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壯的話,給顧玖打開了新思路。
她怎麼那麼笨,簡直是一葉障目。
過去隻想到自己培養人才,怎麼就沒想到挖牆腳。
不過這第一輪鋤頭就挖向劉诏,似乎不太好吧。
不過除了顧玖,還有一個人的牆角可以試着挖一挖。
那就是顧老爺子。
顧老爺子在私生活上面,是個妥妥的渣男。
顧大人在這方面也算是一脈相承。
但是顧老爺子年輕力壯的時候,在事業也是有所建樹,身邊有一群忠心耿耿的老部下。
他退下來後,他的那些老部下,大部分也跟着他一起退下來,在顧家當差過活。
如今顧府很多護衛,都是當年的老部下,或是老部下們的孩子。
顧大老爺身邊幾個得用的人,也是從老部下裡面挑選出來的。
顧玖先讓二壯去忙,然後開始琢磨起這件事情地可行性。
天色漸漸暗下來。
劉诏今兒回來得早,天還沒黑,人已經到家了。
他先去洗漱。
天氣熱,衙門離着王府有點距離,一路回來出了一身臭汗。
洗漱過後,換上輕便的家居服,來到小書房。
見顧玖皺眉深思,他伸出手在她眼前揮一揮,“醒醒!
”
顧玖回過神來,“你回來了。
什麼時候回來的?
”
“想什麼事情這麼認真,我都回來一會你都不知道。
”
“我在想怎麼挖你的牆角。
”顧玖笑嘻嘻地說道。
劉诏來了興趣,“你想挖我牆角?
說說看,你看上了誰?
”
顧玖站起來,走動了兩圈,活動活動腿腳。
她對劉诏說道:“我手頭上缺可用的人才,你身邊的小厮黃門内侍,個頂個,都很能幹。
不如勻幾個人給我,怎麼樣?
我用重金聘請他們。
”
劉诏哈哈一笑,笑過之後,擲地有聲地說道:“不行!
”
顧玖打算翻臉了。
劉诏抱着她,說道:“我身邊的人,全都有差事在身,沒辦法借給你用。
不過你既然缺人,我可以幫你想個辦法。
”
“什麼辦法?
”顧玖好奇。
劉诏說道:“你沒管王府,隻管着廚房,應該不知道王府名下到底有多少人吧。
”
顧玖點頭,她隻知道王府内當差的人有近千号人。
但是王府名下具體有多少人,那些人都在哪裡,沒有差事靠什麼養活,她都沒去了解過。
“我知道。
”劉诏輕聲說道:“登記在王府名冊内的人口一共有五千五百多人。
除掉在王府,田莊,鋪子當差的人,再除掉王府侍衛部曲,還有兩三千閑人。
這裡面有年老做不動活的老人,也有年幼還不能當差的孩子。
剩下一半都是十六到五十歲的青壯年,男女都有。
”
顧玖恍然,“你是意思是,叫我從這些沒差事青壯年中挑選人才?
”
劉诏點頭,“如果你擔心他們的忠誠,我可以叫家令大人将他們的賣身契過戶到你個人名下。
從此他們就屬于你一個人奴仆。
”
顧玖微蹙眉頭,“這裡面有能用之人嗎?
”
“不僅有,而且還不少。
”
顧玖來了興趣,“說來聽聽。
”
劉诏斟酌了一下,“上千名閑散人員,有部分真的因為木讷不讨喜,容貌醜陋,沒能力沒關系才拿不到差事。
而另外一部分人是有能力有見識能寫能算隻因為得罪了人,才會被罷去差事趕出王府。
”
顧玖好奇問了一句,“那些人被趕出王府,王府卻還捏着他們的賣身契?
”
劉诏理所當然地說道:“這是當然。
這麼多年,王府放出去的人屈指可數。
在王府當過差事的人,絕不能輕易放走。
萬一他們拿着賣身契,進入别家府邸,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害了王府。
”
顧玖了然。
“你和我說說這幫得罪人被趕出王府,賣身契卻依舊捏在王府手中的人,都是些什麼樣的人?
”
劉诏撿了幾個印象深刻的人,給顧玖一一介紹。
顧玖聽完後,問道:“這些人現在靠什麼過活?
”
“通常都是打短工,或是做點小買賣。
”
“王府不幹涉?
”
劉诏點頭,“這些人沒有差事就沒收入,可人總要吃飯穿衣。
王府不管他們,卻也不能徹底斷了他們的生路。
打打短工,做做小買賣,王府一直是默許的。
你問問你身邊的丫鬟,她們的頭繩,珠花,基本上都是從這些人手上買來的。
他們靠着做王府下人的小生意,差不多就能養活一家人。
”
顧玖朝青梅看去。
青梅擺手,“奴婢從不去後門那裡買東西。
這事小翠清楚。
”
顧玖了然,“把小翠叫來,我問問她。
”
很快,小翠來到小書房。
顧玖盯着她,“小翠,你頭上的頭繩找誰買的?
”
小翠有點緊張,夫人怎麼問起此事。
難道她頭上的頭繩有問題嗎?
