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小安寧！」

　　小念安走過來，拉住妹妹的手。

　　「小念安，你看爸爸是不是生病了？」

　　小念安沒看傅斯言，用自己小小的身子擋住了小安寧的視線。

　　「小安寧，我有個新玩具很好玩，我帶你去看看好不好？」

　　「新玩具？」小安寧眼睛一亮，注意力一下子就被玩具吸引了，「我要看我要看！」

　　小念安牽著她往屋裡走去。

　　夜幕裡，男人的咳嗽聲漸漸緩和下來。

　　手中的帕子沾染了血跡。

　　傅斯言將帕子丟進一旁的垃圾桶，轉身走進屋。

　　他步伐匆匆，徑直回到卧室，走進浴室。

　　打開洗臉台水龍頭漱口。

　　水從鮮艷的紅漸漸變成淡粉，口腔裡的血腥味漸漸淡去，男人急促的呼吸也漸漸緩和下來。

　　嘩啦啦的水聲停下。

　　男人起頭，看著鏡中的自己。

　　臉色冷白，眼周有淡淡的烏青。

　　進來消瘦許多，更顯得他五官立體冷硬。

　　口袋裡的手機震動。

　　是宋瀾音打來的。

　　傅斯言劃開接聽鍵，手機裡傳來宋瀾音弔兒郎當的聲音。

　　「老娘魅力不減當年，前腳剛進酒吧，周二狗聞著味兒就來了！嘖嘖嘖，傅斯言，不出意外的話，我今晚就綠你哦！」

　　傅斯言習慣了她這副女流氓調調，但周柏霆背後之人的手段到底不容小窺，他還是叮囑一句：「萬事小心，察覺情況不對立馬就撤。」

　　「你還擔心我呢！」宋瀾音漫不經心的笑，「等我好消息吧，這兩天你就在家好好當你的奶爸吧！哦，對了，有件事我得跟你說一下，我的人下午給我打電話，說前天你前妻去看心理醫生了。」

　　傅斯言一怔。

　　「具體情況不知道，你要是想知道纖細一點，我讓他們再查查？」

　　「查。」傅斯言喉結滾動，用力閉上眼，「還有，我要見那名心理醫生。」

　　「行吧，我囑咐一下，有消息了告訴你，整活去了，拜。」

　　宋瀾音掛了電話。

　　傅斯言捏著手機，指尖用力道發白，手背上一片淡淡的淤青，上面輸液的針孔還在。

　　頭頂上的燈光打在男人臉上，勾勒出他輪廓分明的五官。

　　他薄唇緊抿著，腮幫子緊繃到極緻，呼吸沉重。

　　宋瀾音的話在他腦中不斷回放著——

　　他終於還是把沈輕紓逼到那種地步了……

　　真是該死！

　　他還真是該死啊！

　　男人的背脊一點點聳拉下去，最後更是站不出，靠著冰冷的牆壁，黑眸逐漸變得猩紅。

　　[溫景熙他們都沒說錯，如果沒有遇見你，沈輕紓的人生不至於如此艱難。]

　　[前天你前妻去看心理醫生了。]

