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裡外外收拾了一番,小院重新煥發生機。
卧房再沒有那股難聞的氣味。
羅夫子渾身上下也被清洗幹淨,看上去清爽多了。
就是人太瘦,而且缺乏營養。
顧玖端着藥碗,親自伺候羅夫子喝藥。
羅夫子輕咳兩聲,“你如今貴為貴人,如何能做這些事情。
”
“夫子不用同我客氣。
我能伺候你的機會不多,您就滿足我一次可好?
”
羅夫子連連咳嗽,顧玖連忙放下藥碗給她捶背。
“天氣漸好,夫子的病也會很快好起來。
”
羅夫子搖搖頭,“我這病怕是好不了。
”
“有我在,夫子不用擔心。
四妹妹,五妹妹她們都盼着夫子身體早日康複,回去教導她們。
”
羅夫子笑了起來。
教書應該是她這輩子最快樂的事情。
顧玖伺候羅夫子喝了藥。
怠慢羅夫子的兩個小丫鬟吃飽喝足,跑了回來。
她們在院門口就被攔住。
兩個小黃門不許她們進入院門一步,這是顧玖的吩咐。
青梅禀報,“夫人,那兩個丫鬟回來了,要如何處置。
”
顧玖語氣清冷地說道:“将她們趕出去。
告訴她們,自覺點以後莫要踏入院門一步,若是不自覺,本夫人不介意花點時間教她們什麼是規矩。
”
侯府額外給工錢,叫兩個丫鬟伺候羅夫子起居飲食,結果她們自己吃的滿嘴都是油,把羅夫子丢在床上不管不問,任由羅夫子自生自滅。
一個卧室連豬窩都比不上,不知道多久沒清理打掃。
要不是羅夫子病到下不了床,怎麼會受這份欺辱。
顧玖甚至懷疑,她們連羅夫子的醫藥費都給貪墨了。
兩個丫鬟若非是侯府派來的,顧玖早就将人抓起來,打殺了事。
青梅傳達了顧玖的意思。
兩個小丫鬟得知诏夫人親來,戰戰兢兢,怕得不行。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躬身領命,轉眼就跑走了。
那速度,仿佛是在逃命。
顧玖同羅夫子說話:“夫子好好養病,旁的事情不用操心,我自會替你料理。
”
“你為了我,得罪了侯府,值得嗎?
”
顧玖笑了起來,“夫子也太小看侯府。
侯府要是知道兩個丫鬟怠慢了夫子,定會狠狠教訓她們。
我沒下令打殺那兩個丫鬟,已經算是客氣的。
”
羅夫子歎了一口氣,“我這腦子,越來越蠢笨。
看來不适合繼續教書。
”
“夫子千萬别這麼想,你隻是生病了。
等身體養好,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
“但願吧。
”
羅夫子眼中滿是憂郁之色。
顧玖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她生來就不擅長安慰人。
她想到福雅公主,想到從湖陽郡主口中聽到的八卦,卻一個字都沒問出口。
那是羅夫子的過去,羅夫子不提,她又何必提起過去的傷心事。
等羅夫子睡下,二壯安排了妥當的婆子過來伺候,顧玖才起身離開。
她不忘叮囑二壯,三天兩頭,有空就過來看看。
羅夫子的一應開銷都從賬上走,藥材都用好的。
二壯一一記下,讓顧玖不用操心,他會照顧好羅夫子。
每隔三天讓田大夫過來為羅夫子診脈。
顧玖放心離去。
以此同時,顧玥借口喝醉酒,于是回房歇息。
她躺在軟塌上,叫丫鬟葡萄守着門口,不準任何人進來。
片刻之後,後窗響起鳥鳴聲。
顧玥咬了咬牙,遲疑了幾秒鐘,才起身将後窗打開。
一道人影鑽進來,正是謝實。
“表妹!
”
“表哥!
”
謝實緊緊地摟着顧玥,顧玥感覺到痛,卻沒有叫痛。
謝實神情激動,什麼話都沒說,低頭就含住顧玥的嘴唇。
這一場**,知道半個時辰後才結束。
顧玥洗漱完畢,坐在梳妝台前。
謝實拿起梳子,為她梳頭。
“表妹比上次更水靈了。
”
顧玥抿唇一笑,透過琉璃鏡,望着謝實。
“表哥不該來的,被人發現可就糟了。
”
“你放心,我借口喝醉了酒,到廂房歇息。
我從廂房出來的時候沒有一個人看見。
”
“今日人多眼雜,一會表哥出去的時候,好歹注意點,可别叫人這看見。
”
“你怕了嗎?
”
謝實盯着鏡子裡的顧玥,顧玥的表情清晰地出現在鏡子裡面,無所遁形。
顧玥微微垂首,語氣委屈地說道:“我自然是怕的。
我是寡婦,寡婦偷人,我會被人戳脊梁骨的。
”
“那就嫁給我。
”謝實語氣堅定地說道。
“嫁給你,豈不是害了你。
”
顧玥握住謝實的手,盯着鏡子裡面謝實的眼眸,真誠地說道:“你将來要娶一個名門淑女,你不能總惦記着我。
我,是個不祥的人,我不能害了你。
我們以後,盡量不要見面。
”
“你是想同我撇開關系嗎?
