“王妃怎會特意送你一匣子書籍?
難不成王妃認為你規矩不好?
”
林内侍一走,謝氏就恢複了伶俐口舌。
顧玖面色平靜,說道:“不知。
”
“那趕緊打開看看,都是些什麼書。
”
顧玖微微搖頭,“太太要是沒别的事,我先回房看書。
”
謝氏怒了,拍着桌子,“我讓你打開匣子看看裡面都是些什麼書,不沒聽到嗎?
”
顧玖似笑非笑地看着謝氏,“太太,這是王妃送我的禮物,理應由我自行處置。
”
“你反了天了。
你眼裡還沒有我這個嫡母?
”
謝氏指着顧玖的鼻子大罵。
顧玖低頭一笑,“太太身為嫡母,好歹也該有個做嫡母的樣子。
動不動就是斥責怒罵,不知道内情的人聽了,還以為你我是仇人相見。
”
“放肆!
”
“我是不敢放肆的,隻是有理說理。
大伯母,今兒多謝你幫忙招呼林内侍,侄女先告辭。
”
大太太張氏微微颔首,“去吧。
”
顧玖福了福身,抱着匣子離開了花廳。
謝氏氣得表情都扭曲了,“你給我站住。
我沒讓你走,牛敢走?
”
顧玖權當沒聽見謝氏的話,徑直離開。
謝氏忙叫道:“攔住她,快攔住她。
簡直是無法無天,學的規矩都學到狗肚子裡面去了嗎?
”
下人們面面相觑,卻沒有人動一下。
二姑娘将來是要嫁給皇孫,哪裡能随便動手得罪。
太太糊塗了吧。
這麼一耽誤,顧玖早就走遠了,人影都見不到。
謝氏氣了個倒仰,指着春禾的鼻子大罵,“連本夫人的話都敢不聽了嗎?
”
“太太息怒!
那畢竟是王妃送給二姑娘的禮物,奴婢豈敢随意動手,豈不是冒犯了王妃娘娘。
”
“放屁!
”
謝氏怒斥。
大太太張氏神情悠閑,“弟妹,你最近發脾氣的次數越來越多,是不是要請個大夫來給你看看。
你這樣下去,恐怕會老得很快。
”
謝氏噎住。
急忙擡手摸摸自己的臉頰,“我老了嗎?
”
大太太張氏似笑非笑地看着謝氏,“再這麼下去,你看起來,可比白姨娘老了十七八歲都不止。
”
“我怎麼可能比白姨娘老十七八歲。
大嫂不要胡說。
”
謝氏臉色微微一變,極力反駁張氏的話。
心裡頭又有不安,緊張,難道她真的看起來老了許多嗎?
大太太張氏卻說道:“到了我們這個年齡,愛發脾氣的人,都是身體出了問題。
易怒,比别人更容易衰老,身體也有諸多毛病。
反觀那些脾氣溫和,想得開的人,就比同齡人看起來至少年輕了七八歲。
弟妹不想過早衰老,看起來比二弟年齡還要大的話,以後最好克制脾氣,多笑笑,舒緩心情。
”
謝氏張張嘴,語氣柔和地說道:“大嫂誤會了,我并不是多愛發脾氣。
”
大太太張氏抿唇一笑,“自白姨娘生下兒子,弟妹自己算算,你發了多少次脾氣。
看誰都不順眼,看見誰都要罵幾句,這還不是發脾氣?
怒傷肝,弟妹當心肝病。
”
“你……”
謝氏又要動怒,又想起張氏剛說的話,忍了忍,克制住了脾氣。
“大嫂提醒的對,怒傷肝,我以後一定少發脾氣。
”
大太太張氏含笑點頭,“弟妹能想明白,我就放心了。
”
顧玖回到芷蘭院,将匣子放在書桌上,卻不急于打開。
青竹問道:“姑娘不打開看看嗎?