青梅提點她,“夫人隻是好奇,沒别的意思。
你如實告訴夫人就行。
”
小翠松了一口氣,“啟禀夫人,奴婢的頭繩是從徐三娃那裡買來的。
以前是徐有福在賣,最近換了他兒子徐三娃。
”
“徐有福是誰?
”顧玖很好奇地看着劉诏。
小翠有點懵,不明白夫人為何對徐有福感興趣。
青梅擺擺手,叫小翠先出去。
小翠知趣地退出小書房。
劉诏斟酌了一下,說道:“徐有福原先是父王身邊的一個筆墨小厮,後來因為行為不檢點,偷偷睡了王碧玺閣的一個丫鬟,就被趕了出去。
我沒想到他已經生了三個孩子,孩子還這麼大了。
”
顧玖:“……”王爺身邊的下人,犯錯都犯得這麼似主,果然是有什麼主子就有什麼下人。
她好奇問了句,“他和那個丫鬟成親了嗎?
”
劉诏點頭,“睡都睡了,自然要承擔起責任。
兩個人都被趕出了王府,據我所知很快就成了親。
”
顧玖又問了一句,“徐有福這些年還在犯男人都會犯的錯嗎?
”
劉诏楞了一下,才了解到顧玖這話的真義。
“原來這是男人都會犯的錯啊。
改天,本公子也去犯個男人都會犯的錯。
”
“你敢!
”
顧玖兇巴巴地模樣。
劉诏笑了起來,刮了下她的鼻子,“小醋壇子。
”
顧玖哼了一聲,“管好你的下半身,否則别怪我不客氣。
”
“有你在,我哪敢說半個不字。
”
“你知道就好。
青梅,你叫上錢富,你們一起去見家令大人,問他要一份待業人員的名單。
最好是那些曾在王府當過差,能寫能算能做事的人。
有好苗子也可以推薦給我。
”
青梅遲疑,“家令大人會給嗎?
”
“告訴他是本公子要名單,他會給。
”劉诏搶在顧玖面前說道。
顧玖笑了起來,“對,你就打着公子的旗号,家令大人不敢不給。
”
甯王不在,王府就是嫡長公子劉诏做主。
劉诏發話,家令大人不敢不從。
青梅如釋重負,出門叫上錢富,一起去見家令大人。
說起甯王,這事變得越來越麻煩。
顧玖問道:“陛下還是不松口?
”
劉诏點頭,“我和趙王府,燕王府一起使力,卻依舊無法讓皇祖父改變主意。
”
“你說陛下是太過恐懼,還是太過自信?
”顧玖壓低聲音,偷偷問道。
劉诏面色微微一變,目光掃過她的雙眸,同樣壓低聲音說道:“依着我看,既有恐懼,也有自信。
”
天子恐懼死亡,恐懼被成年皇子取而代之的同時,又十分自信自己還能活個一二十年。
天子的自信來自于哪裡?
來自于六七十歲年紀,依舊能讓李德妃,江淑儀先後懷孕。
而且李德妃還生下了一個健康的小皇子。
因為恐懼,天子将成年皇子們趕出京城。
因為自信,天子咬定不松口,不準成年皇子們回京。
顧玖微蹙眉頭,“這就麻煩了。
父王想要回京,必須得找個契機。
”
劉诏看着她,不說話。
顧玖挑眉,摸摸自己的臉頰,“看着我做什麼?
”
“或許契機就在你身上。
”
“别開玩笑。
”
顧玖坐遠一些,拉開同劉诏的距離。
免得被他給賣了。
劉诏拉着她的手,不肯松開。
他說道:“我們已經各種辦法。
如今想來,朝堂上的手段,恐怕打動不了皇祖父。
”
顧玖哼哼兩聲,沒接話。
“朝堂手段不行,那麼就隻能另辟蹊跷。
”
顧玖盯着他,“你想讓我怎麼做?
”
劉诏隻說了三個字,“南城門。
”
顧玖皺眉,“讓我想想。
”
“此事不勉強。
實在不行,就讓父王繼續在外面受苦吧。
”
顧玖特别嫌棄地看了他一眼,“少來這一套。
你心裡頭恨不得父王明日就能回京城。
父王他們在外地,每多停留一天,京城就多一分變數。
陛下年齡漸老,說不定哪天就……到時候京城亂成什麼樣子,誰都說不清楚。
”
劉诏低着頭,從她手背上擦過。
“知我心憂者唯有娘子。
”
顧玖很想怼他一句:臭不要臉。
為了叫她幫忙,連美人計都用上了。
不過,她就是吃這套。
劉诏一張臉,再配上蘇蘇的情話,啊,真是極緻的享受。
猶如三伏天喝下一大杯冰鎮西瓜汁。
爽爆!
顧玖沒有被美色迷惑,卻沒有一開始那麼堅決,“這事還要再想想。
我這邊不一定能找到契機。
”
“我知道。
所以不要勉強自己。
若有機會,你告訴我,我來操辦。
”
“你不懂。
”
顧玖很直白地表達出自己對他的嫌棄。
劉诏很心塞。
顧玖理直氣壯,“你本來就不懂經濟民生這一塊。
你上學堂的時候,夫子有教嗎?
