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
”
甯王呵斥湖陽郡主,“聽風就是雨,就不知道動動腦子。
别說王府沒有裁剪用度,就算真的裁剪,也不會少了你的那一份。
”
湖陽郡主一聽,轉憂為喜。
“王兄說的是真的嗎?
真的不會裁剪我的用度?
”
甯王面容嚴肅,“本王答應你,絕不裁剪你的用度。
”
湖陽喜笑顔開。
裴氏咬碎了銀牙。
她早就打算好,一旦開始裁剪用度,第一個就拿湖陽開刀。
她早就看湖陽不順眼,不借機收拾收拾她,實在是不甘心。
結果王爺竟然承諾,絕不裁剪湖陽的用度,真是豈有此理。
這樣一來,豈不是說王府要養湖陽一輩子?
憑什麼?
又不是未婚小姑子。
湖陽有府邸,有田産,有鋪子,有爵祿。
雖然被罰了三年爵祿,但是等三年過後,她一樣能風光。
湖陽自己有這麼多收入,還不夠,竟然還要王府掏錢養他們母子三人。
這是何道理。
“王爺,這妥當嗎?
”裴氏柔聲問道。
盡管裴氏心裡頭早已經怒火滔天,面上她還是很平和的,很有王妃的風範。
甯王撒錢撒慣了,怎會在意那一點用度。
在他看來,不就是養幾個人,能花費多少錢。
于是他說道:“沒什麼不妥當的。
”
湖陽郡主趁機提出要求,“王兄,你能不能給我一點錢,我好給驸馬做法事。
驸馬死不瞑目,夜夜入夢。
不給他做一場法事,我心頭實在是不得安甯。
”
甯王點頭,“可以!
”
湖陽擦着眼淚,“多謝王兄,七八千兩差不多夠了。
”
裴氏聞言,冷冷一笑。
湖陽還真是獅子大開口,七八千兩,從她嘴裡說出來,就像是七八兩,如同吃飯喝水一般簡單。
真不知道她哪裡來的底氣。
明明是個窮光蛋,欠着一屁股債,卻整天擺闊。
裴氏朝甯王看去。
府中沒錢了,她倒是要看看王爺怎麼應對這七八千兩的“小錢”。
甯王一臉嚴肅,“區區法事,哪裡需要七八千兩。
是哪家廟宇的和尚,竟然敢虛報價格,将你當做冤大頭。
你說出來,本王明兒就派人鏟平那廟宇,将那些和尚統統抓進大牢,嚴加拷問。
”
裴氏低頭一笑,心頭樂呵。
果然,王爺也不是那麼好忽悠的。
湖陽郡主臉色一僵,心虛地說道:“沒,沒什麼廟宇和尚。
我是打算多添點香油錢,好讓和尚們更用心。
”
甯王冷哼一聲,“甭管什麼廟宇,五百兩香油錢不能再多了。
若是那些和尚敢不用心,你告訴本王,本王派人鏟平寺廟上下。
”
嘤嘤嘤!
湖陽郡主又快哭了。
王兄不好忽悠啊!
王兄到底吃錯了什麼藥,為何總要斤斤計較。
湖陽郡主又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驸馬死之前,受了那麼大的罪,我隻是想讓驸馬風光的往生。
還請王兄能夠體諒一二。
”
甯王不為所動,“即便要風光往生,也花不了七八千兩。
本王給你兩千兩,足夠辦一場風光的法事。
本王相信,驸馬收到這些錢,定然能夠瞑目。
若是還不瞑目,本王親自和他談。
”
湖陽郡主被噎住,“王兄可别吓唬我,你要如何和他談?
”
甯王嘲諷一笑,“儒釋道,一樣一樣來,就不信那陳驸馬還敢随意入夢。
他若是再敢陰間作祟,本王派人鏟平陳家一族墳茔。
”
湖陽郡主大驚失色,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我已經對不起驸馬,王兄還要鏟平陳家墳茔,這是成心讓我做陳家的罪人嗎?
