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見。」

　　溫暖笑意盈盈也跟著張開雙臂。

　　兩人像是許久不見的老友打招呼，給了對方一個擁抱。

　　淺淺相擁，便放開了彼此。

　　再次四目相對，顧衍之正要開口，手機再次響起，看了一眼，南希的來電。

　　「是不是有重要的事？」

　　溫暖看了一眼顧衍之。

　　四年的婚姻，她是了解他的。

　　回江城，來這裡，就是想看看他。

　　這個在她生命中，佔有很重要一個位置的人。

　　這大半年，她內心是無比感激衍之的。

　　和他的那段婚姻裡，她是虧欠的那一方，衍之若不放手，她是過不了自己心裡那一關去主動和他離婚。

　　「嗯，有點事要處理一下。」

　　顧衍之內心在搖擺，暖暖難得回來，他想和她一起吃個飯。

　　但，南希——

　　認識這麼久，都是他找南希幫忙，這還是南希第一次主動找他。

　　看了一眼溫暖，顧衍之問道：「暖暖，介意先陪我去個地方嗎？有個朋友有點事找我，我處理完中午一起吃個飯？」

　　「好啊。」

　　溫暖應允。

　　兩人並肩從公司離開。

　　上車後，顧衍之開車，溫暖坐在副駕。

　　一路上，他們再也不是大半年前同車去民政局時的相對無言。

　　兩人都輕鬆了很多。

　　溫暖說著這大半年自己旅途裡遇到的一些趣事。

　　顧衍之也說了工作上的事，以及父母都很好，可言假期除了回外婆那裡，也會經常去顧家，陪爺爺奶奶。

　　他們和以前一樣，會和對方聊一些對方沒有參與的那些事情。

　　唯一不同的是，衍之的話題裡多了一個女人。

　　一個名叫南希的女人。

　　不到二十分鐘的車程裡，衍之提了好幾次這個叫南希的名字。

　　溫暖面上沒顯露，但內心不禁對這位叫南希的女子生出一絲好奇。

　　這是婚後，除她和顧母之外，唯一一個讓衍之會主動提及的女性，還是頻繁出現在他口中。

　　就在閑聊中，車開到了南希住的小區。

　　顧衍之的車直接識別開了進去。

　　他停好車，解安全帶的同時側頭對溫暖說道：「暖暖，你在車裡等會我一會，我——」

　　他話音還未落，隻見一抹高挑的身影以百米衝刺的速度沖向他的車。

　　話，戛然而止。

　　顧衍之神色微變，眉頭微不可見地微蹙，立刻推車門下車。

　　溫暖察覺，轉頭從車窗看出去。

　　她看到一個穿著單薄家居服的短髮女子已經衝到車邊，伸手拉開副駕的車門。

　　四目相對。

　　車外的南希在看到溫暖時，微愣。

　　與此同時，下車的顧衍之已經大步走到南希身邊。

　　自然地脫掉身上的外套披到她肩上，同時拉開後車座的車門說道：「先上車。」

　　南希對溫暖點點頭，凍得快僵了的手捏緊西裝外套，彎身上了車。

　　顧衍之關上車門，回到車裡。

　　坐下第一時間調高了車裡的暖氣，在置物盒裡尋找鑰匙的同時，調侃著南希，「真的很難想象你會犯這樣的錯誤。」

　　在他的認知裡，南希這個人過於理性、冷靜。

　　做所有事情都是井然有序，條理分明。

　　這種下樓扔垃圾卻把鑰匙丟在家裡這種事情竟會出現在南希身上。

　　南希怕冷，雖然才初冬，但她早早就開了地暖。

　　在家穿著剛好的單薄家居服，在室外就凍得瑟瑟發抖。

　　車內溫度上升，身上裹著顧衍之的外套，一直在打顫的牙齒總算恢復了正常。

　　她看了顧衍之一眼，不甚在意自己此時的狼狽，淡聲道：「人生總有一些事情是難以預料的。」

　　說完，目光轉向坐在副駕的溫暖，迎上她的目光，落落大方地伸手打招呼，「你好，我是南希。」

　　「你好，我是溫暖。」

　　溫暖同樣落落大方地回握住南希的手。

　　眼緣也是個很神奇很縹緲的東西。

　　有些人第一眼會生厭，會下意識排斥。

　　有些人第一次見卻莫名生出好感。

　　南希之於溫暖是後者。

　　溫暖之於南希也是後者。

　　兩人相視一笑，鬆開手。

　　南希主動邀她，「有時間來邂逅，我請你喝咖啡。」

　　這不是客套話。

　　南希也不愛說客套話。

　　她對溫暖很有好感。

　　溫暖聽到同樣的咖啡廳名，下意識開口問，「邂逅，xx路那間嗎？你是老闆娘？」

