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先生高見!
”
顧玖舉起茶杯,“本宮敬窦先生一杯。
”
窦先生一臉惶恐地端起茶杯,“娘娘謬贊,微臣愧不敢當。
”
“窦先生客氣。
身為魯侯身邊第一謀臣,手腕眼光自然不凡!
今日一見,名不虛傳。
”
“娘娘言過其實,微臣就一無名小卒。
”
“窦先生過謙。
伯爺,你對雙軌馬車如何看?
”
裴蒙面容嚴肅地說道:“此神器應該優先用于軍事。
”
顧玖連連點頭,“本宮同伯爺的看法不謀而合,的确該優先用于軍事。
對于西北如今的局面,伯爺有何高見?
”
尼瑪,這話題轉得太快了。
窦先生有些擔心地看着裴蒙。
裴蒙微蹙眉頭,“西北大局已定!
”
顧玖笑了起來,“伯爺确定西北大局已定?
”
裴蒙的眉頭皺得越發厲害,“臣鬥膽,想聽聽娘娘的高見。
”
顧玖放下茶杯,面容一沉,語氣冷冽,“西北是大周的領土,任何妄圖割裂西北之人,都是大周的敵人。
大周将不惜代價誅殺之!
”
話音一落,花廳氣氛變得凝重。
像是緊繃的弓弦,稍稍一用力,就将斷裂!
裴蒙雙手緊握軟塌扶手。
花廳中,幾位内侍如臨大敵,手已經伸入懷中。
一旦裴蒙有任何異動,就要暴起殺人。
“沒有人妄圖割裂西北!
”裴蒙擲地有聲,不容置疑,“從未想要割裂西北!
隻求不被狡兔死走狗烹,不想落個千古罵名死無全屍的下場。
”
顧玖輕輕敲擊扶手,“同本宮接觸過的人都知道,本宮是個大方人,從不斤斤計較。
本宮對于狡兔死走狗烹的做法,極為鄙視。
隻有無能多疑之人,才幹得出這等事情。
”
意外!
真正意外!
裴蒙同窦先生交換了一個眼神。
窦先生忙出聲問道:“娘娘言下之意,是要給西北軍一條出路?
”
顧玖鄭重說道:“朝廷從未想過要将西北軍逼上絕路。
陛下沒有,先帝沒有,武宗開耀帝更沒有類似的打算。
”
裴蒙問道:“這是娘娘替陛下做出的承諾嗎?
”
顧玖含笑搖頭,“這不是承諾,這是事實!
本宮隻是陳述事實。
”
裴蒙又問道:“陛下和娘娘是何态度?
朝廷又是什麼态度?
”
顧玖淺淺一笑,“朝廷的态度很明确,西北軍是朝廷的西北軍,不是某家某姓的西北軍,軍權必須歸朝廷所有。
”
“朝廷要收西北軍兵權?
”裴蒙臉色陰陰的,他就知道顧皇後叫他回京面談沒安好心。
顧玖重點強調,“這是朝廷的态度。
”
窦先生搶在裴蒙前面問道;“聽娘娘這麼一說,娘娘似乎有不同想法。
”
顧玖面帶微笑,語氣輕柔,說出的話卻格外誅心,“伯爺自然不肯交出兵權。
若是朝廷逼迫你們父子交出兵權,你們是父子是不是要起兵造反?
”
窦先生臉色發白,打着哈哈,“娘娘誤會了。
”
“本宮沒有問窦先生。
本宮想聽聽伯爺的回答。
”
她死死盯着裴蒙。
花廳内,所有内侍嚴陣以待,如臨大敵。
裴蒙面無表情,反問,“娘娘想聽什麼?
”
“自然是真話!
”
裴蒙譏諷一笑,“娘娘心知肚明的事情。
”
顧玖微微搖頭,“本宮需要你親口說出來,才能做出最準确的判斷。
誠懇,是談話的前提。
本宮對伯爺毫無隐瞞,該說的不該說的,在這個屋裡都可以說。
出了這個屋,我們各自回歸身份立場。
”
裴蒙遲疑片刻,鄭重說道:“沒有人想要造反!
但是,我生來就屬于戰場,死也要死在戰場上。
我絕不會束手就擒,死于一群小人手中。
”
“很好!
本宮看得出來,這是伯爺的真心話!
大好男兒,馬革裹屍,方顯英雄本色。
”
裴蒙挑眉,“娘娘竟然贊同臣的想法?
”
顧玖點頭,“當然贊同!
”
“為何?
臣的想法,顯然同朝廷的意志背道而馳。
娘娘應該明白,臣不會乖乖交出兵權。
”
“本宮知道,本宮從未想過讓伯爺交出兵權。
善戰者就該永遠站在戰場上,死也要該死在戰場上,而不是渾渾噩噩,被酒色掏空身體。
那是善戰者的悲哀,也是朝廷的損失。
”
意外!
大大的意外!
難道這就是西北軍的轉機嗎?
窦先生小心翼翼地問道:“娘娘支持魯侯伯爺繼續掌握西北軍?
”
顧玖笑了笑,說道:“魯侯父子可以繼續統領西北軍,但是不能在西北。
”
這話聽不懂。
西北軍不在西北,能去哪裡?
