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
黎佳人向他伸出手。
霍祁墨看著面前的手,咻的一下擡起小腦袋。
老氣橫秋的小臉明顯多了一絲這個年齡小朋友正常的反應。
那是,開心。
確定媽媽真向他伸出了手,他不似對白蘇的閃避排斥,立刻主動把小手放進她手中,小心翼翼地牽住。
黎佳人溫柔地笑著,擡手摸摸霍祁墨的頭。
被摸頭的霍祁墨緊緊抿著小唇瓣,把黎佳人的手牽得更緊了。
這好像是媽媽第一次對他做出這樣親昵的動作。
因為,他是霍家下一任家主。
是不能依賴的。
依賴會讓人軟弱。
他不能軟弱。
可不管怎麼說,他也隻不過是個五歲的孩子。
平時裝得再老氣橫秋,但內心都會非常渴望媽媽的親近。
那一瞬間,霍祁墨忘記了姑奶奶對他的嚴厲教導,抗拒不了媽媽的親近。
悄悄挪動著小腳腳,小身體情不自禁地向黎佳人靠近。
眼前這一幕,刺得白蘇心如刀絞。
她雙眼通紅,唇瓣一張一合。
心太疼,半晌一個音都沒發出來。
「蘇蘇。」
沐晨曦上前扶起蹲在地上已經搖搖欲墜的白蘇。
同樣是做母親的
又是最好的閨蜜。
這一刻,看到蘇蘇痛,她感同身受。
黎佳人察覺到霍祁墨的靠近,沒像平時一樣嚴厲地阻攔。
放任著他親近自己,牽著霍祁墨,擡頭看向幾步遠處的兩人。
目光輕掃過被打擊的白蘇,落到沐晨曦身上,熱情主動和她打招呼,「晨曦,又見面了,好巧啊。」
一聲晨曦,喊得特別親切。
她的熱情,一方面是因為沐晨曦是傅硯深的太太。
幾年前她就知道,白蘇的閨蜜是傅硯深的太太。
但那時候,傅硯深並沒多在意這位太太。
她也沒放在眼裡。
但現在,江城沒人不知道,沐晨曦對傅硯深的重要性。
另一方面,她是故意刺激白蘇。
前些天沐晨曦那樣重要的場合白蘇都不在。
可見,兩人的關係早就一般般了。
她就是想告訴白蘇。
她根本就不配跟自己爭。
淩風是她的,兒子是她的,就連她的好閨蜜,也是她的。
「前幾天說一起喝下午茶,這擇日不如撞日,五樓新開了一間餐廳,一起去嘗嘗?」
黎佳人當著白蘇的面,熱情邀約。
話裡話外都在透露她現在和沐晨曦的親近。
沐晨曦是認識黎佳人的,黎家的四小姐。
傅氏集團的周年慶,她也來了。
當時她是女主人,來者是客。
黎佳人主動過來結交,她不熱情但也並未拒絕,態度挺好。
但此刻……
雖然不知道黎佳人和蘇蘇是怎麼回事,單是她剛剛掃過蘇蘇那一眼。
哪怕她掩飾得再好,也藏不住她對蘇蘇的敵對。
沐晨曦不露痕迹地把紙巾遞給白蘇,再擋在了她的面前,不讓閨蜜的狼狽暴露在黎佳人面前。
目光轉向黎佳人,一點臉面也沒給她留,唇角微勾,淡淡道:「你是?」
一句『你是』讓黎佳人熱情的笑容瞬間僵在了嘴角。
臉疼。
內心氣惱,卻也不敢和沐晨曦撕破臉。
沐晨曦這話一出,態度已經很明顯,她是站白蘇那個賤人那邊的。
黎佳人是聰明人,沒再自討沒趣。
面上保持著笑容,別有深意掃了一眼沐晨曦身邊的白蘇。
隨後,拉了拉霍祁墨小手,溫柔道:「祁墨,告訴阿姨,我是誰?」
這話早已牢牢刻在霍祁墨的腦海中。
他口齒清晰地介紹道:「阿姨你好,她叫黎佳人,是霍淩風的妻子,也是我的媽媽。」
從霍祁墨口中聽到這番話的白蘇,面上最後一點血色也沒了。
曾經的她,和黎佳人為數不多的幾次交鋒都是她佔盡上風。
淩風對她的偏愛,是她的底氣。
可今天的她,阿笙喊黎佳人一聲媽媽就足以把她擊垮,潰不成軍!
