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苗帶着人,前往長春宮送膳食。
得知蕭淑妃吐血,周苗也很驚訝。
他現在也很糊塗,淑妃娘娘不是風寒嗎?
沒聽說小小的風寒還會吐血。
知道顧玖要見他,于是主動擔起往長春宮送膳食的任務。
長春宮内,氣氛凝重。
得知膳食送到,顧玖心頭一動。
她對裴氏說道:“兒媳出去看看。
”
裴氏點頭同意。
顧玖起身來到外面。
周苗就站在偏殿内。
顧玖走上前,背着人,臉色一沉,“怎麼回事?
”
周苗一臉無辜,“咱家怎麼知道怎麼回事。
”
顧玖冷笑一聲,“我是不是該提醒你,當初你是怎麼答應我的。
”
周苗眼睛朝寝殿那邊瞄了眼,什麼都沒看到。
“真的吐血?
”
顧玖一言不發,直接朝外面走去。
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
長春宮她來過數次,她知道哪裡僻靜。
周苗跟随顧玖,來到一處廂房。
顧玖吩咐方嬷嬷,“守在門口,有動靜吱一聲。
”
方嬷嬷躬身領命。
顧玖回頭,不滿地看着周苗,“娘娘吐血當然是真的。
”
“诏夫人如果想問咱家,娘娘為何吐血,咱家還真不知道。
”
顧玖嗤笑一聲,“我來告訴你娘娘為何吐血。
娘娘得的不是風寒,而是中毒。
”
周苗一臉震驚,臉色都變了,“中毒?
夫人确定?
太醫都沒檢查出來,夫人憑什麼斷定淑妃娘娘是中毒?
”
顧玖冷着臉說道:“别管我是怎麼知道的。
我隻問你,當初你答應我保護娘娘安危,然而你食言了。
你說怎麼辦?
”
周苗皺着眉頭,“果真是中毒?
”
“此等大事,我豈會開玩笑。
”
周苗咬着牙,在廂房内走來走去。
“知不知道是誰下的毒?
”他問顧玖。
顧玖哼了一聲,“我若是知道誰下的毒,還會找你?
”
周苗面色凝重,“此事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你的錢不會白花。
”
顧玖端坐在椅子上,冷漠地看着他,“你打算怎麼給我交代?
”
“我會幫你調查是誰在下毒?
對了,诏夫人有沒有懷疑的對象?
”
“有,李德妃。
”顧玖冷聲說道。
周苗聞言,遲疑了一下,“應該不是李德妃。
她要是有這本事,也不會到現在都翻不了身。
”
顧玖冷冷一笑,“别忘了她背後的人。
”
“她背後的李家……”
話一出口,周苗就知道自己理解錯了。
顧玖說的李德妃背後的人,指的不是李家,而是拐子案背後的神秘力量。
周苗壓低聲音說道:“柺子案死了那麼多人,這才過去多久,那幫人有能力反撲嗎?
”
顧玖面容嚴肅,“一切皆有可能。
這件事你得幫我調查清楚。
”
周苗點點頭,“既然你懷疑李德妃,我會留意她那邊的動靜。
不過也有可能是其他人幹的。
”
“這是當然。
我隻是說李德妃最有嫌疑,沒說此事一定是她幹的。
”
周苗咋舌,“這幫人瘋了,連下毒這種下三濫的手段都使了出來。
難道不擔心反噬嗎?