”
小翠嘀咕了一句,“太太真是太過分了,王妃送給姑娘的禮物,她也要看一眼。
而且動不動就指着姑娘大罵。
當真姑娘不是她親生的,就可以随便作踐。
”
青梅說道:“太太因為白姨娘生了兒子,一直不痛快。
”
小翠哼了一聲,“太太有火氣,沖白姨娘發去。
憑什麼沖着姑娘。
幸虧姑娘性子強硬,否則非得被太太磋磨而死。
”
顧玖笑了笑,“别讨論太太。
她是更年期到了,看誰都不順眼。
”
幾個丫鬟愣住。
青梅問道:“姑娘,什麼是更年期?
”
“就是女人年齡大了,小日子快沒了,身體跟着發生變化,那段時間會變得喜怒無常,脾氣令人捉摸不定。
俗稱更年期。
”
“啊?
太太才四十來歲吧。
怎麼這麼早?
”小翠心直口快。
顧玖笑了笑,說道:“有人早有人晚,持續時間幾個月到幾年不等。
太太本就易怒,提早不意外。
”
“沒想到易怒的人還有這壞處。
”
幾個丫鬟就像是沒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一樣,長見識了。
顧玖坐在椅子上,說道:“你們沒發現嗎,太太最近臉色蠟黃,看着明顯比春節期間要憔悴。
”
青梅說道:“姑娘這麼一說,奴婢就想起來了。
今兒見到太太,看着的确沒春節那幾天精神好,人顯得疲憊。
”
顧玖嗤笑一聲,“她就是自己想不開,自己給自己找罪受。
”
按理說謝氏已經有了兩個兒子,白姨娘就算生了兒子,也威脅不到她。
結果謝氏整日生悶氣,白姨娘皮毛不損,她倒是把自己給氣壞了。
說到底,謝氏就是活該。
既然容不下白姨娘,當初就該幹脆一點,别讓白姨娘進門。
一邊裝大度,允許白姨娘進門。
一邊又耍各種小動作,整日裡鬧騰,也不嫌累。
顧玖心頭想着,将來她嫁給劉诏,肯定不會讓劉诏納妾。
如果劉诏不尊重她的意見,非要納妾。
呵呵,事情簡單。
等她生下兒子,有了繼承人後,一腳将劉诏踹出去。
劉诏是死是活都不重要,隻要有兒子在,王府她必定要拿捏在手裡,全給自己的兒子。
至于劉诏,死了最好。
沒死,有多遠滾多遠。
顧玖想得特明白。
婚姻無法自己選擇,她就會盡全力将日子過好。
男人,不過是多了一條腿,她又不稀罕。
完成了任務後,男人就可以滾蛋了。
當然,這番話,顧玖是萬萬不能說出來的。
太過驚世駭俗,怕把人吓着。
此刻身在皇宮面聖的劉诏,突然覺着鼻子發癢。
他偷偷捏捏鼻子,莫非又有人在背後罵他。
不用想,肯定是顧玖。
劉诏微蹙眉頭,顧玖這女人又在偷偷罵他什麼?
太放肆了。
看來他得将婚期提前,早點将顧玖娶進門,教她懂得以夫為天的道理。
芷蘭院内,顧玖打開桃木匣子,裡面果然放着幾本經史子集。
顧玖咦了一聲,有些奇怪。
王妃派人送書籍,怎麼會送經史子集?
不是該送諸如《女則》之類的書籍嗎?