　　「是。」

　　「我是你情感專欄的忠實讀者。」

　　溫暖忍不住輕笑出聲，這也太巧了。

　　南希並未在專欄裡透露過，但讀者人均福爾摩斯。

　　她字裡行間透露出來的一點蛛絲馬跡就被他們扒了出來。

　　鎖定了南希在專欄裡提到的自己開的那間咖啡廳就是邂逅。

　　她是在旅行中發現南希專欄的。

　　一路上，她把她專欄裡所有的文章都讀了一遍。

　　收穫很多。

　　南希也有些詫異。

　　她讀者挺多的，但沒想到這裡面會有溫暖。

　　「我住在洱海時無意中刷到你的專欄，當時我就在想，這麼通透的一個女子，現實裡會是什麼模樣。」

　　「今天看到你真人，比我想象中還要美好。」

　　南希身上那份沉靜、灑脫，是她最嚮往的。

　　她的字裡行間都透露著女性應該活出自我，不要被世俗捆綁。

　　讓她在旅途中回首她這二十多年。

　　她有很多身份，她是女兒、是姐姐、是媽媽、是妻子、是兒媳婦。

　　唯獨忘了，她還是溫暖，她是獨立的個體。

　　她的人生不該隻有親情、愛情、責任。

　　她也該有自己。

　　她心境的改變，有一部分原因跟南希的文字有關。

　　「談不上通透，人其實都是當局者迷，處在局中的人常常看不清局中事。」

　　「我看起來對情感已看得很透，但若有一天我再次深陷其中，我也不一定能看得通透。」

　　她最多是在感情裡經歷了一次重傷，走出荊棘後，她明確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

　　「是啊，都說旁觀者清。看別人的故事，總能看到問題所在。但自己是故事中人時，就沒那麼理智周全了。」

　　溫暖也不禁有些感慨。

　　不碰感情都是智者。

　　「所以，很多人都是在走了很多錯路後才發現，正確的路是什麼。」

　　兩人一見如故，相談甚歡。

　　你來我往，顧衍之手上拿著鑰匙，一時間竟插不上話。

　　最後還是南希先結束了話題，「暖暖，我還有一篇稿子要趕，先上去了。」

　　「好。」

　　溫暖笑應。

　　兩人初次見面卻很有默契。

　　視線相對，都不用開口，溫暖已經主動拿出自己手機遞給了南希。

　　南希自然接過，輸入自己號碼，撥號。

　　手機遞還給溫暖後，她拿過顧衍之手上的鑰匙，下車前脫下他的外套丟給了他，目光卻一直看著溫暖，「拜拜，電話聯繫。」

　　「拜拜。」

　　溫暖在南希下車後，降下車窗對她揮揮手。

　　南希揮揮手，轉身後，再次百米衝刺往家跑。

　　直到南希高挑身影消失在視線，溫暖才收回目光，升起車窗目光轉向顧衍之。

　　顧衍之後知後覺才反應過來，自己來送南希家給她送她家的鑰匙過於親密。

　　他看向溫暖，下意識開口想解釋，「暖暖，我和南希……」

　　「南希她很好。」

　　溫暖眉眼溫柔，對南希的好感自然流露出來。

　　顧衍之突然釋然了，好像也沒有解釋的必要了。

　　他們已經離婚大半年了，就算彼此再有新的感情生活也是正常的事情。

　　他和南希之間是一種很微妙的關係。

　　兩人很默契，相處自在。

　　是戀人未滿，友達以上的關係。

　　「xx路新開了一間餐廳，味道還不錯，中午去嘗嘗？」

　　顧衍之繫上安全帶，重新啟動車。

　　「好。」

　　溫暖輕聲應。

　　車從小區開離，往餐廳方向去。

　　溫暖目光落在窗外，想到南希，她心底的感覺挺複雜的。

　　離婚後，她其實很擔心衍之走不出來，不能幸福。

　　她沒有給衍之幸福，內心終究是歉疚的，南希是她這次回來的意外收穫。

　　哪怕沒有很多互動，但她看得出來，衍之和南希之間那種若有似無的默契。

　　是她和衍之不曾擁有的。

　　可能連衍之自己都沒發現，來時他口中會不自覺提到南希，其實已經說明，南希在他心中已經佔了一席之地。

　　一個人隻有在意一個人的時候，才會在和別人聊天時會不自覺地提到這個這人。

　　說完全不酸也不盡然。

　　畢竟衍之是愛了自己很多年的男人，他始終是她心中一個很特別的存在，但那點酸澀敵不過對他的祝福。

　　她希望他幸福。

　　這麼好的衍之，他值得一個與他靈魂能共鳴的人攜手一生。

　　……