”
皇宮争鬥很厲害,你死我活。
但是有個底線,大家不會輕易去碰觸,就是下毒。
因為當皇帝的人,最怕無聲無息被人下毒。
皇帝對下毒一事,可謂是深惡痛絕,嚴防死守。
一旦宮裡出現下毒事件,就意味着一場暴風雨即将來臨,意味着要死很多人。
可以說在宮裡下毒,而且是對後宮嫔妃下毒,是下下策。
就像是當初的賢妃,隻是被懷疑對李德妃下毒,就惹來天子震怒,直接貶為婕妤。
可見天子對下毒一事,幾乎是零容忍。
管你是不是無辜,先殺一批再說。
顧玖闆着臉說道:“别管那些人有沒有瘋,你趕緊給我查。
”
尚膳監的人,在皇宮做事其實很方便。
他們可以四處走動(送膳食),可以結交認識許多人(送膳食的機會)。
周苗小小一個内谒者,就能幫江淑儀在後宮攪風攪雨,就是因為他背靠尚膳監這棵大樹。
周苗點頭,“我現在就去查。
萬一淑妃娘娘……”
“沒有萬一。
”
顧玖打斷對方的話。
“诏夫人有沒有想過那些人為什麼要給淑妃娘娘下毒?
”
顧玖冷笑一聲,“為什麼下毒,你不用管,你隻管查誰下的毒,毒藥從哪裡來?
長春宮内到底誰有問題。
”
“行吧。
”
周苗也不廢話,急匆匆離開。
等周苗離開後,顧玖才從廂房出來。
方嬷嬷有些擔心,“夫人别太擔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化險為夷。
”
顧玖嗯了一聲,回到寝殿。
大家正在用膳食。
“大嫂去了哪裡?
怎麼一會的功夫人就不見了。
”
顧玖神色鎮定,說道:“出去透透氣。
”
歐陽芙沒什麼胃口,“聽大嫂這麼一說,我也想出門透透氣。
”
寝殿内燃着熏香,讓她有點不舒服。
她不習慣熏香的味道。
“母妃呢?
”顧玖問道。
“母妃沒有胃口,略微吃了兩口就放下了筷子。
母妃囑咐我們多吃一點。
”
顧玖朝卧房看了眼,裴氏一直憂心忡忡,心中難安。
她沒進去,而是坐下來用膳食。
蕭琴兒吃了個五分飽,然後放下碗筷,拿出手絹擦擦嘴。
自進宮後,她一直很沉默,臉色也是煞白煞白的。
蕭淑妃吐血,讓她很慌亂。
萬一淑妃娘娘有個三長兩短,她該怎麼辦?
蕭家又該怎麼辦?
“四弟妹吃飽了嗎?
你别太擔心,娘娘會好起來的。
”歐陽芙安慰她。
蕭琴兒嗯了一聲,“承二嫂吉言。
太醫真是無用,一個小小的風寒都治不好。
”
大家俱都沉默下來。
蕭淑妃年齡大了,現在又是三九寒天,風寒要人命太正常了。
大家心情都有些沉重。
歐陽芙喃喃自語,“不知道大公子和四公子那邊是什麼情況。
”
……
興慶宮。
太醫正在戰戰兢兢彙報蕭淑妃的病情。
天子端坐龍椅,眼神晦暗不明。
劉議面色焦急,劉诏面色沉穩。
等太醫彙報完畢,天子出聲問道:“也就是說,太醫院也不知道淑妃為何吐血?
”
太醫支支吾吾,不想承認自己無能,可是事實上他們的确不清楚蕭淑妃為何吐血。
劉诏突然站出來,問太醫,“娘娘吐血,卻查不出病因。
有沒有可能是中毒?
”
中毒二字一出,石破天驚。
太醫張口結舌,似乎已經忘了怎麼說話。
“大哥,沒有證據,休要胡說。
”劉議出聲提醒。
劉诏朝劉議看去,“怎知娘娘不是中毒?
娘娘這回得風寒,本就來的蹊跷,而且還無緣無故地吐血。
難道不該朝中毒方面猜測嗎?
”
頓了頓,劉诏又對天子說道:“孫兒懇請皇祖父派人徹查娘娘的飲食起居。
孫兒堅信,娘娘吐血,必有原因。
”
天子臉色陰沉,“你為什麼認定淑妃是中毒?