顧玖翻了翻書籍,發現有點不對勁。
匣子有些深,可是區區三四本書,就将整個匣子給裝滿了。
這不合理啊。
她裡外看看,将書籍全部拿出來,果不其然,這個桃木匣子有個暗格。
小心打開暗格,裡面躺着一柄鑲嵌着各色珠寶的匕首。
“哇……”
幾個丫鬟見到匕首,全都叫了起來。
好名貴的匕首。
不不,應該說是好名貴的珠寶。
匕首的手柄上面,鑲嵌了綠寶石,紅寶石,藍寶石,紫寶石。
刀鞘上面也鑲嵌了各色寶石。
匕首的價值先不論,光是各色寶石已經價值千金。
顧玖拔出匕首,匕首暗沉無光。
粗略一看,似乎配不上這樣的華貴的裝飾。
她舉起匕首,想了想,往桌角輕輕一砍。
桌邊一角,一下子就掉落在地上。
好鋒利的匕首。
顧玖小小吃定了一驚。
“拿根頭發來。
”
青梅從自己頭上拔了兩根頭發下來,纏在一塊,“姑娘,你來試試。
”
顧玖點點頭,揮起匕首,頭發應聲而斷。
“哇……”
幾個丫鬟再次發出驚歎聲。
“這把匕首太鋒利了。
隻怕沒什麼是這把匕首砍不斷的。
”
顧玖笑了起來,心情很好,“去弄塊石頭來,我再試試這把匕首能不能将石頭砍掉。
”
王依率先說道:“奴婢去搬石頭。
”
“搬小石頭,不要大石頭。
”
顧玖生怕王依到花園,搬來一塊碩大的石頭。
很快,王依拿着石頭回來了。
石頭就兩個巴掌那麼大,還挺重的。
王依将石頭放在地上。
顧玖躍躍欲試,舉起匕首,用力往下一砍。
嘎吱一聲,石頭分裂成兩半。
哇!
又是一陣陣驚歎。
“吹毛斷發,這把匕首當真鋒利。
”
顧玖歡喜不已,對這把鑲嵌寶石的匕首愛不釋手。
青竹突然說道:“王妃怎會送姑娘一把匕首?
”
是啊?
王妃怎麼可能送這種禮物給自家姑娘。
顧玖笑了起來,說道:“這禮物不是王妃送的,不過是假托王妃的名義送來。
這份禮物是公子诏送的。
”
“啊?
這竟然公子诏送給姑娘的禮物?
”
“這算是公子诏給姑娘的定情信物嗎?
”
“公子诏好生奇怪,别人送姑娘家禮物,都是珠寶首飾。
公子诏直接送一把匕首過來,難道他是想讓姑娘拿着匕首砍人嗎?
”
顧玖笑了起來,眉眼彎彎地說道:“我倒是喜歡這份禮物。
如果單送珠寶首飾,也就高興那麼一瞬間。
哪裡比得上這把匕首得心意。
”
說完,顧玖暗自想到,劉诏還真挺會揣摩人心。
他必定是算到自己會喜歡這份禮物,這才派人林内侍送來。
也不知劉诏是如何看出來,她會喜歡這把匕首。
青梅點點頭,“看得出來,姑娘是真的喜歡這份禮物。
”
顧玖把玩着匕首,一副愛不釋手的模樣。
“沒想到公子诏會假托王妃的名義送來這份禮物。
”
“幸虧在花廳的時候,姑娘沒聽太太的話。
要是當着太太的面打開匣子,這把匕首就有可能藏不住了。
”
幾個丫鬟七嘴八舌地說着話。
顧玖則端坐在書桌前,想了想,她是不是該禮尚往來,給劉诏回一封信。
隻是寫信容易,送信難。
她沒把握自己的信件,能順利送到劉诏手裡面。
擔心到了王府門房,信件就拐了一個彎,到了王妃娘娘的手裡。
思來想去,顧玖最終還是打消了寫信的想法。
以後有機會見到劉诏,當着他的面說一聲謝謝也不遲。
劉诏出宮,回到王府。
他先回了東院,見到林書平,開口就問道:“東西送過去了嗎?
”
“回禀公子,禮物已經親手送到顧姑娘手中。
”
劉诏點點頭,遲疑片刻,問道:“她喜歡嗎?
”
林書平為難,這問題要怎麼回答。
還是實話實說吧。
他躬身說道:“當着顧府兩位太太的面,顧姑娘沒有打開木匣子。
不過想來,她應該是喜歡的。
”
劉诏蹙眉,“這麼說你沒告訴她,木匣子内另有乾坤?
