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姜寧去往駕培中心，做考前練習，意外看到一個熟人。

　　排隊練車，她看到一個穿著清潔服的女人從眼前走過，一開始她以為是眼花認錯人。

　　後面練完車出來，女人在大廳裡認真地擦洗玻璃。

　　姜寧有些疑惑，就算宋昌河進去判刑，資產凍結，身為他的太太，這些年不應該一點積蓄都沒有，甚至於淪落到出去做最臟最累的活。

　　「宋阿姨。」

　　叫出，對方身形一怔，明顯沒料到會在這裡碰到認識的人。

　　她緩緩轉身，看到姜寧沒有說話，又轉了回去，繼續擦拭玻璃。

　　姜寧朝前走了幾步，停下腳，說：「宋暖回來了，她不管你嗎？」

　　宋太太突然不擦了，收了毛巾，提著水桶往衛生間去。

　　姜寧在後面跟著，到了衛生間門口，再次停下了腳步。

　　她在洗手台清洗毛巾，一遍一遍，似乎故意拖延時間。

　　姜寧不想她為難，默默轉身離開。

　　隔天，她來，那女人還在。

　　來練車的人比較多，大廳的地上髒兮兮的。

　　她在角落站著，手裡拎著個大大的掃把，像是在等人散去，以便於好清掃。

　　姜寧遠遠站著沒有再上前打攪，但也刻意避開以免被她發現。

　　因為擔心科三不好過，姜寧中午在駕培這邊買了盒飯，準備下午接著練車。

　　午飯後，與她一樣中午沒回去的不少人，全都在駕培大廳裡的長椅上坐著歇息。

　　「啪！」

　　突然一聲巨響，所有人全都清醒過來，朝著一個方向看去。

　　連駕培前台的三個女孩，都齊刷刷地起了身。

　　偌大高高的駕培大廳的地上，慢慢站起一個穿著鐵灰色西裝的男人，他那一身乾淨的衣服此刻沾了帶了水漬的臟污。

　　「清潔阿姨！」

　　他氣的攥緊拳頭，咬牙一聲吼。

　　宋太太從衛生間旁邊的小屋裡跑出來，一眼看到外面那麼多人，頓生膽怯。再看惡狠狠盯著她的男人，更是後退一步，不斷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姜寧看不過去，走上前，站在了宋太太那一方。

　　男人剛還想指責，看清她是誰，到嘴邊的話隻好咽了回去。但依然沖著宋太太，撂下狠話：「下次再出現這種情況，趁早滾蛋！」

　　彼時，大廳休息的人，陸續朝著練車場地走去。

　　姜寧見男人走遠，側身對著耷拉著腦袋的宋太太問：「誰給你找的工作？」

　　宋太太不應聲，轉頭走了。

　　姜寧目送她走遠，消失不見，終還是掉頭去了練車場。

　　晚上回去的時候，她想到了白天的事，跟龍杭發了微信：你爸的地址給我一下。

　　龍杭或許是疑惑她為什麼突然要他父親的地址，上來回復個問號。

　　姜寧沉思良久，回復：有事找宋暖。

　　龍杭發了個定點陣圖。

　　姜寧打車過去，龍杭原來是在趙鳳仙養病的附近。

　　「吃晚飯沒有？」

　　下車，龍杭接住她，問。

　　這個點，也正是吃飯的時間。

　　姜寧搖頭，心事重重。

　　「先去見她。」

　　龍粵堯這會兒沒回來，姜寧跟著龍杭進到客廳，又上樓叫了宋暖。

　　她從樓上下來，看到姜寧，有些意外。

　　前幾天明明都鬧成那樣了，沒想到她姜寧會親自找來。

　　姜寧看了龍杭一眼，他很識趣地說：「我在外面等你。」

　　人走關門，偌大的房子裡，彷彿一瞬間就剩下姜寧和宋暖。

　　兩人都站著，相隔三四米的距離。

　　姜寧直視宋暖，神情冷漠：「你照顧這個媽，忽略了你的養母，是不是不太妥當？」

　　別人家的事，她本該不管的，可看到宋太太那一身臟污的清潔服，頭髮淩亂，面容憔悴，終究還是心軟。

　　「……」

　　宋暖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

　　與姜寧對視數秒，她主動移開目光，將散下來的頭髮別在耳後，說：「我在這世上隻有一個媽，別人的事和我無關。」

　　姜寧聽著，太陽穴突突直跳。

　　這說的是人話嗎！

　　別人是無關，可那到底也是將她養大的母親。

　　生而不養，枉為人母。可她呢，趙鳳仙生了她，卻不曾養育過一天，現在她倒是親的跟什麼似的。

　　「宋暖，我真是看錯你了。沒想到，你是這麼冷血無情的人。」

　　姜寧感覺自己來的這趟，完全是自討沒趣。

　　不再跟她理論，越過宋暖，準備離開。

　　身後，忽然傳來淩厲的質問：「你懂什麼？！」

　　姜寧腳步微頓，卻未回頭。

　　僅僅是兩秒，擡步出了門。

　　外面倚著車門的龍杭，見她摔門出來，忙迎上去。

　　「又鬧崩了？」

　　姜寧無視他，上了馬路，氣沖沖地往前走。

　　龍杭見狀，看也沒看房子裡的人，馬上驅車掉頭。

　　「上來，我送你回家。」

　　追上步行的姜寧，龍杭降下車窗，喊道。

　　姜寧放慢腳步，上了副駕駛。

　　心氣難順，她攥緊雙拳，在空氣中胡亂地揮了幾下。

　　開車的龍杭本來因為她生氣而綳著神經，這會兒，見她這樣，先是一怔，跟著沒忍住撲哧一聲。

　　但他沒敢扭頭，立即正經起來。

　　姜寧瞥他一眼，又轉了視線，訥訥地問：「我是不是特蠢？」

　　龍杭被問住，再次扭頭看她。

　　「……沒，沒必要。」

　　「如果是你從小被親媽拋棄，養母把你養大，然後親媽回來，你會怎樣？」

　　姜寧問了一個認真且嚴肅的問題。

　　龍杭思考半天，說：「如果是我，那我選親媽。」

　　「為什麼？」

　　姜寧猛地側身，一臉不解。

　　龍杭嘆氣，「血緣紐帶的關係吧。」

　　「可從一開始，就沒見過的女人，為什麼她一出現，養母就要退出？」

　　姜寧很不服氣，厲聲反駁。

　　龍杭無奈：「這是每個人的通病，內心裡最原始的對母系血緣的期盼。不管分開多久，最終都會相遇。」

　　姜寧無話可說，憋了一肚子火。

　　龍杭將她送回半山別墅，家裡都亮著燈，門口的停車坪上停著一輛黑色大奔。

　　推門進去，一陣飯香味縈繞鼻尖。

　　厲澤禦系著圍裙站在廚房門口，目視她一步步進了客廳。

　　「怎麼這麼晚回來？明天考試？」

　　姜寧撇著嘴，話也不應，倒頭歪在沙發上。

　　兩隻貓瞧見她，全都小跑著跳到她身上。

　　厲澤禦見她心情不好，進了廚房，再出來身上沒了圍裙，手裡拿著幹毛巾在擦手。

　　「明天，我陪你去考試。」

　　算是安慰，姜寧卻如大夢初醒，猛地坐起。

　　「我明天不考試，誰說我考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