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樹搬著東西，見王蓮臉上有大巴掌印，就皺了皺眉。

　　「你這是咋了？誰又打你了？」

　　王蓮連忙把臉扭開，局促地道：「沒，沒事……」

　　秦小樹皺眉道：「咋沒事啊，頭都讓人給你打腫了。青青呢？」

　　如果趙青青在，這種事情一定不會發生，趙青青會活撕了那個人。

　　白玉呵斥了一聲：「小樹，不要管閑事。」

　　秦小樹下意識地張嘴要杠一句。

　　但想到她做事都有她的道理，就隻嘴裡罵罵咧咧地又跑去拿東西了。

　　王蓮被搞得非常尷尬，頭都擡不起來的那種。

　　之前覺得白玉和氣，雖然好心辦了壞事，可畢竟也是要幫她的。

　　沒想到白玉也這樣……

　　白玉在炕邊坐了下來，道：「嫂子，圖紙畫好了嗎？能給我看看嗎？」

　　王蓮連忙道：「畫好了。」

　　說著，她趕緊把樣紙找了出來，用左手遞給白玉。

　　這是老裁縫畫的樣紙，一般人也看不出所以然來。

　　但白玉前世做小商品起家，涉獵非常雜，所以能看出門道。

　　她甚至挑剔了一下：「能不能改一改？袖口這裡再加個鈕吧。」

　　那版型也要略微調整。

　　若是平時，王蓮隨手就改了。

　　但現在她的右手這樣子……

　　王蓮還是不敢拒絕，低頭悶聲說了個：「好。」

　　白玉道：「那辛苦你了，你改好以後，先做兩件吧，我明天帶映紅嫂子來看看樣式。」

　　王蓮不可置信地看著她：「明，明天？！」

　　「對啊，明天一早我就來。」白玉道。

　　秦小樹又搬了一批東西進來，道：「你要逼死她啊？沒看到她手受傷了嗎？」

　　「我相信王蓮嫂子」，白玉笑道，「畢竟掙這個錢，拿這個工分的，肯定有辦法的。」

　　如果不做別的當然有辦法，但她還要把林艷那個褲子給她趕出來了。

　　以她現在這個手……

　　王蓮頓時就像屁股底下紮著刺那般不安了起來。

　　……

　　從王蓮家出來，秦小果趴在白玉肩頭一直往裡看。

　　秦小果小聲道：「媽，她又哭呢。」

　　白玉也猜到了。

　　不過她隻是道：「如果她自己不立起來，誰可憐她都沒用。」

　　即使是在幾十年以後，女性權益問題在山裡也非常難解決。

　　不狠狠心下帖子猛葯，這事兒真成不了。

　　……

　　王蓮這些年也是被打壓習慣了。

　　她哭過了又爬起來繼續做衣服。

　　給鐵蛋補褲子，是把她家其他碎布都找了出來，還拆了自己的一件衣服。

　　隻要能把事兒對付過去，她也覺得沒什麼。

　　但現在白玉又要她先做兩件出來。

　　她琢磨著不能把公家的差事墨跡了，如果丟了活，婆家那邊也饒不了她。

　　所以小寡婦又過了個無眠之夜，用越腫越高的手改了樣紙，趕了兩件採集隊的衣服出來。

　　……

　　隔天一大早，白玉就叫上了趙映紅，一起去王蓮家看樣。

　　趙映紅道：「可稀奇了，往年都是她自己做，沒說要先看樣的。」

　　白玉笑道：「她做得實在是好啊，而且我感覺還能做得更好，簡直就是老天爺賜給秦家屯的大寶貝呢。」

　　她總這樣說，現在趙映紅也有點習慣了。

　　而且有點被她洗腦了。

　　以前看不上那小寡婦，是因為她人品不好。

　　現在想想，手藝那真是非常出挑，一個人就解決了半個大隊的需求。

　　別的大隊也真是羨慕不來。

　　趙映紅現在被她洗腦得思路也轉變了一下，覺得王蓮雖然名聲不好，但這些年一直勤勤懇懇的，實際也沒出過什麼亂子。m.

　　突然就，黑轉路了。

　　……

　　趙映紅和白玉倆是走著去的，小果也跟著。

　　小不點自己走一段，趙映紅抱一段，白玉抱一段。

　　路上還蹦蹦跳跳的，經常被路邊的小花小草什麼的吸引。

　　白玉發現她還把路邊的野花藏在了空間裡……

　　以至於走過去的時候都過了半個小時了。

　　趙映紅還在哺乳期，被太陽曬得有點漲奶，尋思著要進去討杯水喝。

　　結果人還沒走進去，就聽到了王蓮的慘叫聲，和林艷的叫罵聲。

　　「讓你給我補三條褲子，你就拖到現在，讓你侄子光腚！」

　　「你能啊！是能了是吧？！信不信我叫大民來搞死你！」

　　伴隨著「噼裡啪啦」砸東西的聲音，和王蓮的尖叫聲。

　　「這個，這個不能砸，這個不能砸……」

　　但林艷砸了東西就覺得很解氣，一邊高聲叫罵：「你以為誰能給你撐腰？！狩獵隊？秦大山？！他婆娘是不知道你乾的那些醜事！表子，我告訴你，你就隻能死！」

　　王蓮的哭聲突然就變得無比絕望，好像心被人揪了一樣。

　　白玉連忙哄了小果站在門口，跟著趙映紅沖了進去。

　　進門就看到王蓮抱著那台被砸爛的縫紉機，林艷的手還抓著她頭髮。

　　「林艷！」趙映紅氣得大叫了一聲。

　　林艷嚇得手一抖，趕緊鬆開了手，慌亂地道：「我不是……」

　　趙映紅要氣瘋了：「你特娘的以為秦家屯沒有王法的嗎？！打人還砸東西，老娘要把你這手給剁了！」

　　剛才還那麼猖狂的林艷看到趙映紅，瞬間就像一隻受驚的老鼠，慌得一直後退。

　　「映紅，映紅……她，她搞破鞋！搞破鞋我才打她！」

　　「那也輪不到你動手！」

　　趁著趙映紅追著林艷打，白玉趕緊去扶王蓮。

　　她一眼就看出來了，這台縫紉機對王蓮來說意義非凡。

　　平時忍辱負重的小寡婦，縫紉機被砸了以後，眼裡一片死灰。

　　「你說你不幹了」，白玉小聲道，「你連死都不怕了吧，還怕什麼？」

　　王蓮猛地就像找到了一條出路，擡起頭看著白玉。

　　「我，我不幹了，我不縫衣服了，我再也不縫了……」她突然小小聲地喊了起來。

　　聲音雖然不大，但成功地把另外兩個人的注意力都給吸引了。

　　趙映紅有點被她嚇到了，道：「你說什麼？」

　　王蓮抱著縫紉機，爬過去給她磕頭。

　　「我和趙大民搞破鞋，我對不起你……是林艷帶他來的，他糟蹋我，我，我不敢說……我沒用……我去死……」

　　「大山，大山是好人，他幫我，但我們沒有勾搭……」

　　「對，對不起，我是破鞋，我是爛貨，對不起……」

　　王蓮把頭在泥地裡磕得「砰砰」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