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門聲響起。

　　溫璨面無表情地坐了幾秒，然後驅動輪椅滑向衛生間。

　　他動作由慢到快，到急躁不已。

　　直到輪椅終于沖進衛生間，男人一邊繼續往前一邊反手鎖上門，又在關門的瞬間等不及地直接撲到了洗手台上哇的吐了出來。

　　他沒吃午餐，吐也隻能吐胃酸，卻很長時間都無法停止，直到整個五髒六腑都仿佛要翻卷着湧動着沖出喉嚨也無法停止。

　　水龍頭被啪的一聲擡起，同時他看見了自己的手。

　　無法自控的，正在微微顫抖的手。

　　一切都安靜下來。

　　溫璨單手捧了水漱口，擡起頭看向鏡子。

　　鏡子裡，那張臉面色慘白，嘴唇和眼睛卻紅得幾欲滴血，加上過長的沾了水珠的頭發，看起來簡直像個狼狽又凄慘的鬼。

　　溫璨盯着裡面看了許久，然後扯了扯嘴角，發出一聲似笑非笑的氣音。

　　“沒關系。”

　　他用顫抖的手按住瓷盆邊緣，緩緩用力到手指再也無法顫抖：“再得意一點吧。”

　　他低聲說：“我會讓你的所有夢想都實現的。”

　　“到那會兒，才到我該進食的時候了。”

　　·

　　紗簾緊閉。

　　但夕陽的顔色依舊能塗滿窗戶，再逸散到室内的牆上。

　　葉空站在鏡子面前，靜靜看着裡面自己的臉。

　　雖然視線落在那裡，她的焦點卻顯然是散開的。

　　她在靜靜的思考接下來的所有流程。

　　等到一切環節都在腦海裡過了一遍，她才長長的出了口氣，按了按耳塞，打開通話模式。

　　“喂。”

　　咚——砰砰——

　　那邊突然響起的混亂聲音讓葉空一愣，立刻壓低聲音道：“怎麼了？你那邊出什麼事了？”

　　“……沒，沒有，我隻是……我在上廁所，被你吓了一跳。”

　　“……”

　　她轉身靠着鏡子，看向緊閉的洗手間門。

　　“剛才我說的你都記住了嗎？”

　　“記住了。”

　　朱薔薇的聲音正色起來：“先表演，後消失，再調虎離山。”

　　“……不是調虎離山，他不是虎。”

　　葉空糾正了一下，又道：“總之大體就是這樣，其他的你随機應變，我相信你可以完美應付。”

　　那邊立刻傳來一聲“好”。

　　葉空站直身體，對着鏡子整理了一下頭發，然後拿起了挂在一邊的面具，緩緩地，扣到臉上戴好，随後又戴上帽子。

　　最後看了鏡子一眼，她道：“我先走了。”

　　·

　　3号房門被打開了。

　　女人穿着禮裙，戴着帽子和傩面，襯着屋内撒出來的夕陽，如同從漫畫裡走出來的魔法角色。

　　她關上門，向電梯走去。

　　在經過4号房門的時候，她的腳步沒有停，傩面下那雙漆黑的眼睛卻向側一掃。

　　目光就像風一樣的掠過，卻正因為她目光如風，表情也毫無變化，才越發顯得這落在門上片刻的停頓是那麼特别，是那麼在意，仿佛要在這兩秒之間看透這扇厚厚的門闆，看到門闆後那個坐着輪椅的男人。

　　但如此幽微的心境是她自己也感受不到的。

　　轉眼她已經走了過去。

　　而一門之隔，剛回到起居室的男人為經過的腳步聲靜靜擡頭，然後打消了現在就出門下樓的打算。

　　——隻要你沒有危險，不想見就不見吧。

　　隻是等要下船的時候，我無論如何也要看到你的臉才行。

　　希望你願意讓我跟着你一起離開南港。

　　他想着，有幾分心不在焉。

　　現在應該上電梯了，也不知道她今天穿的什麼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