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我要跪下來給你磕個頭嗎?
兒科醫生竭盡全力,總算把妹妹經從鬼門關搶了回來。
但情況依舊不容樂觀。
沈輕紓說什麼也要去兒科看看孩子。
白建雯勸道:「你過去了也進不去,而且你自己身體還沒恢復好,還是別走動比較好。」
「我可以坐輪椅。」沈輕紓看著白建雯,態度依舊很堅決,「乾媽,他們出生到現在我還沒親自去看過,我心裡總覺得不安,你讓我去看一眼好嗎?」
白建雯心裡慌急了,面上強裝鎮靜。
「阿紓,你就聽師母的。」溫景熙說:「我聽說你們女人生完孩子月子很重要的,這樣吧,我再去新生兒科拍幾個視頻回來給你看好不好?」
沈輕紓眉心微擰,視線在白建雯和溫景熙臉上轉了一圈。
「你們為什麼一直攔著我不讓我去看孩子?」
白建雯和溫景熙均是一愣。
「你們是不是有事瞞著我?」沈輕紓握住白建雯的手,神色焦急,「乾媽,你不要騙我,你跟我說實話好不好?」
白建雯鼻酸得厲害,她低下頭,不忍再與沈輕紓對視。
沈輕紓呼吸微凝,轉頭看向溫景熙。
「溫老師,你告訴我,孩子都好好的,對嗎?」
溫景熙抿唇,眼眶紅了,他想說『是』,可是喉嚨像卡著異物,半天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沈輕紓從他們的反應預感到了什麼。
無盡的恐懼包裹了她。
她不顧自己腹部的刀口,雙手撐著床就要起身。
「阿紓!」白建雯緊忙按住她,「你別亂動,小心刀口裂開。」
沈輕紓實在沒什麼力氣,被白建雯按住雙肩,她就已經動彈不得。
她通紅的眼睛看著白建雯,幾近哀求,「乾媽,你們隻給我看妹妹的照片,是不是……哥哥,哥哥已經……」
她張著嘴,後面的話卻怎麼也無法說出口。
眼淚從眼角滑落,她看到白建雯閉上眼,很輕的點了下頭。
沈輕紓瞳仁猛縮,呼吸都停滯了。
緊握著白建雯的手鬆開,緩緩地滑落。
她捂住心口,張著的嘴動了又動,卻說不出一個字。
白建雯哭著安慰道,「阿紓,醫生已經儘力了,這是沒辦法的事情,你要振作,還有妹妹,為了妹妹,你得振作啊……」
沈輕紓眼神空洞,捂著心口無聲地流著淚。
溫景熙站在一旁看著,實在心疼又不忍,轉過身擡手抹去臉上的淚水。
病房裡氣氛壓抑悲痛。
最該哭喊崩潰的那個人,卻異常的沉默。
白建雯擔心沈輕紓憋出病,握著她的手不斷勸慰,「阿紓,你要難受就哭出來,你哭出來會好受點。」
沈輕紓搖頭,泛紅的眼睛眨了眨,她看向白建雯,「乾媽,我都沒有看過他,我想看看他。」
白建雯一頓。
「讓我看看他好嗎?」沈輕紓哀求道。
白建雯抿唇,轉頭看向門口。
傅斯言從剛才就一直站在那裡。
他沒有進來,但也沒有離開的打算。
「你自己跟她說吧。」白建雯冷著聲說道。
傅斯言眉心微蹙,深知事已至此,他也該和沈輕紓好好溝通一番了。
他走過來,高大的身軀在床邊站定,垂眸看著沈輕紓。
四目相對,傅斯言喉結艱難滾動一下,低聲道,「你昏迷的那三天,我把孩子帶回北城,葬在傅家陵園了。」
沈輕紓怔怔地看著他。
葬在傅家陵園?
她連兒子最後一面都見不到了……
沈輕紓眼睫顫了下,用力地閉上眼,蒼白的唇緊緊抿住。
白建雯能感覺到她胸口起伏越來越大。
「阿紓,你有什麼氣什麼怨都說出來,你別這樣……」白建雯擔憂地看著她。
沈輕紓緊緊咬住唇,閉著眼不願意發出一點聲音。
隻有無盡的淚水從她眼角滑落,浸濕枕頭。
「阿紓,你別這樣,你哭出來也好啊,你這樣憋著不行的……」
白建雯能感覺到她積壓在心裡的情緒有多強烈。
可她卻用這種近乎自虐的方式壓抑著情緒!