”
“夫子教導要輕徭薄賦!
”
“光教結論,卻不教具體的操作手段,全都是耍流氓。
看來教你的夫子,也是個半桶水響叮當,沒什麼真本事。
”
劉诏悶笑,“夫子是天下知名的大儒。
”
“儒家學派,從來都解決不了經濟民生的問題。
沒錢了就隻知道加稅,或是提一些假大空的口号忽悠人。
什麼聖人之治,就是最大的忽悠。
”
劉诏笑而不語。
顧玖說完了,突然有點心虛,“我是不是離經叛道,說錯了?
”
劉诏搖頭,“沒有,我認為你說的很有道理。
夫子是大儒不假,但是他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不過跟着夫子讀書,修身養性倒是不錯。
”
顧玖心虛一笑,“你的夫子是大儒,肯定有真才實學。
”
劉诏點頭,“夫子的文章寫得花團錦簇,旁人的确比不了。
你知道嗎,當初我模仿夫子的寫作模式,寫了不少政論,人人見了都說好,都說我才學一等一。
唯有皇祖父說不好。
我到現在還記得很清楚,皇祖父對我的文章評價了四個字:華而不實。
從那以後,我再有沒有模仿過夫子,我怎麼想就怎麼寫怎麼做。
然後我發現,其實我做不來花團錦簇的文章。
我真正喜歡的還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幹脆利落。
”
所以打嘴炮,你打不赢那些文臣。
顧玖在内心默默吐槽劉诏。
劉诏不擅長打嘴炮,顧玖嫁給他後就慢慢了解到這一點。
但是劉诏能力很強,學習能力也是一等一的強。
“你感激你的夫子嗎?
”
“自然是感激的。
但是卻再也不想聆聽他的教誨。
”
顧玖聞言,笑了起來。
“你夫子要是知道了,會氣死的。
”
“氣不死。
他早就知道我和他意見相左。
他曾說,我是第一個讓他感受到挫敗感的學生。
因為我不認同的他,我甚至會直言反對他。
”
“然後你就被全體文臣拉黑。
”
劉诏眉眼一抽,“差不多吧。
文臣們更喜歡楚王,楚王的文章就做得花團錦簇,深得夫子喜歡。
”
“原來你和楚王不僅是堂兄弟,還是同窗。
”
劉诏很心塞,顧玖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們不說楚王。
”
顧玖了然一笑。
劉诏同楚王之間的矛盾,恐怕從啟蒙的時候結下了梁子。
難怪這兩人,都看對方不順眼。
青梅順利拿來名冊。
顧玖很幹脆,将名冊丢給劉诏,“你替我初選,我來複審。
”
劉诏搖頭笑笑,提筆圈人。
他一口氣給顧玖圈了八十個人,“這些人全都能寫能算,拿來稍加裴訓就能用。
至于他們的人品如何,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可以讓錢富做個調查。
”
顧玖點點頭,說道:“錢富,你都聽見了吧。
接下來這八十個人就全交給你,希望你能替我嚴格把關。
”
錢富很心塞。
他已經忙得腳不沾地,結果公子還主動給他加工作。
嘤嘤嘤!
他聽公子的,公子聽夫人的,歸根結底他還是聽夫人的。
夫人已經發了話,他能怎麼辦。
隻好接下這個差事。
“因為人員有些多,調查起來比較費時。
請夫人多給老奴一點時間。
”
顧玖想了想後面的計劃安排,“我給你半個月的時間,夠嗎?
”
“多謝夫人體諒。
”
錢富這邊需要半個月,顧老爺子那邊可不需要。
顧老爺子一聽說顧玖要人,二話沒說,就列了一張名單,挑選了二十個人給顧玖送來。
這二十個人堪不堪用,顧玖不知道。
她直接将人交給二壯,讓二壯去考察他們。
隻要能用,沒大毛病,就可以留下。
若是毛病比較深沉,不好意思,隻能送回顧府,将人還給顧老爺子。
時間咻的一下過去,轉眼就到了初一,南城門外一期工程開盤。
今天,所有工地放假。
天剛亮,太陽還沒出來,低矮的窩棚内,響起了起床的動靜。
王建根搓了一把臉,清醒了些。
他先挑了兩桶水回來。
然後叫醒全家人。
簡單洗把臉,将昨晚上帶回來的窩窩頭熱一熱。
一家人分着吃兩個窩窩頭,就是他們的早飯。
還剩下兩個窩窩頭,就是全家人的中餐。
今天工地放假不上工,也就意味着沒有收入。
王建根挺心疼的。
心疼夥食,心疼錢。
轉念一想到今天要去買房子,他整個人又興奮起來。
吃完最後一口窩窩頭,他整了整衣衫,将身份銘牌挂在脖子上。
然後他特别自豪地說道:“我們一家人一起去看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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