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輛摩托車，一輛大卡車全拉了過來。

　　進大隊的時候和白玉迎面碰上了，白玉扭頭就走。

　　嚴以蘭道：「嫂子咋了？」

　　白玉道：「我去人民醫院再檢查檢查……」

　　嚴以蘭莫名其妙：「咱不是剛從那回來嗎？」

　　可惜白玉沒溜成。

　　那送貨的小哥兒車子正好停在了花大娘跟前兒，問她：「大娘，政府辦公室咋走？」

　　花大娘警覺地看著那批摩托車：「你要幹啥？」

　　小哥道：「秦家屯定的一批摩托車到了，讓趙鎮長來簽收啊。」

　　花大娘兇巴巴地道：「他不在。」

　　小哥又道：「那派出所呢？我先把東西送到派出所，讓所長簽收也成。」

　　花大娘道：「他也不在！」

　　小哥沒法了：「您倒是找個能做主的人，一萬多塊錢的東西呢，今天特地給你們拉來了，趕緊簽收了啊。」

　　花大娘的眼睛直接橫了過去。

　　挺著大肚子的白玉站在一個人家的牆角角處沖她訕笑。

　　白玉隻好跑過去，硬著頭皮對那小哥道：「您先幫忙把東西送到派出所，朝這往前走就是了。待會兒讓人領您來辦公室，我給您簽單子。」

　　「得嘞。」

　　小夥子開著卡車走了。

　　白玉心想真是無妄之災，偏秦大山出勤了送來。

　　她隻好給花大娘解釋，說是縣裡要求給派出所的同志配的。

　　「大山，大山也不想要，覺得咱們這很多地方路都沒修好，不合適。但是廖叔就說最好能配，我就定了六台……」

　　花大娘橫著眉毛道：「這裡頭真的沒老趙的事兒？」

　　白玉連忙道：「沒有，真沒有。縣裡都配了，真的。」

　　花大娘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些。

　　但她還是道：「這肉包鐵的玩意兒，在鎮子上或者城裡騎騎就算了，還真要騎著去出勤？小夥子摔著咋辦？咱這的路，都是一茬一茬的修的，大車開過去就說開過去了，馬騾也都能過，這玩意兒騎出去，找死啊？！」

　　白玉滿頭大汗地道：「是，是，肯定不讓騎出去出勤。」

　　「這玩意兒又是吃油的，沒油了還得去縣城加。突突百裡的就熄火了是吧？又不跟騾子似的就地吃點草喝點水就能跑。咱這，離縣城都有四十裡路！一個來回給你跑沒了！」

　　「是啊，是啊……」

　　「有錢沒處使，買這糟心玩意兒！還替老趙遮掩著。要是讓大山自己，哪能大手一揮就弄那麼些個破爛？！」

　　白玉一時也是無言以對。

　　主要是花大娘說的真的都對啊！

　　而且感覺不管她咋說老趙等下都是要挨一頓罵的。

　　白玉挺著肚子跑回辦公室，給送車來的小哥批了運貨的單子，算了錢。

　　小哥還道：「你們威風咯，第一個鎮上的摩托車警隊。」

　　白尷尬地道：「也就是個排面。」

　　真的，很不實用。

　　昨天成衣廠出了第三批貨，就是那個闊腿紮腳褲，成了一季爆品。

　　但是質檢又出了些問題，王蓮臉皮薄，屬於技術流，不像趙映紅和吉利能罵架。

　　因為是第三批貨了，王蓮沒有親自盯，畢竟家裡孩子還小得奶著。

　　進貨員進的布料就進次了。

　　在本地賣的貨講究實惠，好看隻是錦上添花。

　　因此每一次出貨質檢的時候，他們都會選出幾件來下水。

　　這次的成褲，下水之後就褪色，伸手一扯就稀巴爛了。

　　負責採購的王努力哭哭唧唧地說是被人騙了，花高價買了次貨。

　　其實是怎麼回事，誰都清楚。

　　白玉在成衣廠投了大錢，少不了多操心些。

　　搞完了摩托車的簽收，又跑了一趟紡織廠，一通架罵下來差點動了胎氣。

　　王蓮攙著她往回走，就勸她：「別生氣，別生氣，還得緊著自個兒的身體。」

　　白玉道：「我能不生氣嗎？剛上路的生意，就敢在布料上動歪心思了，剛吃上飯就想砸碗。」

　　這會兒她一扭頭往回，沖著成衣廠的大門罵：「都不想活了！」

　　把在門口探頭探腦的女工嚇得都跑了回去。

　　王蓮扶著她快走了幾步，小聲道：「採購布匹，都在王努力手裡。他前頭，在縣城當供銷社的採購員，估計，撈油水撈習慣了。」

　　白玉火氣很大：「跟你說過多少回，採購啥的不能放給外人，咋的還當是以前搞公社的時候，吃集體就吃吃胖死你們！」

　　她又扭頭朝回罵。

　　王蓮無奈地道：「布料啥的進大頭貨都得從隔壁阿縣，人家就認王努力，我們去，搞不到這麼大的量。」

　　王努力還在尋死覓活地說要上吊，說是自己對不起集體啥的。

　　白玉罵他他還挺激動。仟仟尛哾

　　真的，臉皮比城牆還厚。

　　白玉心想真他娘的煩，新時代了還套舊規矩，真是舊時代的毒瘤死而不僵。

　　不過她這會兒冷靜下來了，尋思著這事兒還得解決了才行。

　　她扶著肚子對王蓮道：「讓王努力這趟趕緊把布料進來。」

　　是人都看菜下碟，知道王蓮脾氣軟，面薄，所以哪怕今天被白玉指著腦殼罵了，王努力也能沒臉沒皮地找王蓮。

　　正好就先把這批急貨補上吧。

　　「做壞的那批呢？」王蓮問。

　　娘的這種下水就褪色一扯就爛掉的垃圾貨，賠本都沒人要。

　　白玉越想越生氣：「又不能下水又不能扯的，能幹啥？改成拖把都不行。」

　　王蓮小心翼翼地道：「改成布娃娃嘛。」

　　白玉：「……」

　　她的火氣瞬間煙消雲散了，扭過頭朝王蓮豎起一個大拇指：「好。」

　　王蓮鬆了口氣。

　　白玉剛才發大火的樣子還真的挺嚇人的。

　　一方面怕她罵，一方面怕她發火氣壞自己，這火氣總算下去了。

　　「趕明兒我從福海進布料，專門走貨運，徹底避開本地這些老破規矩。你先把王努力安撫住了，把這一批貨先穩住。」

　　王蓮也不懂從福海這麼遠的地方運布料劃不劃算，但白玉這麼說她就這麼應了。

　　她道：「誒，好嘞，我會把這事兒辦好的。」

　　白玉想的也沒錯，王努力確實在事後又提著酒肉去了王蓮家。

　　王蓮兇不起來，叫她扮好人還是可以的。

　　這批貨將將趕了出來。

　　馬上就要出薄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