溫景熙看得焦急萬分,忍不住沖傅斯言吼道:「你走吧!你看看你都把阿紓逼成什麼樣子了!」
傅斯言抿唇,並未搭理溫景熙,一雙黑眸沉沉地盯著沈輕紓。
他不走,溫景熙就上前去推他。
兩個男人互不退讓,眼看就要動手打起來了。
「我想去看看妹妹。」
兩個男人均是一愣,轉頭看向病床上的沈輕紓。
沈輕紓緩緩睜開眼,通紅的眼睛盯著天花闆,聲音沙啞,「我想去看看妹妹。」
白建雯點頭,眼淚直流,「好,乾媽帶你去。」
溫景熙鬆開傅斯言的衣領,「我去找護士借輪椅。」
大家都明白,女兒成了沈輕紓唯一的精神支柱。
所以哪怕知道沈輕紓的身體還虛弱,他們也不敢再勸阻。
…
新生兒科,重症監護室裡。
沈輕紓在護士的幫助下換上無菌服,由護士攙扶著進了監護室。
妹妹躺在保溫箱裡,身上插滿了管子,呼吸機維續著妹妹的生命。
沈輕紓擡手,隔著保溫箱摸了摸女兒的臉。
「她好小啊……」
她低聲呢喃,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妹妹,你要加油,哥哥已經不在了,媽媽需要你,媽媽知道你很辛苦,但是……為了媽媽,你留下來……好不好……」
豆大的眼淚滴落,沈輕紓泣不成聲。
護士怕她情緒激動撐不住,安撫幾句,便將她帶出去了。
從重症監護室出來,白建雯立即上前去攙扶她。
「阿紓,寶寶也看過了,我們回病房吧。」
沈輕紓卻是輕輕撥開白建雯的手,朝著傅斯言徑直走去。
她走得很慢,腹部手術的刀口還在隱隱作痛,病號服套在她過於單薄消瘦的身軀,顯得空蕩蕩的。
傅斯言站在幾米開外的地方,看著沈輕紓朝著自己走來。
很奇怪,此刻沈輕紓明明在朝他靠近,他卻覺得她離自己越來越遠了……
溫景熙想上前,白建雯及時拉住他。
「你別過去,阿紓應該是有話想跟傅斯言說。」
溫景熙煩躁地抓了抓後腦勺。
沈輕紓走到傅斯言面前,蒼白的臉沒什麼表情,通紅的眼睛裡更是沒有一點光彩。
她看著他,如看死物一般。
「傅斯言,」她開口,聲音沙啞,「我連我兒子最後一面都沒看到,你滿意了嗎?」
傅斯言一愣。
他皺了皺眉,「我把孩子帶回去,隻是想讓他儘快入土為安,並沒有折磨你的意思。」
「然後呢?」沈輕紓冷冷扯了下嘴角,「我要感激你嗎?感激你這個傅家大少爺認可了我的孩子,感謝你讓我的孩子葬入你們傅家尊貴的陵園,我是不是還要跪下來給你磕個頭?」
「沈輕紓。」傅斯言皺眉,「那也是我的兒子,難道你以為我願意看到這樣的結果?」
「你的兒子不是隻有傅思宇嗎?」沈輕紓盯著他,聲音冰冷,字字泣血,「傅斯言,你以為你把孩子葬了就可以改變孩子因你而死的事實嗎?」
傅斯言一怔。
「你根本不配做他的爸爸!」
沈輕紓揚手,一個響亮的巴掌甩在了傅斯言臉上——
「你真虛偽!如果不是你和周瑜初,我的孩子根本不會遭遇這一切!這一巴掌,是替我兒子打的!」
『啪』,第二個巴掌落下——
「這一巴掌,是替我媽打的!」
『啪』,第三個巴掌落下——
「這一巴掌,是為我自己打的!」
傅斯言低著頭,生生挨了沈輕紓三個巴掌。
慣來高傲的他,此刻頭顱低垂,垂在雙側的手握成拳。
沈輕紓胸口起伏,呼吸急促,如果此刻她手裡有一把刀,她一定毫不猶豫捅進傅斯言胸口!
她恨他,恨不得他馬上消失在這世上!
「傅斯言,兒子你搶走,我認了,但我的女兒你沒有資格再跟我搶了,從今晚後,我們母女與你恩斷義絕!」
沈輕紓收回目光,轉身往前走。
身後,有人在喊她。
沈輕紓聽得不太真切,身體像踩在棉花上,眼前的景物變得模糊——
「阿紓!」
「沈輕紓!」
傅斯言衝上前一把接住了沈輕紓倒向地面的身子。
沈輕紓沒了意識,身下的病號服瞬間被鮮血染紅。
「快叫醫生!」
傅斯言抱起她就往搶救室沖——
所過之處,留下刺目的血跡……
…
秦硯丞和喬星佳剛下飛機就看到了數十個未接來電。
全是邵青和傅斯言打來的。
秦硯丞眼皮一跳,直覺是出事了!
他拉著喬星佳上了計程車,撥通傅斯言的電話。
但傅斯言沒接電話。
秦硯丞又給邵青打電話。
邵青那邊很快就接通了。
「秦醫生。」
「我剛下飛機,傅斯言人呢?」
「傅少在醫院,」邵青語氣沉重,「沈小姐的知道小少爺沒了,情緒過激再次引發大出血,現在正在搶救。」
聞言,秦硯丞呼吸一凝。
掛了電話,秦硯丞下意識看向喬星佳。
喬星佳捂著心口,皺著眉看他,「秦硯丞,我胸口又疼了。」
秦硯丞握住她的手,重重嘆聲氣。
「你嘆什麼氣啊?你這樣會讓我懷疑我是不是真得了絕症啊!」
喬星佳捶他一下,「說了讓你帶我去醫院檢查,你非要帶我來星城,星城到底有誰啊!讓你這麼牽腸掛肚的!」
秦硯丞揉揉她的頭,「上次去醫院看你的那位沈小姐你記得嗎?」
「記得啊,她長得那麼漂亮,我必須是過目不忘啊!」
「她早產了,男寶沒了,還有一個女寶情況也不太好。」
「啊?」喬星佳驚了,皺眉問道,「那她現在是不是很傷心?」
「嗯,她自己的情況也不好,剛在醫院的人打電話告訴我,說她又大出血了,正在搶救。」
喬星佳捂著心口,不知為何,鼻酸得厲害,眼淚莫名就掉了下來,「她好可憐,秦硯丞,她現在一定很無助……」
秦硯丞將她摟入懷中,「所以作為朋友,我覺得我們應該去陪著她度過這次的難關。」
「嗯,我們去陪她!」喬星佳用力點頭,「我雖然不會帶娃,但我可以給她講笑話,我會努力逗她開心的。」
「嗯,她也挺喜歡你的。」秦硯丞十分認真的說道,「看到你,她應該會好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