”
謝實手上用力,死死地掐着顧玥的肩膀。
顧玥眉頭輕蹙,“我若是想撇清關心,今日就不會約你在此見面,更不會同你發生關系。
我真心待表哥,表哥卻如此疑心我,真是令人寒心。
”
謝實臉色鐵青,“我們男未婚,女未嫁,你為何要将我推開?
我說了,被人發現了正好,我直接娶了你。
”
顧玥猛地回頭,質問:“你娶我?
我父親會答應嗎,我母親會同意嗎?
還有舅母會同意你娶我嗎?
外祖父會眼睜睜看着你自毀前程嗎?
你别開玩笑了,你根本沒辦法娶我。
”
“誰說的?
我現在就禀明姑母,叫姑母将你許配給我。
”
說完,謝實就要從正門出去。
顧玥慌了,“别去。
”
她手忙腳亂地站起來,拉住謝實的衣袖,可憐兮兮地求道:“求你,别去!
”
謝實死死地盯着顧玥,“你就這麼不想嫁給我?
”
顧玥撲進謝實的懷抱,緊緊地抱着他,哽咽道:“我當然願意嫁給你,可是我怎麼能害了你。
你值得更好的,我不過是個殘花敗柳,我不值得你這樣對我。
表哥,無論将來我嫁給誰,我的心永遠都在你身上。
”
“你願意嫁給任何人,唯獨不肯嫁給我,對嗎?
”
“不是的,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說了這麼多,你都不肯聽,那你就去找我父親母親,你告訴他們你要娶我,看看他們會不會打斷你的腿。
真到了那個時候,我也沒臉活下去,不如一死了之。
”
說完,顧玥扭頭無聲哭泣。
謝實歎了一聲,在顧玥的眼淚攻勢下,堅定的決心破了一個口子。
他攬着顧玥,将她抱進懷裡,“好,我不娶你,你滿意了吧。
那你告訴我,你到底想嫁給誰?
”
顧玥頻頻搖頭,“我誰都不想嫁,男人就沒一個好東西。
”
“不嫁人怎麼行。
你不能在娘家住一輩子。
你總得生個孩子吧。
”
顧玥咬着唇,好半天才說道:“真要我嫁人,我就嫁給能幫助你的人。
我要助你上青雲。
”
謝實先是一愣,緊接着感動壞了。
“我不能讓你委屈。
”
“為了表哥什麼樣的委屈我都承受得起。
”顧玥動情地說道。
謝實緊緊地摟着她,真想将她帶着身上,揣在懷裡,時時刻刻留在身邊。
然而,這隻是夢罷了。
沉默良久,他從懷裡掏出一個荷包,“這是你的。
”
顧玥心頭顫動,她今天那麼的真情實意,那麼努力,為的不過就是荷包裡面的東西。
但是她面上絲毫不顯。
她盯着荷包,問道:“是從海西伯府拿出來的?
”
“正是。
”
“沒有追查到你吧。
”
“放心,認證物證全都沒了。
海西伯府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休想查到你我的頭上。
”
顧玥咬咬牙,出人意料地說道:“我不能要。
這些你全都拿着。
你是爺們,需要在外面應酬,用錢的地方很多。
從海西伯府拿出來的錢全都給你。
我待在内宅,用錢的地方少,這些給我也隻是壓箱底罷了。
”
“就是給你壓箱底。
”謝實拉起顧玥的手,将荷包放在她手心裡。
“一共一萬兩,全都換成了銀票,你自己收起來,别讓人知道。
你不用擔心我,我有錢花。
”
顧玥盯着荷包,心頭興奮得高聲尖叫。
一萬兩,全都是她的,哈哈。
表面上,她咬着唇,一副難過的樣子。
“表哥幫我良多,我卻無法回報。
”
謝實的手放在顧玥的腰間,并且漸漸下滑。
他咬着她的耳朵,輕聲說道:“你的身體,你整個人,就是對我最好的回報。
”
顧玥臉頰發熱,“我隻是殘花敗柳,承蒙表哥不嫌棄。
”
“你就是太謙虛。
隻有我知道你究竟有多好。
那個短命鬼趙二郎無福消受,放着好好的你不要,偏要斷袖。
結果全都便宜了我。
”
謝實語氣中透着得意。
顧玥咬了他一口,“不要提趙二郎,我讨厭他。
”
“好,我答應你,從今以後都不提趙二郎。
”
顧玥小意溫柔,不動聲色地打聽楚王的消息。
小皇子出生後,楚王的寵愛被奪走。
已經很長時間沒進宮在天子跟前盡孝。
顧玥悄聲問道:“楚王沒指望了嗎?
”
“我覺着是沒指望了。
不過一世富貴是跑不了的。
”
“那你跟在楚王身邊能有前途嗎?
”
“王爺答應我,今年會保舉我到六部曆練,若是表現出色,将來外放地方官。
”
“真的嗎?
