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明十三年,秋。
齊王劉禦自西域歸來。
林書平奉命,親自帶人到城外迎接。
魯王劉衠随同。
城外十裡亭,兄弟二人見面,分外激動。
“大哥,你可算回來了。
”
“三弟!
”
一身冷硬氣質的劉禦,在見到三弟劉衠的那一刻,瞬間笑了起來。
仿若冰雪融化,春天提前到來。
笑起來的劉禦,氣質為之一變,不是百戰将軍,而是溫潤貴公子。
“三弟可否同哥哥一起公乘馬車回京?
”
“當然願意。
”
魯王劉衠棄馬匹,登上馬車。
兄弟二人在馬車上把酒言歡。
“可惜二哥和姐姐沒能和大哥見上一面,他們都倍感遺憾。
”劉衠感慨道。
劉禦說道:“我也很遺憾。
有機會我去海外看他們,看一看他們的生活,看一看他們的地盤。
”
“大哥如果真的要去海外,弟弟願意一起前往。
”
劉禦意外,“你不是怕水,不願意出海嗎?
”
“我們可以從西南出鏡,走陸路前往二哥和姐姐的地盤。
”
“西南通往海外的官道修通了?
”
“已經通了!
”
曆時數年,從西南通往海外港口的水泥路終于打通。
如今,前往海外有兩條路可走。
一條是水路,一條是陸路。
水路就是坐海船出海,優點方便快捷,一次可以運載幾十艘海船的貨物和人口。
缺點就是受氣候幹擾,無法控制行程。
其中有幾個月,沒辦法出海,因為風向不對。
走陸路,路途遙遠艱險,勝在不受氣候幹擾,一年四季都可以出發。
用馬車将貨物人口一拉,就可以出發。
行程自己安排。
為了打通從西南到海外的官道,花費了巨額的财力和物力,以及人力。
“聽聞自從這條通往海外的官道修通之後,那邊熱鬧了很多。
我一直琢磨着,什麼時候去那邊走一走看一看。
大哥也想去,我們就結伴而行。
”
魯王劉衠興緻勃勃,恨不得明天就出門。
四兄妹裡面,就數他最宅。
這麼多年,還沒離開過京城。
劉禦笑道:“此事不急!
我聽人說,你看上了顧家的姑娘。
”
“是平南侯府的姑娘。
”
沒有發生顧玖擔心的事情。
劉衠看中的不是顧珽的閨女,而是顧瑞同周氏的女兒。
劉禦笑了起來,“沒想到你不聲不響,已經解決了人生大事。
”
劉衠得意一笑,“比起大哥,我的婚事也算順利。
”
……
劉禦先回王府看望了妻兒,才進宮請安。
離京幾年,有許多話要說。
有私事,更多的是公事方面。
西域的戰事,格局,安西王府種種情況……
這一切都是皇帝和皇後急需知道的消息。
“西域戰事燒遍整個大陸,幾十上百個大大小小的國家被牽連進去。
這場戰事,三五年内結束不了。
打上十年二十年,也不意外。
”
這是劉禦的觀點。
“對方戰力如何?
”劉诏問道。
“士兵悍不畏死,武器鋒利無匹,騎術不在話下,優勢很大。
他們的冶煉技術不容小觑。
這一次兒子帶了兩個西域工匠回來,或許能有幫助。
”
顧玖問道:“比武器,我們的武器可有優勢?
”
她自問寰宇鋼鐵技術領先世界,沒道理自家的武器比不上異族的武器。
劉禦遲疑了一會,才說道:“各有千秋!
”
顧玖蹙眉。
“你可有将他們的武器帶回來?
”
“兒子帶了一車武器回來,同樣是精鋼煉制。
”
牛逼大了啊!
寰宇鋼鐵,因為顧玖有穿越金手指,有理論依據,才能成功煉制出精鋼,進而用精鋼打造武器。
西域異族,沒有金手指的情況下,竟然也能成功煉制出精鋼打造的武器,果然有幾把刷子。
難怪能在西域挑起戰火,一燒就燒幾十年上百年。
這是一個難纏的對手。
顧玖和劉诏對視了一眼,兩人有了默契。
“得加快武器更新速度。
”
是時候推出熱武器。
“就為了打西域?