黎佳人很滿意,蹲下,在霍祁墨小臉上獎勵地親了親。
霍祁墨和白蘇一樣卷翹濃密的睫毛,輕輕煽動,把黎佳人手握得更緊了。
黎佳人唇角弧度更深,她牽著霍祁墨,以勝利者姿態轉身離開。
「蘇蘇。」
沐晨曦看著快把下唇咬破的白蘇,眼神詢問,要不要把霍祁墨攔下。
白蘇輕輕搖頭。
她真的沒想到,淩風的姑姑比她想象中做的還要絕,還要殘忍!
不僅搶走她的兒子,還讓她認了黎佳人為媽媽。
沐晨曦給了保鏢眼神,讓他們退了。
她站在白蘇身邊陪著她。
白蘇站在原地,一直看著兒子背影,直至看不見,她才收回目光,走到剛剛霍祁墨坐的椅子邊半蹲下。
手輕輕落在椅子上,在上面輕輕摩挲著。
上面彷彿還殘留著兒子的餘溫。
想著剛剛兒子坐在這裡的小樣子。
低著地頭,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顆顆砸在椅面上。
沐晨曦上前,蹲在白蘇身邊,心疼地抱著無聲哭泣的她。
片刻後,白蘇擡手擦掉自己臉上的淚。
回身給心疼自己哭到淚流滿面的沐晨曦擦眼淚。
沐晨曦回握住白蘇的手,「蘇蘇,我可以讓阿硯幫你去霍家把阿笙要回來。」
她捨不得看蘇蘇和兒子骨肉分離。
「不用。」
白蘇拉著沐晨曦起來在椅子上坐下。
「阿笙他不認我。」
就算她去霍家要阿笙,阿笙也不會跟她走的。
剛剛她去拉阿笙時,阿笙看她的眼裡是排斥抗拒。
「晨曦,我沒事。等淩風醒了,阿笙就能回到我身邊了。」
白蘇長長籲出一口氣。
把心底無盡的難過壓下。
不讓自己被負面情緒打倒。
隻要她找到蕭子衿,求得她去醫治淩風。
淩風一醒,他們一家三口就能團聚了。
「蘇蘇,你找到醫治霍淩風的辦法了?」
兩人太熟悉彼此了,白蘇一說,沐晨曦就get到她話裡透露出來的訊息。
「嗯。」
白蘇點頭。
提到這個,總算是能稍稍緩解心底的疼。
「我一直在找的那位神醫,終於被我找到了。
他雖然不願意下山,但他告訴我,他孫女也可以醫治淩風。隻要我找到他孫女,淩風就有救了。」
「他孫女在哪裡?叫什麼?」
沐晨曦激動了。
她知道蘇蘇考慮的是對的。
她開口讓阿硯幫蘇蘇去霍家,阿硯一定會去。
但,也不能不顧阿笙的意願,明搶。
若是霍淩風能夠醒來。
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什麼霍家,什麼黎佳人,都別想再欺負蘇蘇分毫。
「她叫……」
「沐晨曦!」
穆司音突然出現,打斷了白蘇的話。
看著氣勢洶洶衝過來的穆司音,白蘇腦中閃過四個字:來者不善。
身體有自主意識,迅速站起身,擋在了沐晨曦面前,滿眼防備地看著穆司音。
沐晨曦也跟著站起來,拉住白蘇,與她並肩而站。
退到不遠處的保鏢看到及時衝過來,隻差一步之遙,扣住了穆司音,把人往後拖拽。
拉開距離。
「放開我!」
穆司音被扣住,冷著臉掙紮,「你們知道我是誰嗎?你們敢動我?」
扣著她的保鏢面無表情。
他們管她是誰呢?