”
林書平頓時緊張起來,“顧姑娘那般聰明,定會發現木匣子裡面的秘密。
”
劉诏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林書平自責,怪自己辦事不得力,沒有揣摩到公子的真正心意。
劉诏沉默了一會,問道:“王爺這會在哪裡?
”
林書平躬身回答:“王爺這會正在碧玺閣聽小曲。
”
劉诏當即帶着人前往碧玺閣。
剛穿過月洞門,就聽見一陣陣絲竹之音,伴着女子唱小曲的靡靡之音。
劉诏微蹙眉頭,轉眼收斂了情緒,面無表情地走進去。
布置奢華的廳堂内,舞姬們身着薄紗衣裙,身材妙曼,正在聞歌起舞。
兩個歌姬坐在邊上,唱着靡靡之音。
後面則是一排樂師,他們面前擺放着各種樂器。
劉诏站在廳堂大門口,也不進去。
内侍見狀,急忙上前禀報甯王爺。
“王爺,大公子來了。
”
說完,還指了指大門口。
甯王爺睜開眼睛,朝大門口看去,“哦,老大來了,進來吧。
”
劉诏闆着臉,走進廳堂。
舞姬們忙退到邊上,不敢阻擋大公子的路。
兩個歌姬也止住了歌聲,樂師也停止彈奏樂器。
“别停,繼續!
本王正在興頭上,誰敢停,本王就罰誰。
”
甯王沖所有人大喊,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歌姬,舞姬,樂師,大家面面相觑。
夾在王爺和大公子之間,好生為難。
不過府中王爺最大,自然是聽王爺的。
于是乎,絲竹之音再次奏響,歌姬們放聲歌唱,舞姬翩翩起舞。
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劉诏面無表情走上前,躬身一拜,“兒子見過父王。
”
“坐着吧,和本王一起欣賞。
”
“兒子有要緊事情禀報。
”
“不管什麼事情一會再說。
本王現在正在興頭上,沒心思聽朝堂上的事情。
”
劉诏臉色鐵青,他在椅子上坐下,目光先是落在兩個歌姬的臉上。
兩位歌姬被劉诏眼神逼迫,小曲唱得七零八落。
嘤嘤嘤,大公子的眼神好吓人。
舞姬們也沒辦法繼續跳下去,因為公子诏朝她們看了過來。
那眼神要吃人啊。
歌姬,舞姬一亂,樂師也沒辦法好好演奏。
聽着七零八落的歌聲,看着動作亂七八糟的舞姬,甯王震怒。
“滾滾滾,全都滾出去。
”
歌姬,舞姬,還有樂師,如蒙大赦,急忙退了出去。
人一走,偌大的廳堂就顯得特别空曠。
甯王很不高興,不滿地盯着劉诏。
“敗壞本王的興緻,你該當何罪?
”
劉诏面無表情地說道:“今日朝堂上,皇祖父提拔了薛貴為中書侍郎。
”
甯王一聽,當即大罵,“老頭子是糊塗了嗎?
竟然提拔薛貴那個不學無術的混球做中書侍郎。
”
甯王口中的老頭子,自然指的是天子。
劉诏繼續說道:“皇祖父此舉,兒子鬥膽猜測,是故意針對東宮。
”
甯王挑眉,“何以見得。
”
“父王難道忘了嗎,現在的尚書左仆射徐大人,是太子詹事徐大人的同族兄長。
命薛貴為中書侍郎,本就是為了掣肘尚書省。
”
甯王哈哈一笑,“老頭子雖然選人的眼光不行,不過幹的事情,還是很不錯的。
”
劉诏蹙眉,“父王,明日請你上朝參政。
”
“本王不去。
去了定要被老頭子痛罵一頓。
”
劉诏眉眼一抽一抽,“趙王叔和燕王叔可是很積極的參與朝政。
”
甯王冷哼一聲,盯着劉诏,“你就這麼迫不及待地想做皇子嗎?
”
此乃誅心之言。
本書由潇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