”劉诏問顧玖。
顧玖說道:“不光是為了打西域,還有海外那麼多土地。
真正的對手,海外行營還沒碰上。
等碰上了就知道更新武器是多麼明智的一件事情。
”
劉诏看着寰宇地圖,的确有大片大片的土地,大周軍隊未曾踏足。
大周的商人,很多地方也沒去過。
劉禦看着寰宇地圖,眼睛一直發亮。
這
他伸出手,将地圖上的土地圈起來,“大周的皇權威嚴,一定可以深入這些空白的地方。
”
“很不錯,有朕當年的風範!
”劉诏哈哈一笑,很是嘚瑟!
顧玖也不拆穿他。
她吩咐劉禦,“你先回府休息。
西域的事情,你做一份報告交上來。
”
劉禦起身告辭。
劉诏的手指,在地圖上,從西北一直滑到西涼。
“是不是該修一條官道通往西涼?
西域戰争少說要打一二十年,中間若是出現變數,說不定要打幾十年。
修一條路,可以縮短京城同西涼王城的距離,信息能夠更快的傳回京城。
”
顧玖點頭認可,“我們想到一起了。
是時候修一條從西北到西涼的水泥路。
”
“錢從哪裡來?
”
幾千上萬裡的路,翻山越嶺,遇河搭橋,甚至要在懸岩峭壁上修路。
這可是一個浩大的工程。
所花費的錢糧,将是一個天文數字。
然而,這條路上人煙稀少,土地貧瘠,所能獲得的經濟利潤其實很有限。
讓戶部掏錢修路,戶部尚書就敢在金銮殿上撞柱身亡。
滿朝堂的官員都會指着劉诏的鼻子臭罵昏君。
顧玖咬咬牙,手指在地圖上圈下大片土地,“據我所知,這一片可以種植棉花!
正好能緩解國内棉花不足的情況,降低棉布價格。
”
“種棉花,首先得開荒。
開荒需要大量人口,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
顧玖面色一冷,“兩套方案,一是從民間招募人手,給工錢,給土地。
二是用戰俘奴隸開荒。
”
劉诏直言不諱,“用戰俘奴隸是個辦法,就是容易滋生各種黑暗面。
”
“戰俘奴隸,幹滿十年,可以給他們一個合法身份。
”
“确定要給合法身份?
不如全都驅趕回家,大不了給一筆錢。
”
“驅趕回家,有可能會被再次抓捕,再次成為戰俘奴隸的可能。
開荒十年,給個身份,圈定範圍,可是嘗試一番。
但是要控制人口數量,要分散居住,不可聚集住在一起,以免生亂。
”
“那就試一試吧。
”
十年時間,劉诏等得起!
錢的問題還是沒解決。
“募集資金!
問常年跑西域的商隊募集資金,好處就是免過路費二十年。
”
“即便這樣,修路的費用還是不夠,缺口甚大。
”
商隊給錢,了不起幾十萬兩。
有可能隻給幾千兩,幾萬兩。
這點錢,對于修建幾千裡的水泥路來說,杯水車薪,還不夠買糧食。
“找安西王,讓他陶一部分錢。
”顧玖想着辦法,“安西王府至少要拿出五百萬兩。
”
“裴蒙恐怕不會答應!
”劉诏了解裴蒙,那是個鐵公雞。
隻見他從别人手裡薅羊毛,就沒見他大方一回。
打仗打的就是錢糧。
過去錢糧不足,西北軍經常鬧饑荒。
弄得裴蒙每次面對涉及錢糧的問題,總是緊張兮兮。
顧玖霸氣回應,“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
修路這事,輪不到他說不。
否則,本宮就切斷大周通往西涼的商路。
”
“這招夠狠!
裴蒙一定會就範!
