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餘現在隻想著趕緊把人給救出去，哪裡會多想什麼，在水裡是沒辦法回答他的，沒有任何猶豫，快速地朝著冰面沖了過去。

　　嬴肆的唇，離她很近很近，像是無意識，又像是很清醒，帶著愉悅的，低低的笑，一遍遍的喊：「小朋友。」

　　宋餘能聽到他說話，就在耳邊，聽不到她就是個聾子了，不過也能聽到他每喊一聲，就被灌進嘴裡的水。

　　她很想跟他說，別說話了，小心喉嚨灌滿水等會兒要給憋死，嗆死了。

　　冰面上。

　　這會兒。

　　救援的人也已經過來了，是宋家的私人衛隊，為首的就是那個霍師傅，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他們所在的位置，一拳砸在冰面上。

　　冰面，並不是以他拳頭為中心開始開裂，而是從宋餘所在湖底的正上方開始裂開，碎冰嘩啦啦落入水裡，片刻的功夫，就出現了一個直徑兩米的冰窟窿。

　　宋餘眼睛一亮，暗道一聲好功夫，趕緊帶著人遊上去，腦袋露出水面的瞬間，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新鮮的空氣。

　　霍師傅一個縱身飛躍上前，不用思考救人方案已經成型，一手救嬴先生，一手抱大小姐，一次性就能把人都帶到岸邊。

　　他腳尖一點水面，彎腰，伸手，輕而易舉地就抓住了嬴肆的後衣領，可事情並沒有如他所願。

　　他壓根就拉不動嬴肆，他就好像是跟大小姐長在了一塊兒一般，抱得她很緊。

　　宋餘看著他，都著急了：「一起！」

　　霍師傅嚴肅的一張臉上，閃過一點尷尬來，一手扣住宋餘的胳膊，一手拎著嬴肆的衣領，腳尖又是一點飄在水面上的碎冰，借了一點力，輕巧地將他們都給帶到了岸上。

　　宋餘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拍了拍嬴肆緊摟著自己腰的手，聲音有些虛弱沙啞：「嬴肆，沒事了，已經安全了。」

　　嬴肆的下巴，正抵在她的肩頭，低低的笑音從胸腔漫開，溫柔的聲音，又帶著說不出的傷感：「小朋友。」

　　宋餘把懷裡已經昏迷的宋時湛交給了霍師傅，用力地掰開了他的手，指著孩子對著他道：「好著呢，小朋友沒事，救上來了，你睜開眼睛看看。」

　　嬴肆的手，被她強硬地掰開，身子不受控制的朝後倒下去，又被她給伸手扣住胳膊的時候，也慢慢睜開了眼睛。

　　出了水，眼前不再是模糊的，他腦子也清醒了，看清楚了她的樣子，眼底有深深的落寞跟說不出的悲戚一閃而逝。

　　身子僵硬了片刻之後，便克制的，禮貌地掙開了她的手，離她稍稍遠了一些，蒼白病弱的俊臉上，帶著虛弱的，自嘲的笑：「我真是沒用，沒救到孩子，自己也差點沒命了，給你添麻煩了。」

　　「沒事。」宋餘看著他，勾唇笑了笑。

　　人，都是有多面的，她不知道他的手上，到底沾染過多少鮮血，也不清楚他背地裡到底是什麼樣子的人。

　　可今天，就在這裡，他作為一個老師，在明知道自己不會水的情況下，選擇義無反顧地跳進去救學生。

　　或許會有人覺得他的行為很愚蠢，可她不覺得，這隻是緊急時刻，他心裡最真實的反應，是善良，是勇敢。

　　嬴肆看著她的笑，又恍惚了一下，心尖跟被針尖紮了一下似的，有些刺刺的疼，也對著她笑了笑。

　　「媽咪，老師。」

　　宋澤大喊了一聲，打斷了他們的談話，跟傅洵一塊兒，拿著保暖用的毛毯跑了過來，給他們一人一條披在身上。

　　宋餘裹緊了毛毯，嘶嘶地倒抽著涼氣，不僅是因為冷，也因為她的腿，紮針的後遺症出現了，開始抽筋，開始跟螞蟻噬咬似的，又疼又癢。

　　嬴肆也裹住了毛毯，對著宋澤說了聲謝謝，微微斂下眉眼的時候，眼底漫出徹骨的懊惱跟苦澀自嘲。

　　他簡直是瘋了，他肯定是病得太久，太想念她了，才會在意識模糊失神的時候，一次次的把她錯認成他家小朋友。

　　一邊的霍師傅已經把宋時湛交給了更專業的醫生，轉回來看著他們，道：「大小姐，嬴先生，醫生來了，讓他們給你們看看吧！」

　　宋餘擡眼看過去，就見來的，不光是醫生，還有傅寒聿，也隻是片刻的功夫，他人就已經到了跟前。

　　傅寒聿是聽說這邊有人落水，是幼兒園中班的學生，心急火燎的趕了過來，一直在心裡祈禱著，千萬不要是家裡孩子。

　　到了半路的時候，也遇到了很多往這邊趕過來的家長，不過始終不知道落水的到底是誰，遠遠的，沒看到她身影的時候，就知道出了事。

　　此刻，看到她裹著被子，坐在地上，瑟瑟發抖，發梢上，臉上的水都被凍成冰的狼狽模樣，眼睛立馬就紅了，有氤氳的霧氣漫開，也有惱怒，有火氣，可更多的是心疼，一字字咬牙：「宋！餘！」

　　宋餘能清楚的感覺到，他生氣了，擔心了，心疼了，抽了抽鼻子，眼淚汪汪的看著他，聲音啞的不行：「傅寒聿，我疼。」

　　傅寒聿到了嘴邊，無數句想要數落她的話啞火了，低嘆一聲，彎腰蹲在她身邊，聲音裡依舊是化不開的怨氣：「哪裡疼？」

　　她好好的出門，結果就變成這樣了。

　　早知道會出事，他絕對不會讓她一個人出來。

　　「腿。」宋餘咬了咬唇，眼底霧氣氤氳，楚楚可憐。

　　傅寒聿眉心緊蹙，看著她蒼白虛弱的小臉，又狠不下心來責怪她，不管怎麼樣，心疼的都是自己，輕輕握住她的腿：「腿怎麼了。」

　　宋餘：……

　　怎麼說呢！

　　他肯定會罵人的。

　　宋澤這個一點都不知道媽咪心思的，站了出來，道：「媽咪為了救老師跟宋時湛，給腿紮了針，強行站了起來。」

　　宋餘瞪了他一眼，小東西，嘴巴挺快！

　　傅寒聿眸色又是一暗，握住她腳腕的手，也不由收了一下力道。

　　宋餘有點心虛，怕被罵，又是一聲低低，嬌軟的：「疼。」

　　傅寒聿磨牙：「你還知道疼！」

　　她怎麼就不知道愛惜自己，她怎麼就不知道看到她受傷，他也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