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紅的喜字，大紅的紅花，系在紅色的水壺上，洗臉盆上……

　　「大家吃好喝好。」

　　楊樹嶺村，趙家老二，趙景免結婚了。

　　娶的姑娘，是被自己救的姑娘。

　　外面熱熱鬧鬧，寧採薇不耐煩地掀開紅蓋頭，看著破舊的屋子，皺緊了眉心。

　　「沒有錢，裝什麼大瓣蒜！」

　　「非得給我爹二百，看看這屋裡的布置，難看死了。」

　　那嫌棄的臉，本該帶著一股溫婉的女子，此刻的表情卻帶著幾分猙獰。

　　「趙老太，那寧老太帶著兒子過來吃飯了……」

　　趙家的人都愣了下，劉翠華更是緊皺眉頭，這剛結婚第一天，這娘家媽不在自己家顧著客人，跑來他們家幹什麼？

　　「哎呦，親家啊。」

　　「趙老二和我們採薇結婚了，那就是一家人了，她弟弟餓了，在你這吃飯，不會生氣吧！」

　　那舔著的一臉笑，不光趙家人不知道怎麼反應，就是楊家村的人，此刻也不知道怎麼反應了。

　　這……

　　還真是對寧家的不要臉，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

　　「吃吧。」

　　「孩子小，餓了很正常，親家你也吃點。」

　　趙老太臉色一紅，丟人丟到全村了。

　　可人來都來了，這剛結婚，酒席還沒撤下去呢，還能翻臉啊？

　　「嗯，我就說我家三閨女嫁了一個好人家。」

　　「你們忙你們的，我們自己吃，不用你們照顧著。」

　　寧老太絲毫不在意，那桌子上，僅有的兩盤肉菜，直接就挪動她自己面前，「我兒子年紀小，都是一個村的，你們別和小孩子計較啊。」

　　「娘，這怎麼辦？」劉翠華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怎麼安置了。

　　丟人……

　　還沒見過這麼丟人的！

　　「去給那桌子，再端兩個肉菜，肉要是不夠，讓老大先去買，錢我會補給老大的。」趙老爺子皺著眉，把剛剛那戲劇性的一幕，都看在眼裡。

　　趙景免皺著眉，剛要站起身，就被趙景雲直接給按下了。

　　「你們兩個按著他。」

　　趙景雲看著柱子和小山子。

　　今天是老二大喜的日子，如果鬧出什麼事，都不好看。

　　既然娶了人家閨女，那就得接受這樣的父母。

　　「哥！」

　　趙景免皺著眉，想要站起來的時候，小山子直接開口，「二哥，大爺大娘為了你的婚事，擔心很久了。」

　　「這寧家雖然不像話，可嫂子嫁過來了，就是趙家的人了。」

　　「現在不能落嫂子的面子。」

　　趙景免氣呼呼的，聲音中都帶著幾分粗氣。

　　他是接了任務結婚。

　　父母也催得厲害。

　　在他回家的時候，正好看到寧採薇掉進河裡，他把人救上來後，為了她的名聲，就離開了。

　　沒想到，相看的時候，自己的相看對象，就是她。

　　和誰結婚，都一回事。

　　「哥，喝酒！」

　　柱子遞過來一杯酒，趕緊讓趙景免喝酒。

　　寧家鬧的這事，實在不好看。

　　如果二哥不喝多了，今天晚上，兩個人不知道怎麼鬧彆扭呢！

　　索性……

　　小山子和王柱子對視一眼，一杯又一杯地灌著。

　　至於寧採薇……

　　寧老太往菜裡倒了一點酒，直接端進屋子，「三丫頭，你別恨我和你爹。」

　　「爹娘把你養大不容易，那個知青一百塊錢都拿不出來，以後你跟著他，能有好日子嗎？」

　　「趙老二雖然是當兵的，他去了部隊，趙家到底是虧欠你的。」

　　「你把錢都握在自己手裡，如果有個一兒半女，那更是在趙家橫著走了。」

　　「你是弟弟還小，以後你的後半輩子，都得你弟弟照顧著，錢要攢著，給你弟弟。」

　　「你可別犯傻啊。」

　　寧老太看著寧採薇，尤其是看著她把菜都吃乾淨，這才放心。

　　「我回去了。」

　　「你別給我鬧騰，不然你爹打斷你的腿！」

　　老太太走後，寧採薇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熱，帶著眼神中帶著幾分迷離，那大紅色的襖，被她扯開一個扣子，嘴中不自覺地呢喃。