”
“不是孫兒認定,而是孫兒認為有這個可能。
”
不能曝光顧玖,劉诏隻能說服天子,讓天子徹查此事。
太醫院也有高人。
之前沒查出中毒,一是淑妃的脈象欺騙了所有人。
二是沒往中毒方面想,也就不會特意去診斷有沒有中毒。
天子态度不明,問太醫,“淑妃有沒有可能中毒?
”
太醫哪敢下定論。
他聽到劉诏說淑妃可能是中毒,都唬了一跳。
仔細想一想,不是沒可能。
太醫含糊其辭,“微臣需要同太醫院諸位同仁來一次會診。
”
天子很幹脆,“那就會診。
朕要知道确切的答案。
”
“微臣遵旨。
”
太醫急匆匆退下,叫人通知太醫院同仁到長春宮做會診。
劉議站出來,趁機說道:“請皇祖父準許父王回京。
”
天子冷哼一聲,“甯王何時回京,朕自有決斷。
你們二人退下。
”
劉議張口結舌。
劉诏卻沒有絲毫意外,“孫兒遵命。
”
兄弟二人一起退出大殿。
到了外面,劉議質問他,“大哥難道不希望父王早日回京?
”
劉诏回頭,一臉冷漠,“娘娘是否中毒,尚不清楚。
這個時候開口請皇祖父準許父王回京,你認為皇祖父會答應?
”
“不試試看,怎麼不知道不行?
”
“你試過了,結果如何?
”
劉議被打臉,臉色難堪。
劉诏又說道:“不隻是你有孝心。
我也希望父王早日回京,但是此事必須拿捏好分寸。
太過急切,你想沒想過,皇祖父會不會因此懷疑娘娘生病,是我們算計好的,目的就是為了讓父王回京。
”
“怎麼可能?
”劉議下意識反駁。
“為什麼不可能?
”劉诏冷冷一笑,“多疑,你不懂?
”
沒說誰多疑,然而劉議明白,這是在說天子多疑。
劉議臉色微變,“皇祖父真的會懷疑我們的動機?
”
他當差時間短,又沒擔任過特别重要的差事。
其實算起來,劉議同天子打交道的機會很少,遠遠少于劉诏。
天子那麼多孫子,好幾十個。
不可能每個皇孫都有機會在天子跟前露臉。
劉議過去,就是屬于沒機會露臉的那一類皇孫。
因此,劉議對天子的了解很片面。
劉诏不一樣。
他很小的時候就開始曆練,經常同天子打交道。
對天子的脾性,他很清楚。
這回的事情處理不好,天子就會将矛頭指向甯王府。
所以他隻提淑妃中毒,半句不提甯王。
甯王太過敏感。
天子對皇子們的防備之心,昭然可揭。
任何讓皇子們盡快回京的提議,都會引起天子的不快,甚至是懷疑。
劉诏提點劉議,在天子面前,絕對不能亂說話。
不是有孝心就能得到天子的青睐。
劉議走在劉诏後面,望着劉诏的背影,神情晦暗不明。
現實又一次教他做人,讓他清晰地看見他和劉诏之間的差距。
他攥緊拳頭,過去浪費了太多時間。
不過不要緊,他還年輕,他還有大把時間和機會,他能迎頭趕上。
終有一天,他不僅能趕上劉诏,他還能超越劉诏。
“大哥,等等我。
”
陰霾一掃而空,劉議追上劉诏,一臉崇敬。
劉诏淡淡地掃了他一眼,腳步沒停,也沒說話。
劉議緊跟着他的步伐,朝長春宮走去。
看着滿屋子的太醫,裴氏緊皺眉頭。
“這是怎麼回事?
”
“微臣等人,奉命替娘娘會診。
”
裴氏一聽,緊張起來,“娘娘的病情很嚴重嗎?
