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琛便邀着羅光明又去了鄉裡。

　　十捆布，他挑了五捆顔色最漂亮的綁在自行車上。

　　出門的時候，還讓姜甯找出了結婚的時候穿過的中山裝、褲子，皮鞋，還有買了後放在家裡寶貝得不行的滬市皮包。

　　“琛哥，你真的要把的确良賣給供銷社啊？他們能買嗎？”

　　一路上，羅光明滿是忐忑。

　　林琛将自行車蹬得飛快，“到時候你就知道了，記得按我說的，配合我。”

　　兩人來到供銷社附近，林琛讓羅光明去做準備工作，自己則拿着提前準備好的衣服，鑽進了角落。

　　等出來的時候，成了一個臉色黝黑的中年大叔。

　　他手裡還夾着一個皮包，俨然一副幹部的模樣。

　　羅光明辦完事回來，驚道：“琛哥，你看上去真像一個幹部。”

　　林琛覺得還差點意思，又從兜裡掏出一根煙，然後找羅光明要火。

　　本地男人出門流行帶煙，見面來一根。

　　林琛隻給别人發，自己并不抽。

　　羅光明偶爾會抽一支，身上帶着火柴。

　　等煙點着，往指間一夾，氣勢就起來了。

　　羅光明忙朝他豎起一個大拇指，然後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林部長，請。”

　　林琛彎唇，領着羅光明朝供銷社走去。

　　他一手背在身後，一手舉着煙，邁着方步進去，頓時就吸引了售貨員的注意。

　　“同志，你是？”平時愛答不理的售貨員，這會熱情地迎了上來。

　　林琛隻是站着抽煙，并不說話，頓了兩秒，羅光明上前說道：

　　“沒事少打聽，把你們主任叫過來。”

　　“哎！”那人趕緊往後台跑去。

　　如果平時有人敢說找主任，準得被奚落一番。

　　很快，一個中年大叔就笑眯眯地跑了出來，對着林琛揚手。

　　就林琛這身行頭，誰看見了不犯怵。

　　“我姓張，敢問你們是？”他将林琛請到櫃台後面的辦公室，沏了茶水後小心翼翼問道。

　　依然是羅光明開口：

　　“張主任是吧，這是林部長，這兩天在鄉裡開會。林部長親戚從南方帶來了一點的确良布，想找一個合作的供銷社。”

　　說着，羅光明将手裡的白色布袋打開，露出裡面色彩豔麗的的确良布。

　　張主任看傻了，這布太漂亮了，他去縣城進貨的時候見過，但是供應有限，根本輪不到他買。

　　這個時候的供銷社也是要自行采購物資的。

　　有些物資是靠上面攤派下來。

　　有的緊俏東西，都得靠經理帶着采購人員到處跑。

　　東西是好東西，可惜時機不對，他說出了自己的顧慮：

　　“這大冷天，估計上了櫃台也沒人買吧！”

　　何況心裡也有一層疑慮，他還沒有見到對方的工作證，不好合作的。

　　林琛喝了一口水後，緩緩将杯子放下，朝羅光明開口：

　　“羅秘書，看在這是你老家的份上，我才過來的，看來張主任并不想合作，咱們走吧，我還有會要開呢！”

　　他一說話，馬上傳遞出幾個信息。

　　有秘書，證明官不小，為秘書才過來，心态很穩，并沒有那麼急迫出貨......

　　張主任忙擋住了他們。

　　“林部長，留步，咱們談談合作細節。”

　　搶都搶不到手的料子，他還推出去，這不等于放走肥羊嘛。

　　羅光明聽了，馬上裝出一副警惕的樣子，讓他把門關好。

　　“既然這樣，我提前說好，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不要多問。

　　至于賣貨的事，我可以幫忙指導，保證讓你們把貨在兩個小時之内賣出去。”

　　張主任一聽，來了精神，能幫着賣貨，這錢白掙誰不掙？

　　很快，雙方達成協議，林琛将二百五十尺布以兩塊的價格賣給供銷社。

　　交易完成後，林琛便走了，留下羅光明在店裡指導。

　　張主任按他說的，在門口擺了一張桌子，然後一個售貨員拿着高音喇叭開始叫賣起來。

　　“反季大促銷！羊城最流行的的确良布，市裡賣三塊，我們隻要兩塊五。”

　　那個售貨員平時賣貨都是坐着等顧客上門，問一句答一句，不高興還要翻一個白眼，一開始說這些話，臉上都是不自然，聲音也比蚊子都小。

　　羅光明幹脆搶過喇叭，自己喊起來。

　　既然琛哥把事情交給他，就必須把事情做好。

　　今天，他豁出去了。

　　剛開始他也是喊得磕磕巴巴，後來就越喊越順溜了。

　　整條街上的人都被他的聲音吸引了過來。

　　“哎呀，是的确良，我盼着買這個布好久了。小夥子，給我來五尺。”

　　一個大嬸以極誇張的表情拿起布料比畫着。

　　羅光明用胳膊肘怼她，在她耳邊低聲道：“大嬸，收着點，太誇張了。”

　　她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

　　大嬸讪笑一下，繼續說道：“快啊，幫我量尺。”

　　旁邊的售貨員趕緊拿尺量了，然後一剪刀下去，把布裁好了。

　　大嬸從櫃台交了錢，拿着繳費單，用單子換了布料走了。

　　其他幾個大嬸見她買到布料，也說要買。

　　一時間，售貨員手忙腳亂的，都忙不過來。

　　林濤今天打牌赢了錢，便想着來鄉裡稱一點肉吃，跟着人群來看熱鬧，沒想到，竟然看到了羅光明。

　　他扒開人群擠進去，發現他正忽悠大夥買的确良布呢！

　　“兩塊錢一尺，怎麼不去搶！”他心裡暗罵。

　　豬肉才七毛八一斤，兩塊錢可以買兩斤多肉了。

　　不對，羅光明怎麼和供銷社的人混在一起了，他憑什麼？

　　不行，得給他使點絆子！

　　這麼想着，他擠到了最裡面，朝大嬸們說道：

　　“各位大嬸，你們不要沖動啊，這的确良布是稀奇，但這麼冷的天，買回去幹啥，你們錢很多嗎？有那些錢多買點肉吃不好嗎？”

　　羅光明眸色一沉，知道這是林濤故意找茬呢，拿起喇叭跟大夥解釋道：

　　“各位大嬸，現在的确是天冷了，但俗話說得好，冬天到了，春天還會遠嗎？又不是過完冬天，這日子就到頭了。

　　正因為現在天氣冷，我們才叫反季大促銷，如果等天熱，可沒有這個價了，至少是三塊一尺，還沒有貨。現在買，一尺省五毛錢，五尺就剩下一尺錢，到時候你如果不喜歡了，把它賣給别人，還能掙錢呢！”

　　聽他這麼一說，本來還有點猶豫的大嬸，一把将林濤推開：

　　“去去去，你不買就出去，别耽誤我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