太好了。
不枉你對楚王忠心耿耿。
”
顧玥心頭火熱,其實她更關心的是楚王的後宅。
隻是直接問楚王後宅,顯得太過刻意。
所以不妨循序漸進,慢慢來。
借口時辰已經晚了,顧玥将謝實打發走。
謝實走後窗,翻窗離開。
顧玥癱坐在軟榻上,渾身汗水。
應付謝實,要了她半條命。
她打開荷包,裡面果然裝着一萬兩銀子。
顧玥笑得見牙不見眼,她終于有錢了。
當初海西伯夫人派人搜她的嫁妝,搶走她的嫁妝銀子。
如今,她加倍讨回來。
她早就說過,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海西伯夫人欺她辱她,就别怪她下毒手。
隻燒了賬房,死了一個賬房先生,沒有放火将整個海西伯府燒掉,算是客氣的。
顧玥得意一笑。
所有小看她的人,都将因此付出代價。
謝實順利地離開後院,一路上沒被人發現。
快要到供賓客歇息的廂房,謝實松了一口氣。
沒想到顧珽突然鑽出來。
顧珽一臉狐疑地盯着他,“姓謝的,你不是說你在廂房醒酒嗎?
你人不在廂房,跑去哪裡呢?
是不是背着人算計我們顧家。
”
謝實闆着臉,“讓開,我要回房歇息。
”
“謝實,我告訴你,你膽敢在我們顧家攪風攪雨,修怪我不客氣。
”
謝實嘲諷一笑,“你要如何對我不客氣?
打一架嗎?
”
顧珽這個暴脾氣,已經将袖子挽起來了。
小厮李串生怕顧珽真的和謝實打起來,急忙勸道:“三少爺,老爺那裡還等着你,耽誤不得。
”
顧珽哼了一聲,他也怕顧大人的暴脾氣。
他指着謝實說道:“你最好沒幹偷雞摸狗的事情,要是被我發現,我饒不了你。
”
謝實輕蔑一笑。
等到顧珽走後,他才長舒一口氣。
風一吹,才發現竟然連冷汗都出來了。
他很慶幸,幸虧沒被顧珽發現真相,要不然他和顧玥的事情再也藏不住。
趁着天色還亮着,顧玖辭别了顧大人,坐上馬車,啟程回王府。
半路上被人堵住了去路,堵得水洩不通。
顧玖挑起車窗簾子,問道:“誰家的馬車堵在路上,也不知道挪動一下。
”
小黃門跳下馬車,到前面查看情況。
片刻之後,小黃門來到顧玖身邊禀報,“啟禀夫人,是李家的馬車堵住了路。
”
“哪個李家?
”
“李昭儀娘家。
”
原來是新晉暴發戶李家。
小黃門又說道:“李家人好像是在看宅子,他們家的馬車将整條路都給堵了。
夫人,我們要不要改道?
”
顧玖點點頭,“改道吧。
”
暫時,她不想和李家起沖突。
車夫掉頭,選擇另外一條路離開。
李老爺站在宅子門口,問道:“剛過去的馬車誰家的?
”
“啟禀老爺,看徽記是甯王府的馬車。
小的聽說顧家就在離此處不遠的地方,今日顧府結親,想必坐在馬車裡面的人應該是诏夫人。
”
“哦!
”
李老爺意味深長地眯起眼睛。
他同大兒子嘀咕道:“宮裡的蕭淑妃沒少給昭儀娘娘添麻煩,甯王小動作也不斷,實在是可恨。
”
李大郎說道:“父親放心,如今有了小皇子,他們蹦跶不了多長時間。
”
李老爺捋着胡須,連連點頭,“可以先給他們一點教訓嘗嘗,别以為昭儀娘娘年輕就好欺負。
”
李大郎心生一計,“聽說珍寶齋就是這位诏夫人的産業,日進鬥金。
不如我們将珍寶齋的工匠都挖過來。
”
“不錯,不錯。
”
顧玖根本不知道李家父子在打她産業的主意。
當她得知消息,已經是十天後的事情。
小黃門領着二壯來到東院上房。
這還是二壯第一次進王府内宅,看什麼都稀奇,又不敢多看,怕給顧玖丢臉。
顧玖在小書房見到二壯。
“急急忙忙過來見本夫人,是有什麼事嗎?
”
二壯在杌凳上小心翼翼地坐着,“啟禀夫人,有人在搶珍寶齋的生意。
”
“搶生意?
怎麼個搶法?
”
“一開始有人出高價想要挖走珍寶齋的工匠。
後來得知工匠的賣身契都在夫人手中,就學着珍寶齋,也從将作監要了幾個珠寶工匠。
他們打算在珍寶齋對面開個同珍寶齋一樣的珠寶鋪子。
小的去看了,鋪子已經被他們拿下來,正在裝修,等下個月月初就要開業。
夫人,等他們的鋪子開起來,珍寶齋的生意必定會受影響。
”
顧玖挑眉,“誰這麼大的膽子,不僅敢挖人,還敢做對門生意,明擺着搶本夫人的生意?
”
“不是别人,正是李昭儀的娘家,京城新貴李家。
”
又是李家。
李家為何會突然針對她?
顧玖皺眉,“你還打聽到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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