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碰到了好人。」

　　寧採薇確認地點了點頭，現在的房租可不同於以前。

　　每一天都有新的變化，不給高竹漲錢，還特意提出按照一天天的算，可見那個房東，也是一個心善的人。

　　「那你有什麼打算呢？」

　　她很喜歡這個姑娘，在她的眼睛裡，不似文媛那般的單純乾淨，也不似萍萍那般經受折磨。

　　她的內心，是一種平和感。

　　但是那股平和感之下，帶著一種不放棄的掙紮。

　　這種感覺，好像很矛盾，可是在她的身上，卻又被完美詮釋。

　　她對這個姑娘，不是可憐，不是同情。

　　反而那股掙紮，讓她多幾分憐惜感。

　　「打算？」

　　「看看能堅持幾天，能堅持一天，我就堅持一天。」

　　「如果實在堅持不下去了，我就去南方看看，南方多了一些服裝廠，這些服裝廠不是國營的，不像以前一樣，找工作那麼困難。」

　　「我可以去給服裝打闆，溫飽肯定不成問題。」

　　「等我攢夠錢，再繼續努力看看。」

　　說這些的時候，她的臉上，是帶著笑容的。

　　聲音溫溫和和，猶如那種頑強的小草，明明夾縫中生存，可卻不懼風吹雨打。

　　她有這樣的底氣，也有從重新再來的心氣。

　　「定製。」

　　「恰恰是這個年代，最不認可的事。」

　　寧採薇的話，非常殘忍。

　　對於一直堅持的高竹來說，猶如掀開她一直努力的遮羞布。

　　寧採薇看著高竹，她的臉上，沒有憤怒，沒有閃躲，沒有那種隱晦的陰鬱。

　　反而一派平和。

　　「放在以前，定製是一種潮流。」

　　「放在以後，定製是一種身份的象徵。」

　　「可偏偏……」

　　「放在現在。」

　　「經濟高速發展，無論是國家，還是人民，都需要創造經濟，用經濟推動國力。」

　　高竹靜靜地聽著，之前沒有情緒，是因為姐姐說的都是對的。

　　因為定製本就在尷尬的位置。

　　她不信邪，她不相信人力不能改變。

　　可事實證明。

　　她沒有改變。

　　還花掉所有積蓄。

　　「如果……」

　　「如果我說，我可以給你介紹一個地方，你設計的衣服，雖然不能定製，可卻能上生產線。」

　　「那邊的布料，我可以做主，你可以隨意搭配，隨意使用。」

　　「你怎麼看？」

　　高竹瞪大眼睛，小嘴微微的張著，看著寧採薇，神色有幾分呆愣。

　　「我？」

　　「可以嗎？」

　　隻是一點……

　　她設計的衣服，可以上生產線。

　　隻是兩點……

　　布料她可以隨意搭配，隨意使用。

　　這兩點，無論是哪一個，她都說不出拒絕的話。

　　「當然。」

　　「坦白說，我非常喜歡你的設計，你的衣服，會讓我有一種不爭不搶，可卻一枝獨秀的感覺。」

　　「第一次進店，我就喜歡你的設計。」

　　她點了點頭，靠在小小的椅子上，看著服裝店裡的衣服，顏色搭配，布料搭配，撞色設計等等。

　　都讓她有一種耳目一新的感覺。

　　「所以……」

　　寧採薇地看著她，眉眼彎彎，聲音也不具備強迫性，「你願意嗎？」

　　高竹點了點頭，一時之間，竟然說不出來話。

　　如果說，之前的條件，讓她心動。

　　那欣賞她的設計，讓她心靈震撼。

　　隻有看懂她的設計，才會懂她的震撼感。

　　「我願意。」

　　「姐姐，我願意。」

　　那平和的神情下，藏著炙熱的熱愛啊。

　　「以後你想離開的時候，不用不好意思，也不用有什麼顧忌。」

　　「你提出來，我會放你走。」

　　這是她，寧採薇，給予高竹的承諾。

　　予她自由。

　　因為她的設計風格，需要的就是自由。

　　「好。」

　　高竹點了點頭，眼睛有些濕潤，可卻倔強地沒有掉眼淚，嘴角一直都是上彎的。

　　她有著她的倔強。

　　「竹子。」

　　有人敲門。

　　剛剛三個人聊得太交心了，沒有人注意外面的情況。

　　聽到聲音，高竹趕緊回頭，看到房東。

　　「大娘，這麼晚了，您怎麼來了？」

　　「快進來。」

　　房東看著屋子裡的寧採薇和劉翠華，笑著點了點頭，「你這裡有客人啊。」

　　「我外甥女想買衣服，我就帶她過來看看。」

　　「你看看，這都是竹子做的，一針一線，看看版型和材質，都是最好的。」

　　寧採薇和劉翠華站起身，往後退了一步。

　　那個人看了一眼，眼神中閃過一抹嫌棄的神色。

　　然後隨意地轉了轉，「小姨，外面那麼多服裝店，為什麼來這裡啊。」

　　「現在誰還穿自己做的衣服啊！」

　　「港風，海市風，現在都可流行了。」

　　那個姑娘的聲音，帶著幾分驕縱，一看就是被寵壞的大小姐。

　　高竹剛剛的笑容，慢慢變得有些冷意。

　　那個房東，臉色有些不怎麼好看。

　　「放肆！」

　　「這些是老祖宗留下來的智慧和結晶，一針一線，代表著匠人的情懷和祝願。」

　　「那些批量的生產線，有什麼可比性？」

　　房東的聲音，擲地有聲。

　　寧採薇突然知道了，房東為什麼對高竹這麼寬待。

　　那個姑娘皺著眉，撇了撇嘴。

　　「還不是沒人要的東西。」

　　「那麼好，不就爭著搶著了？」

　　「說得好聽，就是賣不出去唄。」

　　她小聲地嘀嘀咕咕，本來冷臉的高竹，又重新帶上笑容。

　　「大娘，謝謝你想著我。」

　　「不過……」

　　「我的店雖然小，我的東西，可能賣不出去。」

　　「可……」

　　「我賣東西，也是分人的。」

　　「蔑視華夏文明的人，不賣！」

　　她站在店鋪的中央，有著她的堅定和固執。

　　大娘看了看高竹，輕輕地嘆一口氣，「你自己出去吧。」

　　那個小姑娘撇了撇嘴，然後往外跑。

　　她才不要買這些破爛，聽說來了一批牛仔褲，她要去看看。

　　「是我的錯。」

　　「孩子是我沒教好。」

　　房東看著高竹，主動承認自己的錯誤。

　　她不該帶外甥女過來，不然也不會讓竹子難做。

　　當那個姑娘離開，高竹的臉色，更加緩和過來。

　　「大娘，你是為了我好，我知道的。」

　　「來，坐下歇一會。」

　　「我給你介紹兩個人。」

　　這一年，房東大娘對她幫助頗多，她心懷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