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寧嗯了一聲，「來了許久了？」

　　周緻遠搖頭。

　　顧寧笑著看著他身下的落葉，沒說話，秋天的落葉被風一刮，簌簌掉落。

　　而在周緻遠的腳旁，已經落了厚厚的一層。

　　當他一走動，腳下露出了兩個空白的腳印。

　　那是落葉沒落到的地方。

　　許是注意到了顧寧的目光。

　　周緻遠順著看了過去，旋即，笑了，「瞞不過你。」

　　「七點來的。」

　　也就四十分鐘而已，但是落葉已經落了一地了。

　　顧寧，「下次不說實話，罰你。」

　　周緻遠無奈，拉開車門，讓她上去，「怎麼罰？」

　　顧寧歪頭想了下，「你猜。」

　　周緻遠悶笑，隻覺得一天的好心情，都是由顧寧開始的。

　　去了招待所，周緻遠隨同顧建設他們三人一起吃了早餐。

　　顧寧又給方靈鵑打了電話。

　　方靈鵑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直接過來，「等我，馬上。」

　　昨兒得鴿了顧寧，她就挺不好意思的。

　　今兒的，無論如何也要陪著她好姐妹去看房子。

　　方靈鵑來得很快，不出半個小時，就過來了，和她一起過來的還有方邵陽。

　　方邵陽開的是桑塔納，而方靈鵑坐在副駕駛上。

　　一來，直奔招待所。

　　顧寧他們也都出來了，都在招待所門口等著。

　　今兒得去看的那個房子，是方靈鵑的人脈關係。

　　所以，方靈鵑不來的話。

　　具體位置，顧寧還真不知道在哪裡。

　　「靈鵑，這邊。」

　　顧寧朝著下車的方靈鵑招手。

　　「來了。」

　　方靈鵑二話不說，直奔而來。

　　先是和顧寧和周緻遠點了點頭後，又看向顧建設和劉淑珍。

　　「這兩位就是叔叔阿姨吧？真年輕，真漂亮。」

　　這沒說錯，劉淑珍年輕的時候，也是一個大美人兒。

　　如今上了年紀，但是因為這幾年日子過得還算是舒心。

　　穿衣打扮也慢慢地好了起來。

　　她是那種南方的長相，皮膚白皙，溫婉雅緻，年過四十的她，身上反而有一種成熟的韻味。

　　讓人過目不忘。

　　聽到方靈鵑的誇獎，劉淑珍有幾分不好意思，她笑了笑，「你這孩子真會說話。」

　　「哪裡哪裡，阿姨你是大美人兒，難怪能生出顧寧這種小美人。」

　　其實，兩人都很漂亮。

　　當母親的啊。

　　面對別人誇獎自家孩子，比誇獎自己還要高興。

　　這話，引得劉淑珍笑的，合不攏嘴。

　　輪到方邵陽的時候，他更是一張嘴，哄得劉淑珍差點找不著北。

　　說實話。

　　方邵陽這種性子，將來找對象了，絕對討丈母娘喜歡。

　　當然，這是劉淑珍私底下和顧寧說的。

　　但是，如果當自己的女婿，她就不樂意了，那孩子嘴巴太甜了。

　　人常說，嘴巴甜的人，辦事不牢。

　　相比較起來，劉淑珍這個丈母娘，還是更看重周緻遠。

　　覺得周緻遠當女婿，更為靠譜一些。

　　當然，這些話劉淑珍，也就自己和閨女私底下討論下。

　　*

　　一行人上了車，就往東邊趕。

　　旁邊的方靈鵑，還不忘朝著顧寧和劉淑珍介紹。

　　「在首都這種地界，流行著一句老話，東城富西城貴，北城窮南城賤，這話雖然不好聽，但是老祖宗卻是說得對的。」

　　「現在的首都也確實是這樣的，咱們都是自己人，我也就不忽悠你們。」

　　方靈鵑指著外面的大馬路，「我帶你們去買房子，肯定是挑個地界好的，環境好的，房子也差不多的，不然我對不起，我和顧寧之間的交情不是？」

　　不得不說，有個當地人做嚮導。

　　是真不一樣。

　　顧寧聞言點頭，「都靠你了。」

　　方靈鵑擺手，「這不算什麼。」

　　「我們今兒得去那家，正是在東城，往前數一百年，東城是首都的經濟中心，什麼錢莊，倉庫都在這邊，當然，我們方家也是在這個時候發家的。」

　　「所以，方家也在東城，生意人嘛，你們也知道的，光有錢，其實在首都這種地界，光有錢沒個屁用。」

　　「就像這一次買房一樣，你看我為啥不帶你們去西城。」