”劉诏一臉樂呵呵,很樂意看到裴蒙吃癟。
切斷商路,大周損失的那點錢,對于皇後顧玖來說,隻是九牛一毛。
但是對于安西王裴蒙來說,損失的錢财是王府收入的主要來源。
商路一旦被截斷,安西王府立馬得癱瘓!
裴蒙的王位,休想坐穩當。
沒了關稅收入,安西王拿什麼養軍隊。
沒有大周商隊源源不斷将貨物運送到西涼,西北軍吃什麼喝什麼?
解油膩的茶葉,隻有大周才有。
對于上半輩子都生活在大周的西北軍,沒了茶葉,等于是要了他們的命。
偶爾吃上一碗大米飯,也是一種慰藉。
是穩定人心的重要手段。
商路一斷,無論是茶葉,大米,家鄉的各種小吃,全都斷貨。
時日一長,軍隊非得生亂不可。
這就是顧玖的殺手锏。
将商路牢牢掌握在手裡,等于是掐住了安西王府的命脈。
修路所需資金缺口,隻能靠少府和四海。
戶部是指望不上的。
戶部的人,天生守财奴。
叫他們掏錢修路,等于是要了他們的命,萬萬不能答應。
夫妻二人确定了大方向,定下具體的方案,接下來就是安排人員去執行。
這事沒拿到朝堂上讨論,直接通知兵部和工部配合。
西北路段先動工。
西涼路段,安西王什麼時候把錢拿出來,什麼時候動工。
朝臣得知此事,一片嘩然。
“在荒漠修路,那地方人煙稀少,土地貧瘠,分明是浪費錢糧。
”
“有修路的錢,為何不拿出來這建學堂?
”
“陛下和皇後娘娘瘋了吧!
天高地遠,一路荒涼又亂,幹什麼要特意修一條水泥路通往西涼?
毫無意義!
”
“同西涼的通商,每年規模有限。
就為了區區一點關稅,特意修路,純粹就是浪費。
”
即便修路不花戶部一文錢,朝臣秉着敢為天下先的精神,有責任勸解帝後朝正确道路走的責任感,紛紛上本阻止此事。
即便花的是少府的錢,也很令人心疼,好嗎?
陛下不可任性啊!
那麼多錢,幹什麼不好,為什麼要修路?
辛辛苦苦修路,大周百姓又用不上,浪費啊!
陛下要是嫌錢多,花不出去,不如把錢給微臣。
微臣很窮,從不嫌錢多。
微臣同樣很窮!
朝臣人人叫窮,分明是在譏諷調侃皇帝劉诏。
劉诏坐在金銮殿上,直接翻了個白眼。
“朕也很窮!
”
“陛下喊窮,卻有錢修一條沒人走的路,實在是荒謬!
”
“朕花自己的錢,有何問題?
”
“名義上,陛下花的是自己的錢,實際上花的都是民脂民膏。
鹽鐵稅收,進了少府口袋。
十稅一的稅收,同樣進了少府口袋。
少府錢莊的收入,同樣進了少府口袋……這些錢,陛下能說是自己的錢嗎?
”
“進了少府的口袋,就是朕的錢。
這是在太祖的時候就定下的規矩,如今你們是想打破這個規矩嗎?
你們總說要守着祖制,現在朕要求守着祖制,你們怎麼又不答應?
說對的是你們,說不對的也是你們!
敢情對不對,全憑你們一張嘴。
”
“陛下此言差矣!
若是在國内修一條路,少府出錢,絕對沒有人反對。
但是陛下現在要修的路,是從西北通往西涼,此去幾千上萬裡路,所費錢糧将是一個天文數字。
然而,這一路上土地貧瘠,荒無人煙,這樣路修來有何益處?
”
“說修路沒有益處的人,在朕看來,皆是目光短淺之輩。
為什麼要修這條路,修這條路有何益處,這個問題不該由朕替你們解答。
你們身為臣子,理應自己去尋找答案。
若是事事都需要朕出面,朕要你們這群臣子有何用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