”
甯王闆着臉,“放肆!
堂堂郡主,金尊玉貴,陳家算什麼東西,值得你這個樣子。
既然人已經死了,過個一年半載,你若願意,本王再替你另外尋一門婚事。
”
湖陽郡主愣住,也不哭了,她呆呆地望着甯王,“這是母妃的意思嗎?
”
甯王面無表情,“不管是誰的意思,總之不要再替陳驸馬哭哭啼啼,難看。
”
湖陽郡主低頭,擦拭眼淚,神情複雜。
裴氏也是首次聽聞此事,心道皇家果然都是薄情寡義之人。
陳驸馬死了還不到兩個月,淑妃和王爺竟然打算給湖陽另外尋覓婚事。
啧啧啧……
就是不知道陳敏陳律兩兄妹會作何感想。
湖陽郡主擦拭了眼淚後,說道:“我現在還沒這心思,此事以後再說。
現在就想給驸馬做場法事。
”
甯王當即給家令大人下令,“撥兩千兩銀子給郡主。
”
家令大人領命。
湖陽郡主咬咬牙,問道:“王兄,就不能多給一點嗎?
”
甯王不悅道:“本王剛還了戶部的積欠,哪裡還有多的錢。
沒事就退下。
”
湖陽郡主跺跺腳,問道:“王兄是不是被嫂嫂說服,真要裁剪府中的用度?
”
裴氏偷偷翻了個白眼。
甯王闆着臉,“要不要裁剪用度,本王和王妃自會商量。
行了,别多管閑事。
下次也不要聽風就是雨。
下人嘴碎,該狠狠嚴懲。
”
嚴懲二字,帶着一股殺氣,将湖陽郡主震了震。
她左右看看,心知肚明,不管說什麼都沒有用。
“王兄你忙,我先告辭。
”
轉身離開之時,湖陽郡主沒忘記甩個眼神給裴氏。
裴氏譏諷一笑,任你舌燦蓮花,也休想扭轉大勢。
什麼是大勢,王府沒錢就是大勢。
而且此事已經引起了王爺的重視。
湖陽郡主一走,偏廳就安靜下來。
裴氏望着甯王,“王爺,賬房沒錢,該如何解決?
”
甯王随意地翻閱賬本,“你剛說節流,怎麼節流?
”
裴氏心頭一喜,強做鎮定說道:“妾身想來想去,唯有兩個辦法,一是裁人,二是裁剪用度。
還請王爺定奪。
”
甯王問道:“裁人,裁剪用度,一月下來能省下多少銀錢?
”
這個……
裴氏朝王府家令史大人看去。
王府家令忙說道:“這得看裁剪多少人,裁剪用度以什麼為準繩。
”
甯王盯着裴氏,“你認為要裁剪多少人?
”
裴氏小心翼翼地說道:“裁剪一成?
”
她本想一次性裁剪個兩成,又擔心遭到甯王反對,就沒那麼說。
甯王點點頭,裁剪一成人,差不多了。
“王府是該裁剪一部分人,将那些渾水摸魚,手腳不幹淨,嘴巴不嚴實,偷奸耍滑的都裁掉。
”
裴氏興奮難耐,“妾身遵命。
”
甯王又問道:“裁剪用度,你打算如何做?
”
裴氏忙說道:“妾身對比了各家府邸,王府的各項開支太過高昂。
不如就先從下人的月例銀子下手。
”
王府家令無動于衷,他拿的是朝廷定下來的俸祿。
不管怎麼裁剪,也不可能裁剪到他的頭上。
其他十幾個賬房就不一樣了,他們都是拿月例銀子。
這要裁剪,一個月的收入豈不是少了許多。
隻是人微言輕,不敢冒然開口說話。
甯王也沒有具體想法,“你先拿出一個章程給本王過目。
若是無問題,就可以裁剪用度。
”
裴氏心中大喜,應下,“王爺放心,妾身會盡快拿出一個章程。
”
甯王叫賬本一扔,又說道:“這是個得罪人的活,王妃可有想好要如何操作?