　　方靈鵑一拍手，嘆口氣，「實在是西城那邊，目前我也夠不著。」

　　「那邊的人貴，能住在那邊的講究一個格調，他們也不差錢。」

　　「在直白點說，往前數一百年，西城那邊住的都是達官貴族，什麼王爺公主貝勒爺，那房子後面雖然流出到外面不少，但是實話，還是掌握在少部分的手裡。」

　　方家有錢，但是方家還不夠格，買這裡的房子。

　　當然，就是買了，也不一定能保得住。

　　所以，方靈鵑就直接帶著顧寧來到了，東城。

　　也就是他們方家大本營。

　　這邊住的基本都是經商的老本家了。

　　顧寧聽完，若有所思。

　　「我們今天去看的是什麼房子？」

　　方靈鵑賣了個關子，「去了你就知道了。」

　　說話間，就到了地方。

　　周緻遠和方邵陽兩個去停車。

　　顧寧他們則是下車，去找地方。

　　他們到的是老衚衕了，沒人帶領，還真找不到地方。

　　顧寧他們一到，方靈鵑就朝著路邊的人招手，「徐叔，這邊。」

　　說完，就招呼顧寧他們一起過去。

　　徐叔看到來人，頓時迎接了上來，「總算是過來了。」

　　「這不是昨兒的你有事，我也有事嗎？」

　　「這才耽誤了。」

　　方靈鵑哈哈笑，隨後又介紹，「這就是我最好的朋友，還有她的家人，就是他們來買房子的。」

　　「你好。」

　　徐叔招呼。

　　顧寧他們點了點頭，隨即跟著徐叔進了，衚衕裡面。

　　首都的衚衕比起安州市的衚衕，可繞許多了。

　　若不是有熟人帶，顧寧他們真不一定能找到位置。

　　「到了。」

　　徐叔走在最前面，從腰間取下來鑰匙，朝著顧寧他們說道，「到了。」

　　停在了一家院落旁邊。

　　顧寧旋即停下，她站在門口，仔細地觀察著。

　　老北京傳統的四合院，灰瓦白牆，硃紅色的大門，門口的虯枝老樹簌簌落葉。

　　不管是院落還是老樹，都帶著歲月的痕迹。

　　不，換句話是金錢的味道。

　　顧寧想到上輩子，周文宴到了後面，成為出了名的大畫家。

　　但是，對方最後，也不過是在東城買了房子。

　　而且，買的還不是四合院，就是那種普通的房子。

　　但就這樣，就夠姚慧茹和周文宴，吹上天了。

　　尤其是，姚慧茹覺得她兒子牛得不行。

　　她能嫁給自己的兒子，實在是燒了高香。

　　說實話，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顧寧也被洗腦過。

　　自己嫁給周文宴，確實是不錯的福氣。

　　隻是，後來用血的代價來看清楚。

　　原來，也不過如此。

　　顧寧垂眸，陷入沉思。

　　她不知道自己這會的氣息有多迷離，這讓周緻遠下意識地蹙眉，手也不自覺地抓緊了對方。

　　「怎麼了？」

　　周緻遠問。

　　他不是很喜歡這種感覺，也不是很喜歡這樣的寧寧。

　　總覺得，這樣的寧寧離他好遠。

　　顧寧沒想到，周緻遠竟然這般敏銳。

　　她擡起頭笑了笑，「沒什麼，隻是沒想到這裡的房子還不錯。」

　　說謊。

　　這是周緻遠的第一反應，但是人多，他也沒有再細究下去。

　　他嗯了一聲，「你喜歡？喜歡我們就買下來。」

　　他掙的雖然沒有寧寧多，但是買下這麼一套房子，卻不是問題。

　　顧寧忍俊不禁，「先進去看看再說。」

　　前面的徐叔在招呼了。

　　「大家都進來吧。」

　　「我們家的房子保存得很好，哪怕是最動亂的幾年，我們家也沒落難，更沒有拆成七零八落，所以不管是房間還是院子，都是以前的老模樣。」

　　前些年動亂的時候。

　　不少家傳的四合院被沒收了去。

　　本來住的一家人的，一下子被拆出來了十多戶。

　　一家一間屋子，一家又住十幾個人，再好的房子，也抵不住這樣的胡亂造。

　　所以，後來哪怕是不少人家，都把房子收了回來。

　　但是那房子卻沒法看，實在是被外人給造得不成樣子了。

　　但是，徐家的房子卻不是，也真的如同他所說的那樣。

　　保存得極好。

　　甚至，還能看出當年的幾分痕迹。

