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宮!
白仲急匆匆跑進書房,“娘娘,太後來了。
已經到了門外。
”
顧玖放下手頭的事情,起身,到門口迎接。
裴太後帶着人,一陣風似地沖了進來。
“皇帝人呢?
”
裴太後四下張望,劉诏竟然不在?
顧玖行了禮,說道:“陛下這會應該是在興慶宮。
”
“皇帝不在興慶宮,本宮剛從那邊過來。
說,是不是把皇帝藏起來了?
”
裴太後又兇又急。
顧玖哭笑不得,“母後真會說笑,我哪有本事将陛下藏起來。
陛下真不在這裡,他可能是在校場。
”
“當真不在?
”裴太後半信半疑。
顧玖重重點頭,“兒媳不敢欺瞞母後,陛下的确不在這裡。
”
裴太後卻沒有離開,反而是在軟塌上坐下來。
嗯!
長安宮的軟塌很舒服,似乎比未央宮的更舒服。
“那麼多禦史彈劾老四,沸沸揚揚,多少天了,皇帝幹什麼吃的,為什麼不替老四正名?
難道他相信禦史的無稽之談?
”
“老四這幾年的确很頹廢,有做錯的地方,但是本宮敢擔保,他絕無不臣之心,更沒有造反的心。
那幫禦史統統都是污蔑,皇帝為什麼不将他們抓起來,反而任由那幫禦史污蔑老四?
”
“皇帝到底安的什麼心?
他皇位穩固,就見不得兄弟日子好過嗎?
非得将人趕盡殺絕才肯罷休嗎?
”
裴太後剛一坐下,就是一頓劈頭蓋臉的怒問。
唾沫橫飛,聲音尖利刺耳。
早已經失去了冷靜。
顧玖端來一杯茶水,“母後喝茶,說了這麼多應該口渴了。
”
裴太後本來想矜持一下,擺擺架子。
不過她的嗓子快要冒煙了。
扯着嗓子怒吼,的确是一件很傷人的事情。
最後,她沒有拒絕顧玖的好意,接過茶杯一飲而盡。
“母後慢點,當心嗆着。
”
“咳咳咳……”
說嗆着,果然嗆着。
折騰了好一會,裴太後才恢複過來,一臉疲憊。
畢竟是上了年紀的人。
天還有點熱,裴太後額頭上已經出了汗。
顧玖拿起一把團扇,輕輕搖晃,給裴太後扇風。
裴太後突然哭了起來,“老四和皇帝是親兄弟啊!
一母同胞的親兄弟。
自相殘殺,隻會親者痛仇者快。
有眼睛的人都知道老四不可能造反。
他天天悶在府裡,大門都不出,哪來的造反。
皇帝為什麼不肯信?
”
“皇帝沒有不相信端郡王!
”顧玖安慰對方。
裴太後騰地坐起來,“皇帝既然相信老四是清白的,為什麼還放任禦史在朝上诋毀污蔑老四?
他是想敗壞老四的名聲嗎?
”
“母後誤會了!
禦史們鬧騰得越厲害,之後陛下的反駁才會越有力。
陛下這麼做,也是為了端郡王着想,借着這次機會,将所有後患一并解決。
免得将來又有人跳出來鬧騰,三天兩頭的彈劾。
陛下用心良苦,母後可要體諒他啊!
”
顧玖聲情并茂,就差剖心證赤誠。
裴太後半信半疑,“說的都是真的?
陛下這麼做,果真是為了老四好?
”
顧玖點頭,無比肯定地說道:“兄弟之情,豈能輕易斬斷。
陛下心頭,一直都惦記着端郡王。
奈何,端郡王這些年異常頹廢萎靡,陛下也不好逼迫他做什麼,幹脆讓他過自己想過的生活。
”
裴太後被說服了,感動得老淚縱橫,“本宮就知道,他們是親兄弟,多年的兄弟之情做不得假。
老四這幾年的确不太像話,不過若是皇帝肯給他找點事情做,說不定能有所好轉。
總不能真的看着他天天悶在王府,一年半載都不出大門一步。
長久下去,本宮擔心他會憋出病來!
