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一絲涼爽的偏殿暫時沒有了交談,安靜得落針可聞。
兩人既沒有父子的孺慕之情,也沒有君臣的卑躬屈膝,實在是顯得,陌生得緊。
「煜兒,這些年,看來你過得還不錯,禦膳房的吃食都入不了你的口了。」
軒轅煜心裡冷嗤。
禦膳房的飯食,他可沒有資格吃。
那些年,他被刁奴折磨,每日裡能吃上一頓餿飯都是好的,好些時候都是在生死邊緣掙紮。
要不是二哥時常進宮救濟,他都活不到現在。
在紅溝村的那段時日,他才品嘗到了什麼是人間美味,什麼是世間親情。
曾經離他很遙遠的東西,他得到了,便永遠都不會放手。
「父皇言重了。
宮中禦廚手藝超群,隻是天氣炎熱,孩兒胃口有些不好,故而吃得不多。」
老皇帝看著眼前神色清冷的皇兒,恍惚間就像是看見了年輕時的自己。
那時,他也是這般孤冷,但已學會算計,沒有他眼中的那些純澈與不在意。
是的,不在意。
軒轅煜不在意,而他,裝滿了慾望與算計。
「想當年,朕也是你這般年紀,喜歡四處遊走,也喜歡逍遙自在。
誰想後來,竟是被你皇爺爺立為太子,一生都困在這巴掌大的一片天地裡。
朕也想要做個閑散之人,可是,一切都身不由己。
皇兒,帝王之位隻有一個,都是踩踏著自己親人手足的鮮血走上來的。
你可知父皇心中的痛苦與迷茫?」
軒轅煜沒有吭聲,隻擡眸看了一眼神色有些頹然的老皇帝,隨即又垂下了眼眸。
那些臟事,他不想懂,也不願懂,但現在,他又不得不懂。
「父皇,您乃真龍天子,繼承皇位本就是天命所歸。」
「什麼真龍天子。」
老皇帝苦笑。
「不過就是學會人吃人罷了。
即便吃得噁心想吐,但不吃人,人家反過來就會吃了你。」
身在皇家,都不想捲入那些紛爭當中。
但命運使然,不是你想逃就能逃得了的。
有時皇家兒郎的命運並不掌握在自己手中,而是掌握在父皇,朝臣,以及欽天監的手中。
好些事,一旦他被架在火上烤,便不得不去拚命一搏了。
老皇帝看了一眼正殿的方向,又開口道:「皇兒,整個傲臨國就隻有那麼一把椅子,誰都想要體驗一把高處不勝寒是何滋味,你的幾個皇兄,更甚。
父皇也知曉他們的野心,但父皇知道,這天子的位子,沒那麼好坐。
坐得好,天下太平,國富民強。
坐不好,生靈塗炭,危機四伏,戰亂不斷。
父皇就不是一個好皇帝。
但父皇有你,你乃民心所向,身後又有夜司辰扶持,想來將來的傲臨國,不會差。」
軒轅煜眉心微跳。
「父皇,兒臣未曾想過要從你這裡得到什麼。」
一切,都會是他努力的結果。
「你啊,真沒想到你居然如此倔。
朕也知道,你對這個位置,並無半點貪念。
但父皇無能,將傲臨國管理得一團糟,實在是愧對軒轅家的列祖列宗。
但自從見到你,父皇懸著的心便放了下來。
你也知道,你的太子皇兄不成器,擔不得此等大任。
你的離王皇兄又口不對心,心思深沉,雖有些謀略,但手段狠辣,剛愎自用。
剩餘幾個也是心懷叵測,愚笨不堪。
但都是朕的骨肉,即便他們都有錯,朕也對他們下不了狠手。
你雖非嫡非長,但有勇有謀心性沉穩,有帝王之相。
以後,朕不會再去傷害以前那些有功之臣,會竭力彌補自己的過失,希望皇兒能夠在一旁監督鞭策父皇,莫要再犯糊塗,幹下不可饒恕的蠢事。
還有啊,這幾日已有各國來使陸續到達皇城,招待他們的事宜,父皇決定交給你去辦。
這是禁軍虎符,皇城內五千禁衛軍以後便交由你來指揮,希望皇兒不要辜負朕之所託。」
看著擱置在桌面上的黑色虎符,軒轅煜隻覺有些訝異。
難道他真的就已經如此信任自己了嗎?明明他們,也就相處了不到十日.......
司文荷的宴席就開在大皇子府的臨風閣。
那裡有著一個大花園,花園內曲徑通幽,鳥語花香。
花園的涼亭長廊內擺滿了桌子,雖比不得太傅府那般涼爽,倒也風景如畫,很是不錯。
洛輕姝幾人還沒到達時,除了位份最高的皇後嬪妃等,再就是司老太傅一家,其餘人都已經到齊了。
一眾貴女夫人都坐在南邊涼亭,與北邊涼亭分為男女兩個席位,倒也不用顧忌什麼男女大防。
有著花草樹木的遮擋,隻能聽見雙方兩邊傳來的細微動靜,若不細看倒也觀不清那邊之人的面目。
夏雨薇在夏夫人的陪同下倒是來得早,很是溫婉的與不少世家小姐打了招呼。
隻不過有人假意逢迎,有人頤指氣使不將她放在眼裡。
「切,真是晦氣。
今日乃大皇子妃的生辰,她怎麼來了?」
一個身著淡粉色衣物的小姐咕噥了一聲。
哪怕她的聲音並未刻意放大,但還是清晰傳入了夏雨薇的耳朵裡。
夏雨薇眉頭微蹙。
狗東西,以前巴著自己的時候那是一個卑躬屈膝。
現如今她的父親升為正一品太尉,就覺得自己高人一等,不可一世了。
哼,等自己成了夜司辰的人,看她還如何嘚瑟。
要知道,這個女人也是迷夜司辰迷得死去活來的。
尤其是現如今夜司辰不但完全康復,那容貌更是勝過全皇城每一個男子,這些妖艷賤貨不瘋魔了才怪呢。
「噓,小聲點,別被她聽了去。」
旁邊一個身著淺紅衣裙的姑娘輕輕拽了一下那女子的衣袖。
無論如何,夏雨薇也是尚書府的大小姐。
哪怕是現在夏雨薇名聲臭了,但人家的身份在那裡擺著呢,還是不要得罪的好。
「得罪了又如何?本小姐還會怕她?」
那女子滿是挑釁對上夏雨薇的眼眸,很是不屑地翻了一個白眼。
現如今她父親的官職比夏雨薇的父親還要高上一級呢,她豈會怕她?
「況且,她還不自量力跑去夜王殿下刷存在感,結果被夜王罰跪,丟盡了臉面。
我若是她啊,絕不會再來出現於人前,還真是臉皮夠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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