　　男人滑坐在地，大手遮住了眼睛，喉結艱難滾動著，咽下了喉間的酸澀。

　　有溫熱的液體從眼角滑落。

　　浸濕男人輕顫的指尖。

　　…

　　夜晚九點。

　　浴室裡，張雲在幫小念安洗澡。

　　兒童床上，已經洗完澡吹乾頭髮的小安寧趴著，一雙粉嫩嫩的小腳丫晃呀晃，手中拿著電話手錶，撥通了媽媽的號碼。

　　沈輕紓很快就接通。

　　「媽媽！」小安寧聲音雀躍，「媽媽我洗香香啦！」

　　沈輕紓聽著女兒的聲音，便知道她一切都適應，並且，心情還挺不錯的。

　　她稍稍放心了些，「小念安呢？」

　　「張阿姨在幫他洗澡啦！」

　　「這樣啊，」沈輕紓語調輕軟，「要和小念安好好相處。」

　　「媽媽你放心，我和小念安很好的，我們不會吵架的！」

　　「好，那晚上睡覺需要媽媽給你們唱搖籃曲嗎？」

　　「唔……」小安寧有些糾結，「我不知道爸爸會不會過來幫我們讀故事書，小念安說爸爸每天都會給他讀故事書呢！」

　　小念安一直說爸爸聲音很好聽，搞得她也很想聽！

　　沈輕紓看穿女兒的小心思，她笑道，「那你等下問問你爸爸，如果你爸爸沒空，再給媽媽打電話？」

　　「好呀！」小念安頓了下，皺著小眉頭說，「媽媽，有件事我覺得很奇怪哦！」

　　「什麼事啊？」

　　「就晚上爸爸陪我們在院子裡滑滑梯，爸爸把我抱到滑梯上，抱了幾次我數不過來……然後爸爸突然咳嗽，我看他那個樣子好像很難受啊？」

　　沈輕紓一頓。

　　女兒這話讓她下意識聯想到晚上溫景熙來跟她說的那些話。

　　難道傅斯言的身體真的出問題了？

　　「小安寧，在跟媽媽打電話嗎？」

　　男人低沉的聲音從手機裡傳來。

　　沈輕紓回過神。

　　「爸爸，我在跟媽媽講電話，」小安寧舉起電話手錶，「你要和媽媽說話嗎？」

　　傅斯言一愣，看著遞到面前的電話手錶，他有一瞬的猶豫。

　　而電話那頭的沈輕紓也沉默了。

　　氣氛瞬間僵凝。

　　兩個大人不說話，小安寧皺了皺眉，「爸爸，你是男生，我們老師說男生要紳士哦~媽媽比較容易害羞，你先跟媽媽打招呼啦！」

　　傅斯言看著人情世故很有一套的女兒，眸色溫柔。

　　他勾唇，溫沉的嗓音響起，「阿紓，晚上好。」

　　沈輕紓：「……晚上好。」

　　在女兒面前，她也不好表現得太不近人情。

　　「媽媽，爸爸主動跟你說話了，那你是不是也要主動關心下爸爸啦？」

　　沈輕紓：「……」

　　傅斯言皺眉，剛想說不要為難媽媽，就聽見沈輕紓說——

　　「傅斯言，小安寧剛說你咳嗽了？」

　　他愣了片刻，心中不可控的生出一絲期盼，「阿紓，在關心我嗎？」

　　「想知道你有沒有感冒。」沈輕紓語氣冷淡，「萬一你感冒了，我怕傳染給孩子。」

　　傅斯言抿唇，心裡那點欺騙瞬間蕩然無存。

　　「沒有感冒。」他恢復一慣的從容淡漠，「隻是最近煙抽多了，犯了咽炎，嗓子難受才會咳嗽。」

　　沈輕紓：「孩子在，你不要抽煙。」

　　「嗯，放心，我已經在戒煙了。」

　　聞言，沈輕紓便也不再多言，她放軟語調，「小安寧，媽媽有事要先掛電話了，幫媽媽跟小念安說聲晚安。」

　　「好的，媽媽晚安，祝你今晚有個美夢哦~」

　　「謝謝寶貝，媽媽也祝你和小念安今晚好夢。」

　　「好噠，媽媽我愛你哦，麼麼噠~」

　　沈輕紓：「媽媽也愛你和小念安。」

　　電話掛斷。

　　小安寧擡起頭，一雙像極了媽媽的漂亮眼睛盯著爸爸看。

　　傅斯言看著軟糯糯的女兒，心中柔軟一片。

　　「爸爸，你晚上會幫我和小念安讀故事書嗎？」

　　「當然。」傅斯言摸摸女兒圓圓的腦袋瓜，那手感極好，髮絲柔軟得他都不敢太用力。

　　這是他和阿紓的女兒。

　　很像阿紓。

　　但他的阿紓從未體驗過父愛。

　　他們的女兒比阿紓幸運一點，但也許也沒有那麼幸運。

　　因為他給女兒的陪伴太短暫了。

　　秦硯丞罵得對，他啊，真不是人。

　　這輩子虧欠沈輕紓和一雙兒女的，怕是永遠還不清了。

　　傅斯言深呼吸，壓下心中的情緒，對女兒張開手，「爸爸抱抱。」

　　小安寧眼睛亮了亮，但小姑娘還是有點傲嬌的。

　　嘟著小嘴，眼珠子轉了轉，小豬哼哼，「你說抱人家就給抱呀？那多沒面子呀~」

　　傅斯言一愣，反應過來，笑了。

　　「那爸爸給你錢？」

　　小安寧：「……爸爸，我壓歲錢很多很多，錢是收買不了我的~」

　　傅斯言擰眉，從沒有和女娃娃相處過，實在是猜不透女娃娃的心思，有些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