　　兩人一起吃了飯，從餐廳離開。

　　上車後，溫暖對顧衍之說道：「衍之，我給伯父伯母買了一些東西，放在家裡。你送我去取，幫我帶給伯父伯母，順便幫我向他們問一聲好。」

　　這四年，他們待她的好，讓她不管走到哪兒都不曾忘記。

　　「好。」

　　顧衍之應了一聲。

　　轉動方向盤，往溫母住的小區開去。

　　到了溫家。

　　顧衍之隨著溫暖一起上樓。

　　溫母看到顧衍之一臉欣喜，熱情招待。

　　顧衍之下午還有個會，沒多逗留，陪溫母聊了一會，便起身告辭。

　　溫暖把給顧父顧母買的東西提上，顧衍之立刻伸手接過。

　　「伯母，我先走了，有時間再來看你。」

　　和溫母打了招呼後，顧衍之轉身往外走，溫暖跟在後面，一直送他到樓下。

　　看著顧衍之把禮物放好，關上後備箱。

　　溫暖靜靜看著他，對他揮揮手，笑著說道：「再見。」

　　再見，是還能再相見。

　　顧衍之深深地看著溫暖，也笑著回了一句：「再見。」

　　目光在她臉上逗留了好一會這才收回，拉開車門上車。

　　車緩緩開離。

　　溫暖一直目送著他車離開，這才轉身往樓上走。

　　樓上，溫母一直站在六樓看著。

　　聽到溫暖回來，這才轉身從陽台回來，看著女兒，還是沒忍不住開了口，「暖暖——」

　　欲言又止。

　　對顧衍之，溫母心中是很不舍的。

　　這個女婿是真的沒話可說。

　　是一個值得依靠的好男人。

　　「媽，怎麼了？」

　　溫暖擡頭看向溫母。

　　溫母走到溫暖身邊，拉她坐在沙發上，「你和衍之有沒有復婚的打算啊？我看衍之還是很在意你的。」

　　「媽，我和衍之已經離婚了，我們不打算復婚。而且，他現在已經有了新主了，隻是他自己還沒發現。」

　　想到南希，溫暖唇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弧度。

　　她很適合衍之。

　　而自己和衍之退回朋友的位置，彼此才能自然相處。

　　見溫暖沒有和衍之復婚的意思，溫母試探的問道：「那……景行呢？媽聽說，他也離婚了。」

　　對陸景行，溫母心底是更偏愛的。

　　暖暖「死」的那幾年，景行沒表明過身份，他就一直以好心人的身份在替暖暖照顧他們這個家。

　　「暖暖啊，景行這麼多年一直都在等你，他對你的心意不比衍之少。」

　　「媽媽一直沒告訴你，你嫁給衍之之後，景行也沒停止過對我們好。這些年，逢年過節，從未沒有忘記過一次。」

　　「每年我生日，因為你和衍之要過來給我過生日，景行他都是提前給我買好東西送過來，生日當天給我打電話。」

　　「每年的母親節，他也是一早給我打電話。」

　　「這些年，除了你跟衍之買來的補品，有些你看到的，我說我自己買的，其實都是景行他買的。」

　　之前的四年她不知道原因。

　　但自從知道他和暖暖的關係後，她知道他對她好，都是因為暖暖。

　　這些，景行都不讓她在暖暖面前提。

　　如果不是暖暖和衍之離婚，又說沒打算復婚，她也是不會提這些的。

　　畢竟暖暖那會結婚了，她怕暖暖知道會影響到婚姻。

　　那次電梯的事情，她擔心壞了。

　　就怕暖暖和景行真鬧出什麼。

　　還好，兩個孩子都是理智的好孩子。m.

　　現在，暖暖和景行都已經離婚了。

　　「暖暖，景行這孩子對你真的是真心的。」

　　她心底知道，在暖暖嫁給衍之之後，她是不該接受景行的好。

　　可是，每次看到景行，她又心生不忍。

　　他缺失母愛，是把她成親生母親在孝順的。

　　溫暖聽到陸景行的名字，明顯愣了一下。

　　自大半年前那次見面後，兩人再沒有聯絡。

　　和衍之離婚後，她並沒有想過要和陸景行再如何。

　　她這二十多年過得太累了。

　　不管是無怨無悔愛陸景行的那些年，還是和衍之的這幾年。

　　都太累了。

　　她掙脫出來，想出去散散心，找到一條新的人生路。

　　現在，她找到了。

　　心境也是豁然開朗。

　　看著為自己以後操碎心的母親，溫暖握住她的手輕笑道：「媽，其實一個人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