”
裴氏早已經想好了,“妾身帶頭,領着兩位側妃,還有三個兒媳,各自負責一塊。
王爺,您看這樣行不行?
”
甯王問道:“你就不怕有人陽奉陰違,公報私仇?
”
“妾身會安排人督查,杜絕此類現象。
”
甯王想了想,“你還是先拿個章程出來吧。
然後讓賬房算算,這一個月下來,能省下多少錢。
”
裴氏心中了然,章程沒出來之前,甯王不會輕易松口。
她應下,“妾身這就下去,叫人商量一個章程出來。
”
她起身離去。
王府家令,數十位賬房還留在偏廳裡。
甯王沒讓他們離開,他們就得一直候着。
甯王問家令大人,“王妃的辦法可行嗎?
”
家令大人斟酌着說道:“行是行,唯一擔心的是王府上下雞飛狗跳,鬧得王爺不得安甯。
”
甯王歎了一聲,“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這麼多年,王府的收入就沒見到增長,真是奇了怪了。
”
家令大人說道:“這幾年生意難做,府中開銷又大。
王妃娘娘想要裁剪用度,也是為王府着想。
”
“本王知道。
本王問你,照着王妃的打算,一個月能省下多少銀子?
”
“若是王妃連春和堂的用度也裁減掉一部分,做個表率的話,下官估摸着一個月至少也能省下兩三千兩。
”
才兩三千兩?
甯王嫌少。
如果隻能省下這點用度,又何必冒着鬧得雞飛狗跳的風險去裁剪用度。
家令大人又說道:“若是想一個月省下五六千兩的用度,得看王妃娘娘的決心。
”
決心夠大,怎麼樣都能省下來。
決心不夠大,半途而廢,都有可能。
“本王就擔心王妃這會熱情十足,等到困難重重的時候,又該叫苦了。
麻煩,實在是麻煩。
”
甯王在偏廳裡面走來走去,“還是得想個辦法開源才行。
”
家令大人出主意,“要不再多開幾家鋪子。
”
甯王哼了一聲,“開鋪子能賺多少錢?
一年兩三千兩,就算再開十家鋪子也才兩三萬兩。
而且如今宗親勳貴紛紛都在開鋪子,生意比不上往年,說不定錢沒賺到,每年還要虧損。
”
家令大人深以為然。
京城開鋪子的實在是太多了。
皇室宗親,勳貴,官宦世家,豪門大族,誰家沒幾個鋪子?
想要靠開鋪子賺取暴利,現在幾乎不可能啦。
隻能走貿易線,往南,往北,往西,往東。
一條線走下來,若是順利的話,一趟下來,少說能賺個好幾萬兩。
若是海貿順利,一趟下來賺個一二十萬兩,都不成問題。
這可比開鋪子賺多了。
唯一可慮的就是風險大,路上耽誤的時間比較長。
甯王盯着家令大人,“就沒有别的辦法?
”
家令大人搖搖頭,“下官愚鈍,想不出辦法來。
”
哼!