”
太醫說道:“王妃娘娘稍安勿躁,等微臣等人查過之後會如實告知。
”
“那你們就趕緊查。
”
裴氏坐在一邊,面色嚴肅地盯着所有太醫。
顧玖站在邊上,很好奇,想知道太醫們如何着手會診。
每個太醫,輪番上前,望聞問切。
然後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每人都搖着頭。
看樣子心裡沒底。
最後還是太醫院院正做主,取指尖血。
白色的瓷瓶上,幾滴鮮血,格外鮮豔。
有太醫取出玉質盒子,盒子裡面裝着一隻沉睡的甲蟲。
甲蟲聞到血腥味,醒了過來。
爬入瓷瓶中,用觸須碰觸鮮血。
漸漸地,甲蟲的顔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化。
從墨綠色,變成了水藍色。
極美!
然而在場所有太醫,齊齊變了臉色。
蕭淑妃果然是中毒。
此甲蟲,是太醫院寶貝。
專門養來驗證各類罕見毒藥。
有些毒藥,世所罕見。
太醫院的人窮盡一生,也不能了解完全所有的毒藥。
甲蟲的存在就很有必要。
太醫收起甲蟲,依舊養在玉質盒子裡面。
裴氏看了一回稀奇。
見所有太醫,個個面色凝重,于是開口問道:“娘娘到底什麼情況?
”
“王妃勿急。
此事事關重大,微臣要先請示陛下。
”
“娘娘是不是中毒?
”
恰在此時,劉诏和劉議從外面進來。
劉诏當着大家的面,直接問道。
太醫面色為難。
劉诏說道:“你們隻需說是或是不是,皇祖父那裡,我會替你們美言。
”
太醫遲疑了一下,點點頭,“回禀公子,娘娘的确是中毒。
”
“什麼?
”
裴氏大驚失色,騰的一下站起來,“娘娘竟然是中毒?
娘娘怎麼會中毒?
”
她的目光從長春宮的宮女内侍臉上掃過。
宮女内侍們一哆嗦,齊齊跪了下來。
淑妃娘娘中毒,不管和他們有沒有關系,他們都難辭其咎。
因為他們沒有照顧好蕭淑妃,才會讓人鑽了空子。
太醫說道:“娘娘中毒一事,還需詳查。
”
“查,必須詳查。
”裴氏震驚過後,就隻剩下後怕。
竟然有人對淑妃娘娘下毒,好狠毒的心腸,好厲害的手段。
此事不查明,她将寝室難安。
能對蕭淑妃下毒,是不是有一天也能對她下毒。
劉議冷靜下來,先安慰裴氏。
劉诏下令,封鎖長春宮。
任何人不得進出。
同時派人通知天子。
長春宮上下,一時間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等到天子來到長春宮,大家更是戰戰兢兢。
生怕天子一怒之下,下令處死所有人。
天子的雙目中,正在醞釀一場暴風雨。
一開始,劉诏說蕭淑妃有沒有可能是中毒,天子認為這是危言聳聽。
不相信宮裡誰有這麼大的膽子,膽敢對淑妃下毒。
如今确定蕭淑妃中毒,天子的心情隻能用兩個字形容:暴怒!
今日敢對蕭淑妃下毒,明日是不是敢對堂堂天子下毒?
天子内心深處是深深恐懼的。
因恐懼而暴躁,因暴躁而想殺人。
他特意帶了金吾衛的人過來,“查,嚴查此事。
任何線索都不能放過。
長春宮上下所有人,一個個地審。
”
天氣嚴寒,蕭淑妃已經很長時間沒離開長春宮。
以此推論,蕭淑妃必定是在長春宮中毒。
那麼長春宮所有人都有嫌疑。
一時間,長春宮上下凄風苦雨。
裴氏還在抹眼淚,無聲哭泣。
天子掃了她一眼,裴氏渾身一哆嗦,努力止住了眼淚。
天子的目光充滿了懷疑。
此刻,他懷疑任何人,包括甯王府的人。
難保這不是一場自導自演的戲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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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說,二更之後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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