”
“母後說的有理。
等陛下回來,兒媳會将母後的話如實轉告。
希望陛下能夠采取行動,幫助端郡王走出陰霾。
”
“是好的!
”裴太後緊握住顧玖的手,“過去是本宮誤會了。
”
“母後說這些做什麼,都是兒媳該做的。
”顧玖嘴角微微抽搐,安慰人的活真累啊。
終于安撫住裴太後。
顧玖讓白仲将裴太後送回未央宮。
白仲領命。
人走後,屋裡終于安靜下來。
别人嫌宮裡冷清,她卻嫌長安宮過分熱鬧。
好在,這會無人打擾。
白仲從未央宮回來,第一時間禀報情況。
“太後哭了一場,累很了,回了未央宮不到片刻就睡了過去。
聽文公公說,自從端郡王出事以來,太後娘娘一直沒睡好。
今兒放下心事,總算能睡個好覺。
”
“吩咐太醫每日到未央宮請平安脈。
太後年齡大了,不可馬虎大意。
”
“老奴一會就去安排。
端郡王那裡,真的沒事嗎?
萬一出了事,老奴擔心太後恐怕承受不住。
”
顧玖輕蔑一笑,“一群唯恐天下不亂的禦史在挑事,不用在意。
端郡王那裡,就讓他多惶恐幾天。
”
“啟禀娘娘,老奴聽聞端郡王妃昨兒帶着人打上蕭太妃府上,鬧得極為厲害。
”
“哦?
兩姐妹打起來了?
”
“正是!
外面都在議論此事,還有人說端郡王出事和蕭太妃脫不了關系。
”
顧玖笑了起來,“蕭太妃的确脫不了關系。
這事不必插手,旁觀就行了。
”
“老奴遵命!
”
……
劉诏在校場練了一場,出了一身汗,渾身痛快。
得知裴太後到長安宮鬧事,他臉色頓時一沉,眼看就要發作。
林書平趕緊說道:“皇後已經安撫住太後娘娘,并派人将太後娘娘送回了未央宮。
老奴得知,太後娘娘這會已經睡下。
”
劉诏的臉色,終于陰轉晴。
氣場一收,宮人才敢大膽喘氣。
劉诏直接來到長安宮,一身臭汗遭到顧玖的嫌棄。
他哼哼兩聲,“老夫老妻,還嫌棄朕。
”
就嫌棄!
隻要是一身臭汗,就算是七老八十也嫌棄。
顧玖贈送他一記白眼。
劉诏隻能先去洗漱。
洗漱幹淨,頂着一頭的水珠子,湊到顧玖身邊,“母後可有為難?
”
“放心,母後沒有為難我。
母後她擔心老四,在我這裡哭了一場。
我告訴她老四不會有事,她才徹底放心。
”
“誰說老四沒事。
”劉诏闆着臉。
顧玖笑眯眯地看着他,“難不成真相信禦史說的那些鬼話,相信老四有不臣之心,遲早會造反?
腦子呢?
”
“咳咳……”
劉诏甩了個眼神,當着宮人的面,豈能鄙視朕的智商。
好歹要給朕留點面子。
顧玖抿唇一笑,“我知道的用意,不就是想借機磋磨老四。
”
劉诏揮揮手,先将宮人都趕出去。
顧玖拿起毛巾給他擦拭頭發,“們兄弟,冷戰了這麼多年,要不要借着這次機會和解?
”
“朕會和他冷戰,開什麼玩笑。
分明是他慫,不敢進宮見朕。
”劉诏對劉議,完全是鄙夷。
這個兄弟,自小就是心氣高,本事稀松。
遇到過不了的坎,嘴上厲害,内心其實早就認慫。
“他就是個慫貨!
”劉诏對劉議的評價很精準。
劉議頹廢了這麼多年,固然一開始有不甘心的原因。
但到了後期,隻剩下慫。
他不敢主動踏出大門,也不敢主動求見皇帝劉诏,更不敢主動要求一個實缺。
他在害怕!