　　「哥~」

　　當趙景免進屋的時候，屋裡的燈昏昏暗暗，寧採薇媚眼如絲。

　　他本來帶著抵觸的情緒，剛剛坐到炕上，一個軟軟的身子，就這麼撲了過來。

　　然後輕輕地喊著，哥……

　　本來帶著怒氣的趙景免，想著娘和大哥的囑咐，又看著懷裡的人。

　　她的家人，不是她能決定的。

　　他要和她過一輩子，而不是她的家人。

　　隨後……

　　兩個人的碰觸，在昏黃的燈光下，還有那白皙的肌膚。

　　「你是誰？」

　　「你怎麼能碰我！」

　　「你給我滾！」

　　「滾啊！」

　　濃情一夜，徹夜難眠。

　　可第二天早上，寧採薇醒來後，鐵青著一張臉，抱著自己的身體，整個人充滿憤怒。

　　趙景免看著她，「我是你男人，我是趙景免。」

　　寧採薇瘋了一樣，隻要是能拿到的東西，全都扔到他的身上。

　　一個木質的盒子，那是他小心打磨的，裡面裝著他送她的禮物。

　　可……

　　他用心最多的東西，打在他的頭上，正好是邊角的位置，血順著臉淌下來。

　　「你滾！」

　　「我不喜歡你！」

　　「你滾啊！」

　　「我永遠永遠都不會喜歡你，看到你，會讓我噁心。」

　　寧採薇的聲音，如同尖銳的利劍，一遍遍的插在趙景免的身上。

　　他冷冷地笑了一聲。

　　「好。」

　　他又不是傻子，怎麼會看不懂？

　　他娶的女人，心裡住著別的人。

　　婚假的這幾天，他再也沒有碰過她……

　　在兩個月後，他在部隊，接到了寧採薇的電話，「趙景免，我告訴你，我懷孕了。」

　　「你的工資要是不給我，我就去打掉孩子。」

　　趙景免的聲音，充滿了冷意，「那就去打掉。」

　　「我給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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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後掛斷的電話，傳來一陣的忙音。

　　「我肚子裡，是你們趙家的種，從結婚到現在，趙景免每個月就給我十塊錢，你們是打發叫花子嗎？」

　　「他的工資不給我，那我就把這個孩子打死，就算生出來，我也直接給他溺死。」

　　「不信你們就試試。」

　　最終……

　　老爺子鬆口，和趙景免寫過信，以後的工資給寧採薇。

　　可趙景免信不過寧採薇。

　　隻給了她一半的工資，剩餘的一半，給了父母，如果寧採薇選擇生下來，讓父母幫忙照看一二。

　　可他沒有想到……

　　當再次回來的時候，看到孩子，被叫累贅……

　　那是他趙景免的兒子啊！

　　她怎麼敢的？

　　「趙景免，你個鱉孫子，你毀了我。」

　　「你不讓我好過，我就不讓你好過！」

　　「那是你兒子，你要敢改名字，我就敢折磨他，讓他生不如死。」

　　趙景免握著拳頭，聲音彷彿在牙縫裡擠出來的，「寧採薇，那也是你的孩子。」

　　「不是！」

　　「那是孽種，那是小畜生，那是我的累贅。」

　　「他不是我的孩子，他是我的污點。」

　　寧採薇彷彿瘋魔了一般，聲音中凄厲，讓她整個人看上去，面目可憎。

　　趙景免抱著孩子，直接去了老院。

　　趙景免想了很久……

　　既然她這麼不能接受自己，不能接受趙家，如此折磨孩子。

　　何必彼此折磨呢？

　　「我們離婚。」

　　他終於說出來了，這幾年結婚後，他累了。

　　看到孩子瘦弱的身體，他對她最後的期待，也已經消磨乾淨了。

　　「離婚？」

　　寧採薇就那麼靠在炕上，看著高高大大的趙景免，帶著嘲諷，帶著恨意。

　　「離婚？」

　　「憑什麼離婚？」

　　「趙景免，我不可能離婚！」

　　「你想都不要想，你毀了我，我要讓你家犬不寧。」

　　「你們毀了我，哥哥不要我了，他走了，他走了！」

　　「我髒了，他再也不要我了。」

　　寧採薇面目猙獰，本該柔和的臉，卻變得扭曲。

　　「我不好過，你們誰都別想好過，想要擺脫我？你想都不要想！」

　　寧採薇笑著，笑著，隨後就哭了……

　　趙景免嘆了一口氣，聲音中帶著幾分無奈，「為什麼相看的時候，你不說？」

　　「說？說的話，我爹會把我賣給老鰥夫。」

　　「我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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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景免看著理所當然的她，還真是……

