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山的話，讓白玉如同醍醐灌頂一般！

　　對啊，打人也是要費力氣的，王芳腰又不好，一身病痛，她要是高高興興的，何必呢！

　　她隻想著，婦代會的報告必須做得好看，要說得過去。

　　可葛副縣長又不願意媳婦低頭，他認為不讓王芳低頭，就是不讓她受委屈。

　　婦代會不承認家暴合理，葛副縣長承認。

　　她以為這就是矛盾的中心點了。

　　可實際上，不是啊！

　　中心點是，王芳家暴的原因啊！

　　她高興了，支起身子用力親秦大山的嘴：「說得對，我男人真聰明，嗯嘛嗯嘛！」

　　秦大山被她親懵了！

　　「汪！」

　　派出所的狗小黑突然進來了。

　　把白玉嚇得「嗷」一嗓子，直接從他懷裡跳了起來。

　　秦大山都笑了，隨手把她一扶，然後沖小黑道：「出去。」

　　「嗷嗚。」

　　小黑夾著尾巴跑了。

　　白玉連忙站了起來：「是不是到你的飯點了，沒人喂你啊？」

　　說完就屁顛屁顛跟著狗跑了。

　　秦大山也是無奈了。

　　……

　　白玉捋清楚了思路，回去就給王芳去了個電話。

　　電話費那麼貴的年代，愣是說了兩個多小時，連午飯都沒顧得上吃。

　　如果按照現在的人的習慣，可能會寧願自己跑一趟。

　　但白玉這也是情況不允許啊，她得餵奶啊！

　　要是一個孩子，揣上就走了，可問題是她有兩個吃奶的孩子。

　　白玉簡明扼要地說了一下葛副縣長來了，提出了那樣的要求。

　　王芳聽了不過是笑了笑，很是意料之中的樣子。

　　她其實平時說話都是挺溫柔的那種，完全看不出是習慣性家暴選手……

　　白玉試探地道：「嬸，其實您現在這種情況，也不該多動氣的。」

　　更年期，還天天這麼生氣，真的挺不好的。

　　王芳道：「我又何嘗不知道？」

　　在白玉的誘導下，王芳說起了她第一次打老葛的時候。

　　那時候他們倆都還年輕，王芳才三十歲，老葛的父母，還有一個腦癱的弟弟也還在。

　　他們這樣的家庭，就出了老葛這麼一個有出息的，自然要幫扶全家的，還有一些親戚什麼的。

　　那個時候，老葛也當個小幹部，但家裡條件又能好到哪裡去？

　　為了照顧家裡，王芳也隻能做那種相對清閑的工作，賺不了什麼工分和錢。

　　王芳精打細算地操持生活，每個月米糧都不夠用。

　　她和老葛育有一兒一女，那一年她女兒才七歲。

　　有一天，她看到她女兒在垃圾堆裡撿人家扔掉的鞋子穿……

　　那一瞬間，她崩潰了。

　　其實他們夫妻倆，本來可以過得相對輕鬆的。

　　雙職工家庭，都是吃商品糧的，隻有兩個孩子。

　　怎麼，就淪落到這個地步？

　　那是她第一次打老葛，歇斯底裡，撕心裂肺的。

　　老葛知道對不起她，也就受著。

　　「從那以後其實他也改了些，不再把家庭開支交給我一個人算，否則，他總會覺得家裡還有錢……」

　　那時候，老葛的根本問題就是家務事都是王芳打理，他總覺得家裡還有東西。

　　等他自己上手了，發現摳摳搜搜的，實在是挪不出來了，他確實改好了一點。

　　孩子們能穿上合身的衣服和鞋子，能勉強吃飽飯了。

　　這也得多虧老葛是個搞經濟的，不會那麼想當然。

　　可生活本來就不好，怎麼可能一帆風順？

　　王芳的腰，就是積勞成疾，可想他們當年有多難。

　　當年的生活，用一地雞毛來形容，一點都不誇張。

　　王芳也養成了動手的毛病。

　　老葛更差勁，他養成了挨打的毛病。

　　男人，多少有點劣根性在身上，他似乎是認為他挨了打，這事兒就過了。

　　有點打不怕那樣子……

　　王芳失落地道：「其實他也很讓著我，我是不是不惜福？」

　　白玉想也沒想就道：「這麼多年也沒給他打成什麼樣，可是他實現了報復和夢想，每天人五人六地在外頭。」

　　王芳卻犧牲了自己的事業夢想，還落下了腰疾。

　　聽她說老葛「人五人六」，王芳都笑了。

　　「吳桐說我不惜福。」

　　「那是沒在她身上。您讓她辭職回家帶孫子試試。」

　　作為一心奔事業的女性，白玉太知道一輩子無法得償所願的痛苦了。

　　一個女人，若她本沒有志氣就罷了。

　　可王芳是有的啊。

　　幾十年都在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個中的滋味誰人知？

　　人家都說，女人年輕的時候受的苦，會在更年期的時候一起爆發。

　　大約，核心矛盾就是王芳的意難平。

　　偏偏老葛還被打皮了，還敢出去喝酒，覺得回家挨一頓打就好了。

　　白玉分析了半天，最後狠狠心，道：「嬸，您過來當老師吧？」

　　王芳大吃一驚：「可以嗎？」

　　「可以啦，現在家裡又沒有老人孩子要伺候了，有什麼要緊的。而且您這個腰，就近我還能讓青青照顧您。」

　　人這輩子總得為自己活一回。

　　去他的臭老葛。

　　王芳一想到能離開「臭老葛」，而且能去當老師，心情竟然瞬間如同撥雲見日，晴朗了起來。

　　她甚至在電話裡笑出了聲。

　　……

　　當天下午。

　　白玉和秦大山一起，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老葛。

　　然後一起欣賞老葛那個如同開了大染缸一樣的表情。

　　一會兒青一會兒白一會兒黑一會兒紅……

　　當時還在老趙家呢。

　　兩個鬱悶的老爺們兒一起在院子裡喝了點茶，聊聊天。

　　老葛人傻了。

　　老趙道：「哎，那怎麼行，那不等於分居嗎……」

　　白玉就截斷了他的話頭：「反正現在縣裡影響也不好，芳嬸心裡也高興，兩全其美的辦法。」

　　秦大山補充：「操勞半輩子了，是該做點她自己喜歡的事情了。」

　　白玉又道：「反正她自己在家也沒事。」

　　秦大山繼續補充：「反正您平時工作忙，也基本不回家。」

　　「多好。」他們夫妻倆異口同聲地道。

　　老葛一時之間找不出話來反駁。

　　他扭頭看向老趙，指望老趙幫他反駁反駁。

　　結果老趙也啞了。

　　頓時他就氣壞了，指著這蔫壞的夫妻倆，對老趙道：「你，這就是你帶出來的？！這倆都不是什麼好人！」

　　秦大山擋了一下他的手指：「您要我們給您想辦法。」

　　這回換白玉補充：「而我們想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