甯王擺擺手,“都下去,好好替本王想一想。
”
再這麼下去,全家喝西北風。
裴氏動作很快,兩天時間就拿出了一個章程。
與此同時,下人們私下裡都在議論王妃要裁剪用度一事。
以至于所有人都無心做事,個個憂心忡忡。
不少人甚至想到,馬上就要裁人了,說不定就會裁到自己頭上,何必還那麼勤快的做事。
消極,恐懼,抱怨,牢騷……
全是各種負面情緒。
顧玖在花園裡,瞧着下人們都無心做事,搖搖頭,不置可否。
方嬷嬷悄聲說道:“看來這回裁剪用度是勢在必行。
”
顧玖點頭,王妃這回決心很大,不搞出點動靜來豈不是說她沒魄力。
既然裁剪用度已經傳遍了全府,為了面子,王妃裴氏也會強行推行自己的計劃。
青梅感慨了一句,“沒想到湖陽郡主也沒能攔住王爺。
”
顧玖嗤笑一聲,“也不知道是誰偷偷慫恿湖陽郡主當攪屎棍。
可惜在金錢面前,别說湖陽郡主,就是淑妃娘娘也不管用。
”
“奴婢聽說,湖陽郡主從賬房領了兩千兩,要給陳驸馬做法事。
”
顧玖問道:“什麼時候做法事?
”
方嬷嬷說道:“還在聯系廟宇。
聽人說,湖陽郡主想在相國寺做法事,說陳驸馬生前最喜歡相國寺的梅花。
”
顧玖說道:“相國寺做法事可不便宜,兩千兩夠用了嗎?
”
“少添點香油錢足夠用了。
隻是做完法事後,兩千兩也剩不下幾文錢。
”
顧玖笑了起來,湖陽郡主一天到晚尋思着從王府弄錢,結果甯王還是沒有松口。
甯王這人自己花錢大手大腳習慣了,但是要讓他慷慨無私的支援湖陽,卻不可能。
湖陽郡主估計也是意識到了這一點,幹脆改變了策略,三天兩頭要一回錢。
雖然每次都不多,可是積少成多,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也就難怪裴氏對湖陽郡主滿心厭惡,各種看不順眼。
在花園裡碰見了歐陽芙,蕭琴兒。
兩人心情都不太好,都受到裁剪用度傳聞的影響。
“大嫂怎麼有空出來?
”
“二弟妹,四弟妹,你們興緻倒好。
”
歐陽芙笑道:“我和四弟妹在議事堂忙了一上午,着實辛苦,所以出來閑逛,散散心。
”
蕭琴兒譏諷道:“不像大嫂,每天無所事事,真是羨煞我等。
”
顧玖挑眉一笑,“四弟妹就喜歡口是心非。
我整日無所事事,你心裡頭不知道有多高興,怎好意思說羨煞我?
真讓四弟妹同我換一換,你肯定是不樂意的。
”
蕭琴兒呵呵一笑,“我是羨慕大嫂的清閑,不像我們每天都累得很。
”
“能者多勞,四弟妹可别想不開。
”
蕭琴兒挑眉一笑,“大嫂放心,我絕對不會想不開。
”
歐陽芙憂心忡忡,“大嫂應該已經聽說了吧,很快府中就開始裁剪用度。
我估摸着,今年的賞花宴都會取消。
”
蕭琴兒皺眉,“王府年年辦賞花宴,最最體面不過。
真要取消了,豈不是會惹來全城笑話。
”
歐陽芙說道:“府中銀錢不足,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
“難道就不顧王府臉面嗎?
”蕭琴兒咬着唇,她還想着在賞花宴上露個臉。
這要是取消了,可如何是好。
歐陽芙望着顧玖,“大嫂不說點什麼嗎?
”
顧玖輕聲一笑,對二人說道:“王府真要取消了賞花宴,不僅不會惹來别人笑話,說不定還會赢得宮裡的贊賞。
”
“此話怎講?
”
“你們難道都忘了,朝廷最近都在忙些什麼嗎?
”
“清理戶部積欠。
”
顧玖點點頭,“連戶部的錢都還不起,還敢大擺宴席,鋪張浪費,真不怕陛下怪罪?
不怕金吾衛上門催繳欠款?
取消賞花宴,裁剪用度,此時正是時候。
雖說大家要跟着過一段苦日子,但是卻能為王爺赢得宮裡的誇贊,令戶部緩一緩催繳欠款,這便是好處。
”
“難得府裡還有個明白人!
”
一串人從樹叢後面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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