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屯和別的大隊幹仗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看上次他們去崗子嶺搶白玉，就知道已經是相當嫻熟的了。

　　這次比上次的聲勢，有過之而無不及。

　　而且老趙經驗豐富，他不說是因為靈水村的人要害趙青青。

　　因為如果這麼說的話，靈水村的大隊長田水遊會說趙青青是他們大隊的人，讓秦家屯把人送回去他們來處理。

　　老趙帶隊像土匪進村一樣，進村就開始拿著大喇叭在那罵。

　　「田水遊！你個鱉孫給老子滾出來！竟然讓人花錢收買老子大隊上的人，企圖用資產階級的骯髒手段腐蝕我們秦家屯大隊生長在春風下的人民……」

　　說來也是怪事，秦家屯一滴雨都沒下，雖然今天沒有出太陽但是也天高氣爽。

　　這離著幾十公裡的靈水村大隊，卻還在淅淅瀝瀝地下著雨。

　　村民們都在忙著開渠和排水。

　　老趙有了上次喇叭被雨淋壞的經驗，這回生怕喇叭突然啞火讓他不好發揮，那嘴就跟機關槍一樣「叭叭叭」地罵。

　　人都到了靈水村大隊長田水遊門口了，他家依然大門緊閉。

　　老趙罵得嗓子冒煙，他都不出來。

　　「你個龜兒子……」老趙氣壞了。

　　秦大山從懷裡掏出一串秦小樹玩的鞭炮，用蓑衣擋著點燃了，扔了出去。

　　雖然有雨，但還是「噼裡啪啦」地響了幾下。

　　下一秒，巴在門上的田水遊就嚇得沖了出來。

　　「不要開槍！不要開槍！」

　　那蠢樣把大夥兒都逗笑了。

　　趙有德沒笑，他的臉陰沉沉的。

　　「田水遊，你個龜兒子捨得出來了？」

　　田水遊身上早就被雨給淋透了，此時就隻能抹了一把臉，苦哈哈地道：「哎，老趙，進來說，進來說。」

　　……

　　而此時，在秦家屯。

　　趙映紅忙著帶孩子和操持家務。

　　白玉本來是想溜的，她最怕處理大隊上婆媳打架的事情了。

　　羅大滿也不知道在想什麼，硬是杵在趙家不走。

　　搞得白玉也一步不敢走，生怕他跑去把胡媒婆就地抽死。

　　王蓮心裡有事，在家也踩不動縫紉機了，跑到趙家來等消息。

　　小寡婦也是多管閑事，見有一對婆媳在外面等著，就把她們領進來了。

　　白玉說了一句：「花嬸不在……」

　　「沒關係，你在也行。我要分家！」

　　「不行！我不分！」

　　白玉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偷偷地瞪了王蓮一眼。

　　這種事情在大隊上，在這個時代，可太常見了。

　　有的是因為當家的婆婆特別惡，手裡把持著財政大權，慣著一房餓著一房。

　　但大多數是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

　　眼前這一對婆媳比較特別一些，是婆婆鬧著要分家，兒媳婦死也不肯分。

　　婆婆的說法是兒媳婦好吃懶做拖累大家庭，兒媳婦的說法是婆婆就想把他們攆出去好給小兒子娶媳婦。

　　白玉平時都是跟著花大娘打下手，在旁邊看熱鬧，有的時候還會偷笑。

　　結果現在被逼著在這兒聽了半天，一點看熱鬧的愉快都沒有了。

　　「鋼蛋奶，鋼蛋娘，我就問你們一句話，你們家的男人呢？」

　　鋼蛋奶罵道：「老娘是養了個龜兒子，見天由著他媳婦來欺負死我這個老太婆！」

　　鋼蛋娘則是道：「那是因為他心裡有數，知道你這個當娘的有偏向！大災年的要分家，你是要餓死我們，餓死你家的長孫孫！」

　　白玉嘀咕了一聲，心想，你們兩個婦女在這兒要死要活的，你們家的男人說不定還在吃喝玩樂呢。

　　反正她也是見多了，很多男人都是家裡翻了天也不管的，反正無論如何少不了他們的吃喝。

　　「分家不是你們兩個婦女能決定的事情」，白玉耐心地道，「尤其是現在是災年，一般大隊上不支持分家的。」

　　聞言，鋼蛋娘就得意地道：「聽見沒，災年不讓分家！」

　　鋼蛋奶奶乾脆就地躺下撒潑：「那你們是想逼死我啊！逼死我這個老太婆！讓這兩個狗娘養的來把我這把老骨頭啃得渣都不剩啊……」

　　瞧瞧，這就是平時白玉的笑點了，當媽的說自己兒子是狗娘養的。

　　不過她現在笑不出來。

　　鋼蛋娘也躺下來撒潑：「我也不活了！災年要分家，我不是人養的啊！嫁進他們家，做牛做馬，給他家生了兒子了，現在就要餓死我……」

　　白玉黑著臉看著那兩坨滿地打滾。

　　王蓮緊張地拉著白玉的衣服。

　　白玉不耐煩地甩甩手。

　　這倆鬧的動靜那叫一個大，連在旁邊蹲樁的羅大滿都受不了了。

　　他不耐煩地轉了個身，把椅子挪了個個兒，背對著這群婦女。

　　但白玉就是由著她們滾。

　　這對婆媳比嗓門大呢，比體力好呢。

　　結果，竟然是年輕的鋼蛋娘先熬不住了，氣喘籲籲地爬了起來。

　　鋼蛋奶則是老當益壯，愣是多滾了五分鐘。

　　眼看撒潑沒用，這婆媳倆都陰晴不定地看著白玉。

　　「災年不贊成分家」，白玉隻是這麼說，「鋼蛋奶，您如果真的想分家，就把你們一家男女都拉來，陳述必須分家的理由，大隊上看著決定支不支持。」

　　「當然，如果你們一家人都協商好了要分家，大隊隻是不贊成，不會不支持。」

　　鋼蛋奶都要哭了：「你等著，等小花回來了，我跟她說去……」

　　「跟誰說都一樣！」白玉蹙眉，然後看向鋼蛋娘，「還有你，大隊上派給你的任務你有很多都沒來做。」

　　鋼蛋娘撇撇嘴。

　　「我知道你不稀罕那點工分，反正家裡養著你吃喝」，白玉道，「但從今天開始，如果你不承擔你應該承擔的勞動，那我們有權力對你進行處罰。」

　　鋼蛋娘傻了眼：「咋處罰啊？」

　　「拉到廣場上教育，或者我們會支持單獨把你從你家裡分出去。」

　　最終這婆媳倆，一人打了五十大闆，不算特別滿意，也不算滿意，但都回去了。

　　王蓮小聲道：「果子娘，趙叔他們啥時候回來啊？」

　　白玉煩躁地道：「我哪裡曉得？！」

　　火氣好大的樣子！

　　主要是因為她覺得她現在應該在靈水村，而不是在這裡聽婦女吵架的嘛。

　　思來想去，這事兒都怪秦大山！

　　要不是他多嘴老趙也不會不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