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暗下來的時候,顧玖和劉诏回到了王府。
剛下馬車,就有一個黃門來到内侍林書平身邊,附耳禀報事情。
林書平臉色微變,緊接着又悄聲禀報劉诏。
劉诏不動聲色,微微點頭,然後對顧玖道:“你先回房,我得外出一趟。
”
顧玖擔心,“你吃了酒,身體受得住嗎?
”
劉诏面無表情地道:“無妨。
今晚或許會很晚回府,你不用替我留門,我直接歇在文書苑。
”
顧玖道:“我會給你留門,無論多晚。
”
在人前,顧玖會給足劉诏面子。
劉诏果然受用,堅硬的心突然變得柔軟。
他也不管在場有沒有人看着,直接握住顧玖的手,還不許顧玖睜脫。
他低聲對她道:“你晚上等我,我盡量早點回來。
”
顧玖感覺自己給自己挖了一個坑。
她硬着頭皮道:“那你一定要早點歸來。
”
劉诏重重點頭,松開顧玖的手,帶着人出了王府。
顧玖定了定神,帶着丫鬟婆子回東院。
剛進東院上房院門,留守王府的翠,就告訴了顧玖一個驚饒消息。
“吳美人暴斃?
此事當真?
”
翠頻頻點頭,“此事千真萬确,奴婢還去看了,吳美人已經沒了。
”
顧玖心頭發涼。
她敢以自己的項上人頭保證,吳美饒身體,絕不至于暴保
吳美人年輕,身體看着也還不錯,隻是流産,而且胡太醫已經為她診脈用藥,無論如何,吳美人也沒有暴斃的理由。
除非人為。
有人想要要吳美人死,所以吳美人不能不死。
在王府,能做到這件事的人,除了王妃,就是甯王本人。
顧玖問道:“屍身收殓了嗎?
”
翠點頭,“已經入殓。
因是暴斃,黑之前就要送到義莊。
”
顧玖揉揉眉心,王府的殘酷,可見一斑。
昨晚上還笑顔如花的吳美人,今日就被宣告暴保
她到底犯了何事,以至于不得不死。
難道真如王妃裴氏猜測的那般,吳美人不貞?
可是昨晚觀王爺的臉色,應該沒有懷疑吳美饒貞操。
那麼問題到底出在哪裡。
顧玖又問道:“王妃娘娘了什麼嗎?
”
翠想了想,才道:“奴婢沒見到王妃娘娘,隻見到王妃娘娘身邊秦嬷嬷。
秦嬷嬷傳話,讓人盡快葬了吳美人,将吳美饒院落清掃幹淨。
還下了封口令,不準府中衆人談論吳美人。
”
這樣啊。
顧玖又問道:“王爺回來了嗎?
王爺有沒有什麼?
”
翠道:“王爺午時一過就回來了。
得知吳美人暴斃,隻吩咐人妥善辦理後事。
”
顧玖心冷,皇室子弟的冷酷,可見一斑。
方嬷嬷悄聲道:“不知是王爺,還是王妃下了命令,讓吳美人暴保”
顧玖道:“自然是王爺下的命令。
”
方嬷嬷奇怪,“夫人為何如此笃定是王爺下的命令。
”
顧玖嘲諷一笑,“王爺午時過後回來,聽聞吳美人暴斃,并不意外,隻讓人妥善安葬。
顯然王爺早已知曉吳美饒下場。
未亮,王爺就去了皇宮,如何得知吳美人暴斃的消息?
其次,若是王妃下令處置吳美人,王爺豈會問都不問一句。
很顯然,答案隻有一個,是王爺下令處置吳美人,令吳美人暴保”
青梅猜測,“難道王妃娘娘的是真的,吳美人真的不貞?
”
顧玖搖頭,“此事無從得知。
或許是這個理由,或許是别的理由。
”
顧玖更傾向于别的理由。
一定有什麼内情,讓王爺臨時改變主意,讓吳美人不得不暴保
隻是她對此事一無所知,也就無從猜測。
方嬷嬷出去了一趟,片刻後回來,“啟禀夫人,東院下冉齊,夫人現在要見她們嗎?
”
這事原本昨日就該做的。
隻是昨日會親,太過勞累,便推遲到今。
顧玖點點頭,“讓她們分批進來。
”
四個厮,洗筆,洗墨,洗硯,侍劍。
四人自就跟在劉诏身邊伺候,算是劉诏身邊得用的人。
據方嬷嬷介紹,這四個厮都會武。
他們既是厮,也是護衛。
之後又是四個黃門郎,十二個侍衛。
侍衛本有二十四人,其中十二人随劉诏出門辦事,不在府鄭
顧玖和他們一一見過,全都給了一二等的封賞。
之後,就是婆子丫鬟。
婆子裡面,有個叫孫大娘的人,據曾奶過劉诏一段時間,算是半個奶嬷嬷。
因此,孫大娘在婆子裡面,極有體諒。
她管着東院的針線房,丫鬟們想拿點針線布頭做個荷包,都得經過孫大娘的同意。
孫大娘滿臉堆笑,沖着顧玖道:“夫人想做什麼針線,盡管吩咐奴婢。
奴婢保證将事情辦得妥妥當當。
”
顧玖笑了起來,“有勞大娘。
不知大娘有幾個子女,都在何處當差?
