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濤硬生生地被擠了出來，心裡堵着一口氣。

　　還沒搞明白狀況呢，就看到姜甯也擠到了人群裡。

　　“給我來十尺！”姜甯朝羅光明點頭示意。

　　羅光明馬上拿着喇叭高喊：“同志，你一下不能要這麼多啊，這麼多人，布料不夠賣的。”

　　旁邊的大嬸也跟着附和：“就是，你都買了，我們怎麼辦啊！不能給她十尺。”

　　“憑什麼，我有錢為什麼不賣給我！”姜甯故意揮舞着手裡的鈔票。

　　大嬸被她嚣張的樣子氣到，也揚起錢撇嘴：

　　“以為就你有錢啊，家家戶戶打年貨，誰家沒有這十塊八塊的啊！”

　　姜甯的話徹底激起了大家的購買欲，這會都拿着錢要買貨。

　　羅光明不得不讓大家排隊，一共二百五十尺，每人限買五尺，隻夠二十五個人購買。

　　很快供銷社外面就排起了長隊。

　　排在前面的喜氣洋洋，為自己能買到的确良布而高興。

　　排在後面的，伸着脖子往前看，就盼着前面的人臨時放棄，好輪到自己。

　　不到兩個小時，布料被銷售一空。

　　周圍一群人唉聲歎氣，圍在供銷社門口不走開，要求供銷社再出貨。

　　張主任都沒有想到，會有這麼火爆的場面，大家不是都窮嗎？

　　馬上找到羅光明，問他還有沒有貨，羅光明按照林琛說的，告訴他明天還有二百五十尺。

　　“羅秘書，二百多尺太少了，咱們鄉有十幾個公社，每個公社有十來個大隊，每個大隊至少五百人，需求量是巨大的，你再找林部長想想辦法吧。”

　　張主任苦苦哀求。

　　羅光明突然感覺自己身體都挺拔了，清了清嗓子說道：“行吧，我回去問問。”

　　張主任頓時笑開了花，拿着高音喇叭開始宣傳：

　　“鄉親們，别着急，今天的的确良都賣完了，明天還有新貨，大家可以到裡面選擇其他貨物。”

　　細心的人知道，供銷社出售的糖、食鹽，濕度很大，這些都是售貨員特殊處理的手筆，他們就是通過這種方式，從中獲利。

　　至于散裝酒、煤油、布料，在使用端子、尺子上玩點花樣，錢就進了他們的腰包。

　　的确良布如果走大量，那撈的錢是很多的，自然十分積極。

　　一會後，羅光明和換了衣服的林琛彙合，笑得前仰後合。

　　“琛哥，你怎麼想到這個辦法的，還真把他們給唬住了。”羅光明簡直不要太佩服了。

　　林琛腦中閃過彪爺的裝逼的畫面，微微一笑：

　　“這個嘛，活學活用，等張主任反過味來，就知道上當了。”

　　誇完林琛又誇姜甯，“要不是嫂子配合，咱們還賣不了這麼快呢！”

　　姜甯羞赧：“還是你們提前工作做得好，那個反駁我的大嬸是你們找的托吧。”

　　林琛摟着她的肩膀笑：“沒錯，花了五毛錢呢，能不賣力嗎！”

　　回去的路上，他們又讨論了一會，進行複盤。

　　估計張主任心裡會有一些懷疑的小火苗，然後就會去向鄉政府打聽，最近有沒有一個姓林的部長過來開會。

　　然後他應該就知道自己上當了，但礙于面子，也沒有任何損失，還能掙到一筆錢，會選擇不聲張。

　　“那另外的貨怎麼辦？”羅光明問。

　　姜甯搶答道：“黑市！今天的事，那些買到貨的肯定會到處宣傳，很多想買的就會來供銷社買。

　　供銷社沒貨，隻能去黑市找。”

　　“黑市不是被閻王把控了嗎？”羅光明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

　　林琛哼了一下，“誰手裡有稀缺貨，誰才能當老大。”

　　第二天，林琛并沒有着急出門，羅光明找到家裡來，問他怎麼還不去鄉裡。

　　他依然慢悠悠地将已經長好的木耳收進竹籃裡，嘴角帶着若有若無的笑：

　　“讓市場發酵。”

　　張主任比林琛想的還要笨一點，他晚上還跟自己媳婦炫耀來着，說這次遇到一個神秘大官，給他帶了的确良，兩個小時，貨全部出完，連帶其他的東西銷量暴漲。

　　年底這一波，他肯定能撈不少錢。

　　早早到供銷社等着羅光明拿着布過去。

　　左等不來右等不來，心裡犯了嘀咕，後來給各個部門打電話，終于知道，昨天的林琛那樣是裝出來的，鄉裡根本沒來什麼開會的林部長。

　　但他也沒有伸張，隻當長了一個見識。

　　但上門問貨的人卻越來越多。

　　售貨員問急了，又恢複成愛答不理的态度，甚至和客人對着罵。

　　那些滿心熱情來買的确良布的大嬸，都快氣死了，他們越是态度差，越是确信他們是囤着貨不給賣。

　　帶着強烈的購買欲望，她們開始到處打聽哪裡能買到的确良。

　　黑市閻王掌管鄉裡黑市，不斷有人跟他打聽的确良布的事。

　　那些人一般都是在公社或者大隊偷偷幹倒賣的。

　　一個身高隻有一米五，臉長得跟土豆一樣的中年人，鬧得最兇，讓閻王搞點貨來。

　　“閻王，貨呢？以前刀疤可不是這樣，有什麼新貨都會第一時間拿到手。想當初，大家找他要梅花手表，他可是親自去羊城進貨。”

　　閻王聽了，将靠在牆上的背挺起，抄起拳頭朝他的臉砸去，

　　“你别他媽給我提刀疤！”

　　當初刀疤出事，矮個男人也被抓起來了，但是他手上貨少，又是慣犯，他們公社隻讓他挂牌遊街了。

　　這個貨，挨批鬥的時候，站在人群後面，被前面的人擋住了，竟然讓民兵給他搬個凳子，他好站得高一點，讓大夥看到。

　　反正也不是第一回被抓了，每次認錯态度賊好，就是堅決不改，是老油條了。

　　衆人趕緊将兩人拉開，

　　“好了，都是這個場子混的，以前的事不要再提。

　　二賴子，你也真是，老大在這裡，提其他人幹什麼。”

　　有人把二賴子說了一頓，然後恭維閻王道：“家裡還指着我年前倒賣點東西掙點錢，就辛苦老大了。”

　　他們就是下面的小蝦米，就指着閻王能給點貨，倒騰點錢。

　　閻王知道，如果自己不拿出點真東西，以後這個市場，很可能被别人占領。

　　他隻能先答應下來，将他們拖住。

　　等他走後，幾個人吵吵鬧鬧，表達對閻王的不滿。

　　這時，喬裝後的林琛，手裡夾着一根煙，披着外套，帶着痞笑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