　　顧寧細細地看，一進大門，就是一個中庭院落，原本這裡是修了一個水池子的。

　　按照風水來看，這水池子修在正大門口的位置，是極為旺家宅財運的。

　　隻是後面，有一段時間破四舊。

　　徐家為了不留下把柄，便把門口的水池子給填了起來，如今上面零星地種著幾顆白菜。

　　許是管理的不好，白菜結了黃葉子，看起來又枯又瘦。

　　注意到顧寧的目光。

　　徐叔嘆了口氣，「我愛人上半年跟著我兒子去了米國，就剩下我一個人在老宅，這種菜我實在是弄不來。」

　　「這不，種了一片白菜，還死了一大半，就成了這幾顆。」

　　「要不是我兒子催的厲害，再加上我一個人住在國內，也確實是孤單，也不會著急賣住宅的。」

　　說實話，這房子是他爺爺傳下來的。

　　已經四代人了。

　　但是，如今不是出國熱嗎？

　　米國啊，充滿自由的地方。

　　兒子要在米國安家立業，自然要花錢。

　　這不，實在是沒了辦法，才把住宅賣出去的。

　　旁邊的方靈鵑，聽到這，嘆了口氣，「也不是你一家這樣，我們家隔壁的孔家也是這樣的。」

　　「說是全家要去國外發展，想把祖屋賣了去，我爺爺跟著勸了一番，對方這才消了心思。」

　　「徐叔，雖然我是帶人上門看你房子，但是也不得不說一句，賣了祖屋，你真的不會後悔嗎？」

　　方靈鵑是個實在人。

　　她雖然是幫忙牽線，讓顧寧買徐家的房子。

　　但是，她和徐家的人關係也不錯。

　　不然，也不會讓顧寧買了。

　　當時，徐叔對外賣房子，價格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一方面。

　　希望買房子的那一家人，能夠愛惜房子。

　　但是，後面那一條，是真不好做到。

　　因為房子用來就是住的，說實話，除了徐叔這種繼承祖屋的人能夠有這個心思愛惜。

　　連他親兒子，都沒這個心思。

　　無他。

　　外面的世界太精彩了，國外啊，花花世界。

　　什麼祖屋，哪裡比得上呢。

　　也正是因為如此，這房子才給耽誤了下來。

　　都賣了半年多了，一直沒賣出去。

　　不是錢不到位，而是徐叔要求高，他會審查來買房子的人。

　　不是那個人，他也不願意賣。

　　所以，一來二去，才輪到顧寧他們。

　　顧寧聽完，她看著徐叔，她想了下，「我現在不能給你直接回答說，我有多愛惜這個房子。」

　　「我要先看下房子，房子內裡如果不錯的話，我們家也喜歡，我可以保證不動裡面的裝修，但是如果裡面不算好，那就很抱歉了。」

　　「我會動房子的裝修。」

　　畢竟，她花錢買房子，就是為了舒適。

　　顧寧這話雖然不好聽，但是實在。

　　所以，徐叔不止沒有生氣，反而還帶著幾分欣喜。

　　他搓搓手，「你進去看看就知道了，我們家的傢具用的都是上好的酸棗木，還有裝修，我家的這個裝修，是我兒子按照國外來的。」

　　隻是，原本他兒子都打算在首都留著了。

　　後面，也不知道為啥，哪怕是房子都裝的差不多了。

　　對方還是要出國。

　　兒大不由爹。

　　徐叔也沒辦法，這才把房子給賣了。

　　顧寧看了過去，果然如同徐叔說的那樣。

　　家裡裝修很好，一進堂屋，上首的條台都是卡卡新的，屋內還有一套沙發。

　　是那種中式沙發，紅木上面鋪著軟墊。

　　和屋內的裝修相得益彰。

　　甚至，還有冰箱，電視機，電扇，應有盡有。

　　看完堂屋，又去東西廂房看了下，不得不說，老屋的設計很好。

　　房間是坐北朝南的，通風不說，還能有陽光照進來。

　　這屋子的床，也都是席夢思，有的還是全新的，上面連薄膜都沒拆。

　　可以說，這家的條件放在全國，也是排在前面的。

　　顧寧全部看完後，她忍不住嘆了口氣，說了一句和方靈鵑一樣的話。

　　「這麼好的房子，您真的捨得出？」

　　她是知道的，等過個二十年，國內的房子像是坐了火箭一樣沖沖沖。

　　而舉家搬遷到國外的人，再次回來，卻買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