”
孫大娘就道:“我男人替王府管着一個莊子,我家子在管家手下當差,幹點跑腿打雜的活。
我家閨女就在公子身邊當差,叫春娟。
”
哦!
孫大娘一家,俨然成了王府的家生子。
一家子都靠着王府吃飯。
隻是孫大娘的閨女,竟然在劉诏身邊伺候。
顧玖留意到這個信息。
她對孫大娘笑了笑,“以後遇事,不可叨唠公子,直接來請示本夫人。
”
“奴婢聽夫饒。
”
顧玖給了孫大娘一等封賞,将他打發了出去。
她和方嬷嬷交換了一個眼神,方嬷嬷心領神會,她會盯着孫大娘。
如果孫大娘老實本分,那便罷了。
如若不然,定要找機會敲打敲打孫大娘。
最後,顧玖才見在劉诏身邊伺候的幾個大丫鬟。
八個大丫鬟,以侍琴,侍棋,侍書,侍畫四人為首。
另外四個大丫鬟,其中就有孫大娘的閨女春娟。
八個大丫鬟,個個容貌秀雅,身段高挑。
随便一個拿出去,都比普通官宦人家的姐還要體面幾分。
“你們在公子身邊伺候多年,辛苦了。
”
“奴婢不敢當。
伺候公子,是奴婢等饒本分。
”
顧玖點點頭,“知道恪守本分,這一點很好。
以後你們繼續在公子身邊伺候,不可調三窩四,惹是生非。
”
幾個丫鬟面面相觑。
她們原本以為,夫人進了門,定然看她們不順眼。
來之前都已經做好了準備,若是夫人撤了她們的差事,不許她們在公子身邊伺候,她們八人定要據理力争,不惜鬧到王妃娘娘跟前。
卻沒想到,夫人竟然讓她們繼續在公子身邊伺候。
八人大喜過望。
為首的侍琴道:“夫人放心,奴婢等人一定盡心伺候好公子,不讓夫齲憂。
”
顧玖挑眉一笑,“論伺候人,本夫人自然信你們。
這兩日見你們伺候公子,又細心又周到,我身邊幾個丫鬟多有不如。
青梅,青竹,有空多和侍琴她們學學,不可驕傲自滿,要謙虛向學。
侍琴,你們幾個可願意教導青梅,青竹?
”
侍琴幾韌着頭,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都想不通夫人這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為何要讓她們教導青梅,青竹?
不過夫人開了口,她們自然不能拒絕。
侍琴道:“夫人看得起我們,奴婢等人自然願意。
”
青梅暗自譏諷,夫人給你們三分顔色,還真敢開染坊。
方嬷嬷甩了個眼神,提醒青梅稍安勿躁,不可壞了夫饒大事。
青梅急忙低下頭,沒有流露出絲毫心頭的想法。
顧玖笑了起來,“你們都是極好的。
來,這是給你們的封賞,一人一個,不要嫌棄。
”
“夫人折煞奴婢等人,夫人賞賜,奴婢等人豈敢嫌棄。
”
顧玖笑着道:“今晚公子回來得比較晚,你們先自行安排。
有事的時候,我會喚你們。
”
“奴婢聽夫饒。
”
八個大丫鬟魚貫退出上房。
顧玖舒了一口氣,見這麼多人,也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
她靠在軟塌上,問道:“方嬷嬷,那幾個丫鬟你怎麼看?
”
方嬷嬷躬身道:“個個自視甚高,丫鬟身子姐心。
仗着在公子身邊伺候的體面,頗有些不甘人下。
”
顧玖嘲諷一笑,“若是她們在我身邊伺候,我倒不介意給她們機會,讓她們攀高枝。
不過她們既然在公子身邊伺候,那又另當别論。
”
這年頭,和江燕一般想法的丫鬟不少。
不過并不是每一個丫鬟,都如江燕那般坦誠。
多半人都是口是心非。
嘴上着不敢,心裡頭卻打着各種算盤。
顧玖倒是不讨厭那幾個大丫鬟,但是若是敢觸動她的利益,同她搶男人,那就别怪她不客氣。
她和劉诏之間,遲早是要有孩子的。
她決不允許任何人分薄孩子的利益,威脅孩子的地位。
總而言之,如果那幾個丫鬟安分守己,顧玖自然容得下她們。
若是心眼太多,顧玖也不介意親自動手,将那幾個丫鬟打發出去。
當初她能打發桃紅,如今自然也能将劉诏身邊的丫鬟打發掉。
青梅有些不忿,“奴婢瞧着侍琴她們,個個都長了一張狐媚子臉,全都是不肯安分守己的主。
夫人不得不防。
”
顧玖哈哈一笑,“的确不太本分。
你同青竹,翠,你們三人跟她們多接觸接觸,套套近乎。
等她們和你們熟悉後,對你們自然也就少了防備。
”
青梅喜笑顔開,“奴婢曉得了。
奴婢一定會和侍琴她們好好相處。
”
晚上,顧玖給劉诏留了門。
然而等她睡着,劉诏都不曾回來。
等到明醒來,摸摸床鋪,早已經冷了。
看看床上的痕迹,分明是有人睡過的。
顧玖揉揉眉心,劉诏到底是回來了,還是沒回來。
她拉響鈴铛,幾個丫鬟進門伺候。
顧玖問道:“昨晚公子回來過嗎?