　　自私的別具一格。

　　自己不想說，最終成這樣的結果，她卻怨恨趙家人。

　　可……

　　最終造成這一切悲劇的，難道不是她爹娘嗎？難道不是她自己嗎？

　　「好。」

　　「孩子給我爸媽養，我每個月的工資，會繼續給你。」

　　「如果你喜歡的那個人回來，你可以和我提離婚。」

　　結婚太累了……

　　趙景免雖然憤怒，可他為了孩子，可以平靜。

　　孩子是無辜的……

　　「哈哈——」

　　「他是我生的，我怎麼對他，他都得受著！」

　　「趙景免，你別想把他從我身邊帶走。」

　　寧採薇看著趙景免，聲音中帶著嗤笑，那個小畜生在她手裡，她就能拿捏趙家一輩子。

　　趙景免緊皺著眉，看著寧採薇，好話賴話，什麼都說不通。

　　想到他爹的囑咐，不能動手……

　　不能動手……

　　他不打女人！

　　這是結婚後，他第二次回家，老爺子說身體不好，他請假回來看看。

　　也要看看孩子……

　　「喝了這杯酒，我放了你。」

　　在趙景免的假期結束，要歸隊的時候。

　　寧採薇給他端了一杯酒，那是她第一次，好好說話。

　　趙景免雖然疑惑，可想到她也沒什麼能圖的。

　　沒有遲疑，酒喝了。

　　隨後……

　　寧採薇端起酒杯，自己也喝了酒。

　　而那酒裡，帶著村裡給種豬配種的葯。

　　荒唐的一夜。

　　「為什麼！」

　　趙景免的雙手緊握著，他懷疑了很多，唯獨沒懷疑過……

　　她那麼猙獰，她那麼決絕。

　　為什麼！

　　「我要搬出趙家，我要新建一個院子。」

　　「在這裡，我不高興。」

　　寧採薇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衣服，沒有第一次的猙獰，可滿目的冰冷。

　　她雖然喝酒了，可她是有記憶的。

　　發生了什麼，她都知道。

　　她雖然愛著林才良，可她一直留著自己的身子，沒想到毀在了趙景免的手裡，她不該恨嗎？

　　「我要是不答應呢？」趙景免沒有憤怒，已經沒有期待了，何談憤怒呢？

　　他和她，本就彼此怨懟。

　　「不答應？」

　　「那我會鬧，鬧得全村皆知，鬧得你父母不得安寧。」

　　「趙景免，我什麼都沒有了。」

　　「我什麼都不怕。」

　　「我會去部隊告你，告你強迫我。」

　　她平日裡什麼態度，別說是趙家了，整個村子都知道。

　　看看大家相信誰！

　　「好。」

　　趙景免氣笑了。

　　結婚？

　　溫情？

　　守望回家的燈！

　　都是鬼扯！

　　隻有無盡的爭吵和歇斯底裡。

　　「爹娘，兒子不孝。」

　　趙景免跪在爹娘的面前，他那挺直的後背，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帶著幾分彎曲。

　　「是爹錯了，是爹錯了！」

　　趙老爺子想要扶著二兒子起來，可怎麼都拽不動啊。

　　「我這一輩子，撫養兩個孩子長大，不偷不搶不坑人，從來不做昧著良心的事兒。」

　　「為什麼這麼糟踐我的老二啊！」

　　趙老太忍不住掉眼淚，她就是想給老二討個媳婦，怎麼就討了一個債啊！

　　「孩子麻煩你們了。」

　　「你們年紀大了，還要辛苦幫我照顧孩子。」

　　趙景免看著瘦瘦小小的兒子，每次他伸手的時候，都能感覺到孩子顫抖的身體。

　　「你走吧。」

　　「家裡有爹娘呢。」

　　「嫂子在一天，就不會餓死孩子。」

　　劉翠華看著老二，最終嘆了一口氣。

　　隻是沒想到……

　　寧採薇又懷孕了，這一次生了一個女兒。

　　一時之間，兒女雙全，可兩個孩子，卻不被所有人祝福。

　　書上沒有細節，隻是說原主折磨兩個孩子。

　　寧採薇一直都覺得，趙景免也有問題，既然生了孩子，為什麼不好好照顧孩子？

　　任由原主那麼作踐孩子？

　　直到她從嫂子的嘴裡，知道原主做的事情後，才發覺自己誤會了。

　　也知道……

　　當初兄嫂和爹娘能接納她，敢接納他，是需要多大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