害怕什麼?
害怕面對一切!
不如像鴕鳥一樣,把脖子縮進沙子裡,就可以欺瞞自己,宅男的生活也挺好。
每次,他不得不進宮給裴太後請安,總選擇開朝會的時間。
如此一來,能完美的避開劉诏。
他這點小心思,劉诏一清二楚。
軍武出身的劉诏,很看不起劉議那個矯情勁。
這回禦史鬧騰得厲害,他就動了磋磨劉議的心思,拖着這件事遲遲不肯解決。
背後挑事的人,劉诏也不過問。
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劉議得自己去解決那些人。
劉诏做皇帝的人,很忙,沒空替他收拾那些挑事的人。
顧玖笑了笑,說道:“他已經慫了一輩子,改是改不了的。
”
劉诏哼了一聲,“朕給他一個教訓,不行嗎?
”
顧玖說道:“沒人說不行,不過得考慮一下母後的感受。
也不知為什麼,自從湖陽姑母過世後,母後也可見了老了許多。
别說和去年相比,就是同正月時候相比,身體不止差了一截。
”
“當真?
”劉诏心頭一跳。
母子關系不睦,不等于劉诏就能眼睜睜看着裴太後老去,有一天離開這個世界。
人的感情是複雜的。
沒有永久的愛,也沒有永久的恨。
時間是最大的大殺器,可以毀滅一切,也可以改變一切。
裴太後老了,劉诏那顆堅硬的心,也随之有了松動。
顧玖肯定地說道:“今兒趁機給母後診脈,身體很虛。
而且還是虛不受補,得慢慢調養。
”
劉诏眉頭緊皺,“晚一點我去看望母後。
”
“要我陪去嗎?
”
劉诏搖頭,“不用!
好久沒同母後好好說過話,有些話憋在心裡頭怪不是滋味。
”
好吧!
顧玖緊握住他的手,“母後如今最擔心的人就是老四,磋磨得差不多了,就給他一個機會。
要是他實在不堪用,也不肯振作起來,屆時再想辦法收拾他。
”
劉诏點頭,“朕會給他機會,但也得看他會不會把握機會。
”
“們兄弟之間的問題,我不參與。
去見母後,記得說話和軟一些,别吵起來。
”
“放心,朕會克制脾氣,不和她吵。
”
母子二人吵了一輩子,到了如今,繼續争吵已經毫無意義。
劉诏有些惆怅,“朕也老了!
”
顧玖靠在他的懷裡,“不老!
和年輕說話一樣健壯!
”
“朕已經有了白頭發。
”劉诏哼了一聲,有點不爽。
顧玖擡頭看了眼,“那是因為操勞過度。
早就和說了,要勞逸結合,不要那麼拼命。
”
“朕聽的,以後會注意保養。
要不要幫朕将白頭發拔了!
林書平那個狗東西,不敢動手,慫得不行。
”
“那是因為太嚴苛,他怕拔了頭發性命不保。
”
“哼哼!
”劉诏以示抗議。
顧玖起身,走到他背後,替他拔白頭發,還不少。
“這麼多白頭發,朕果然老了。
為何沒有白頭發?
”
顧玖瞥了他一眼,“因為本宮保養得宜,懂得勞逸結合,青春永駐。
”
劉诏哈哈一笑,“和十年前相比,一點變化都沒有。
”
顧玖嘚瑟起來,“那是!
也要注意保養。
别等到五六十歲就成了糟老頭子,而本宮依舊年輕貌美。
到時候,我定會嫌棄的,将趕出長安宮。
”
劉诏調侃道:“最毒婦人心,這話果然沒錯。
”
顧玖哼了一聲,朝他咬去。
劉诏立馬認慫,“無毒不丈夫,朕才是最毒的那個人。
”
顧玖喜笑顔開,“這還差不多。
剛說老四是個慫包,其實也挺慫的。
”
劉诏一臉心塞的樣子。
朕真不慫,朕隻有在娘子面前認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