”
青梅點頭,“回來過。
子時才回來,不亮又出門了。
”
顧玖哦了一聲。
然後問道:“公子可有什麼?
”
“公子吩咐奴婢幾人,不可打擾夫人歇息。
還讓奴婢叮囑夫人,要好好吃飯,多吃點,才能長肉。
”
顧玖嘴角抽抽。
劉诏真要将她當豬養嗎?
是不是養肥了以後就可以宰來吃了。
顧玖又問道:“公子還了别的嗎?
”
青梅點點頭,“公子,他這幾會比較忙,每早出晚歸。
讓夫人不用等他。
”
顧玖了然。
要麼是朝中出了事,要麼就是私下裡出了什麼意外。
用過早餐,顧玖前往春和堂,給王妃娘娘請安。
她到的時候,二夫人歐陽芙已經到了。
“二弟妹來得這麼早?
”
歐陽芙起身,“見過大嫂。
大嫂來得也挺早的。
”
顧玖輕聲一笑,“我初來乍到,不知王妃娘娘有何喜好?
二弟妹可否教我?
”
二夫人歐陽芙點點頭,悄聲道:“王妃娘娘啊,自然是喜歡人人都順着她。
對于和她唱反調的人,那是深惡痛絕。
另外,王妃娘娘喜歡奢華,不喜樸素。
”
有這兩點,顧玖基本上能猜到王妃的行事原則。
這時,四夫人蕭琴兒也到了。
至于三夫人,因為在病中,怕過了病氣,這些日子一直沒有露面。
五公子,六公子,都未成婚。
府中還有三位未嫁的姑娘,昨日一起進了宮,在淑妃娘娘跟前盡孝,一直要住到過年。
她們三個做兒媳婦的,既是來請安,也是回禀事情。
如今府中由歐陽芙,蕭琴兒協理管家,瑣碎事情,她們自己就能處理。
大事必須禀報王妃裴氏定奪。
她們三冉齊,之後兩位側妃,諸位美人,才人也來到春和堂請安。
等冉齊了,内侍一聲唱喝,王妃裴氏搭着丫鬟的手,走了出來。
衆人起身,上前行禮拜見,“給王妃娘娘請安。
”
“都坐下話吧。
一家人,不用講究這些虛禮。
”
裴氏在主位上坐下。
顧玖坐在左下首,身邊是蕭琴兒,歐陽芙。
她的對面,坐着沈側妃,羅側妃等人。
裴氏先是掃了眼進門後,第一次來請安的顧玖。
她問道:“老大媳婦,昨日回門,親家可好?
”
顧玖微微躬身,“回禀母妃,顧府一切都好。
侯府大夫人還讓兒媳代為問候母妃。
”
裴氏哦了一聲,“魏氏我是知道的,年輕的時候,我們也算是閨中好友。
她還好嗎?
”
顧玖點頭,“挺好的。
”
裴氏今兒話,和顔悅色,并沒有挑剔顧玖的錯。
顧玖心頭猜測,前幾,是不是因為王妃日子來了,所以脾氣格外暴躁。
裴氏并沒有過多關注顧玖,而是問起協理管家的蕭琴兒。
蕭琴兒正襟危坐,“啟禀母妃,各地田莊,鋪子,南邊的幾條生意線,都已經将今年的收益送到府鄭這是賬本。
”
原來蕭琴兒早有準備,知道裴氏要問起賬目,故此連賬本都帶了來。
顧玖挑眉,公中賬本,賬房不在的情況下,蕭琴兒竟然私自将賬本帶出來。
就不怕有人篡改賬本,中飽私囊。
或許是她想多了,賬房應該做了幾本賬本。
裴氏接過賬本,一頁頁翻看。
看到最後的彙總,裴氏眉頭皺了起來。
她問道:“可是比去年少了?
”
蕭琴兒躬身道:“回禀母妃,是比去年少了兩成。
”
“怎會少這麼多?
今年不曾出現災,怎會如此?
”
裴氏顯然對于收益少了兩成極為不滿。
她和甯王都喜奢華,一年開銷不少。
王府又要養這麼多人,收益減少,也就意味着明年用度也要裁減兩成。
雖然不會裁減到她頭上,但是裴氏依舊不痛快。
收益少了,等于是她挪進私庫的錢也跟着減少,如何能高興。
蕭琴兒聲道:“回禀母妃,兒媳也不太清楚。
不如将賬房叫來問問。
”
裴氏冷哼一聲,對蕭琴兒有些不滿。
帶了賬本,卻不知道今年的收益為何比去年少,就明功課沒做到家。
此時,二夫人歐陽芙開口道:“啟禀母妃,兒媳倒是知道一點緣由。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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