“西涼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顧玖突然問道。
在場三人,唯有窦先生去過西涼王城。
他斟酌着說道:“西涼王城富庶,但是西涼百姓貧苦。
”
“本宮聽人說,西涼以西的地方,有廣袤的土地,有幾十個上百個國家民族部落。
西北以西再往南的地方,聽說當地貴族,用黃金鋪地,用黃金裝飾房屋樓宇。
那裡遍地黃金,金礦就裸露在地表,随意開采。
”
“當真有這樣的地方?
微臣倒是沒聽說過。
”窦先生一臉驚奇的模樣。
顧玖笑着說道:“聽聞那個地方叫做身毒。
”
“身毒?
”窦先生腦子急轉,“微臣似乎在某本雜記上面見過對身毒的描述,果真遍地黃金?
”
“找到他們的王城,你會發現整個城都是黃金打造。
更要緊的是,民溫順,隻要推翻王族,民衆就會甘心臣服新的主人。
”
窦先生激動起來,“微臣回去就查找有關身毒的資料。
”
鋪墊基本完成,顧玖看着裴蒙,“伯爺有何想法?
”
裴蒙面容嚴肅,“娘娘說了這麼多,一定有深意。
請娘娘明言。
”
顧玖拍拍巴掌,很快許有四拿着一張輿圖來到花廳。
将輿圖挂在活動木闆上,四角固定。
整個大周,整個西域,輿圖上一目了然。
窦先生眼睛都直了。
裴蒙猛地站起來,沖到輿圖前。
“朝廷竟然有如此清晰的輿圖?
竟然還包括了西域。
”
顧玖滿臉驕傲,“商隊在西涼王城經營多年,不辭辛苦,終于繪制出西域一帶的地形圖。
并且曆盡千辛萬苦才帶回來。
”
裴蒙咬牙切齒,他就知道,當年顧皇後選擇同西北軍合作,目的不單純。
竟然暗戳戳的派人混迹商隊中,偷偷繪制了一張西域地圖。
裴蒙直言問道,“北榮出兵南下,緊接着西涼也跟着出兵,此事是否娘娘手筆?
”
“非也!
本宮雖然能判斷出大緻的局勢,卻無法影響北榮王庭以及西涼王的決定。
伯爺太高估本宮。
”
“娘娘太過謙虛!
無望秃驢,可是一顆合格的棋子。
娘娘若有吩咐,他必定不打折扣的執行。
”
“本宮代無望大師感謝伯爺的看重。
西涼出兵,早有迹象。
那些年,通過貿易,我們從西涼掠取了大量的錢财。
西涼有志之士,早已經意識到大周乃是豺狼虎豹,必須割裂同大周的貿易關系。
北榮出兵南下,西涼主戰派趁機上位,西涼出兵配合北榮是遲早的事情。
此番局勢,想來魯侯同窦先生早有預料,故而西北軍才能及時出兵阻擋西涼同北榮彙合。
”
裴蒙哈哈一笑,“巾帼不讓須眉,臣甘拜下風。
”
顧玖擺手,“本宮隻是馬後炮,比不上你們父子身處局中,卻又能看清整個局面。
”
窦先生盯着輿圖琢磨了許久,“娘娘是想讓西北軍繼續往西?
”
顧玖站起來,走到輿圖前。
“世人都說魯侯父子狼子野心,總有一天和朝廷軍隊有一戰。
無論結果如何,對大周來說都是一場劫難。
想必魯侯同伯爺也已經做好了同朝廷開戰的準備,本宮沒說錯吧。
”
裴蒙沉默,一言不發。
窦先生冷汗直冒,蒼白地解釋,“誤會,全都是誤會。
娘娘可不能聽信小人之言。
”
顧玖挑眉一笑,“沒有人會心甘情願将手中的權柄交出來,本宮理解。
西北軍乃是朝廷心腹大患,令幾代帝王夜不能寐。
繼續這麼下去,以西北軍的強勢,終有一天要走上割據西北的那一步。
所以,本宮寫信約談,就是為了避免事态發展到這一步。
”
裴蒙厲聲質問:“如何避免?
讓我們父子乖乖交出兵權,回京養老。
朝廷趁機肢解西北軍,殺我們父子的心腹将領?
”
“此乃下策!
”
顧玖鄭重說道:“隻有沒腦子,雙眼隻知道盯着一畝三分地的愚蠢朝臣,才會采取伯爺說的那些手段。
一步步逼迫,但凡有血性的人,都會抄起武器造反。
幾代王朝,多多少少都遇到了相似的問題。
最終結果,無一例外削弱了王朝的國力,王朝由盛到衰,最終覆滅。
新的王朝建立,繼續走前朝老路,周而複始,似乎找不出第二條出路。
然而本宮不信邪,本宮同陛下多年籌謀,終于為大周王朝找出了第二條路,也是西北軍得以幸存的路。
”
“什麼路?
”窦先生替裴蒙問出今日談話的核心。
顧玖指着輿圖上西域一帶,“朝廷出錢出糧出武器,西北軍滅西涼那一天,就是朝廷封魯侯為王的那一天。
裂土封王,便是你們父子和西北軍的出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