給他們錢的人是傅先生。
除了傅先生,他們也隻會聽太太的命令。
沐晨曦目光冷靜的看著穆司音。
昨天,就是她買通了婚紗店裡幫她換婚紗的工作人員。
趁她不備,迷暈了她。
在昏倒前,她看到了穿婚紗的穆司音。
關於穆司音。
在阿硯聖誕節追到h國時,和她說過,已經處理好了。
唐斯年把她送去了國外醫治,以後不會再回國。
之後,她也沒再出現。
傅硯深這朵爛桃花她也就沒再翻舊篇。
沒想到,穆司音會突然穿著婚紗出現。
當時,她在昏迷前隻聽到穆司音喊了一聲阿硯,她就失去了意識。
醒來,蘇蘇回來了。
因為相信傅硯深,她把陪蘇蘇放在了前面。
也清楚,傅硯深早上送少臣和她說晚上下班回來和她聊聊是聊穆司音。
還沒等傅硯深主動交代,穆司音倒是二次找上門了。
「把人送回唐斯年那裡。」
沐晨曦沒空搭理穆司音的糾纏。
和傅硯深經歷了那麼多,對他,她是絕對信任的。
「是,太太。」
保鏢應聲。
押走一個穆司音,一位保鏢就夠了。
保鏢扣著穆司音的手臂,拽著轉身就走。
「放手,我讓你放手,聽到沒有!」
穆司音掙紮不開,眼見著要被保鏢帶走,立刻轉頭對沐晨曦開門見山道:「沐晨曦,你就不想知道,四年前阿硯為什麼要娶我嗎?」
這件事情,她在h國就問過阿硯。
當時,阿硯並未直接說明原因。
那會兒,她記憶還是被催眠狀態,並不記得阿硯。
對阿硯也沒有那麼深的情感,隻是再次動了心。
對傅硯深和穆司音婚約的事情,她也沒那麼在意。
但如今……
深愛著傅硯深的沐晨曦。
越愛,佔有慾越強。
她雖然沒有主動提過,但傅硯深在她「死」後,和穆司音那一段,談不上是一根深紮的刺。
但要說一點也不介意,她也沒那麼大度。
可,既然阿硯說了晚上會和她聊聊。
她聽阿硯說便好。
「不想。」
沐晨曦淡淡地開口。
她不按牌理出牌,讓穆司音表情越來越猙獰。
這是她內心一根刺。
也是她乖乖在國外呆著等傅硯深的原因。
如果不是必要,她是不願意主動揭自己傷疤的。
本想面對面告訴沐晨曦。
可沒想到,沐晨曦是個膽小鬼,為了和她搶阿硯,就知道逃避。
她是不會允許沐晨曦逃避的。
穆司音豁出去了,眼見要被拖向電梯帶走了,她直接不管不顧的大吼出來,「沐晨曦,我為阿硯流過兩個孩子。」
『我為阿硯流過兩個孩子』
沐晨曦身體的血液好像在瞬間冷卻,大腦「嗡」得一下。
面上的冷靜裂開了一個縫。
站在她身邊的白蘇也是狠狠一震,立刻看向沐晨曦。
雖然她掩飾的很好,可白蘇還是能感覺到她此刻內心的激蕩。
指尖相碰。
白蘇感覺到沐晨曦驟然變冷的手,伸手握住,無聲給她力量。
手上的溫暖讓沐晨曦身體升起一絲溫度,人也慢慢冷靜了下來。
她冷靜道:「不可能!」
「沐晨曦,你在自欺欺人。」
「我承認,我出現晚了,所以,阿硯先愛上了你。」
「但是,四年前,你死後,我為他懷過一個孩子是事實。」
「這裡,曾經有一個阿硯的孩子,而且,還是雙胞胎。阿硯很喜歡小朋友,他很高興。」
穆司音自由的一手輕撫著她的小腹。
動作溫柔。
片刻,她手輕顫了顫,瞬間紅了眼眶。
難過的低喃,「可有一次,他又在想你,我不高興,我和阿硯發生了爭吵。
我跌倒了,我們五個多月的寶寶沒保住。」
「我也因為大出血,傷了子宮,這輩子我都不能再做母親了。」
穆司音說著說著,眼淚從眼眶裡滾出來。
她哭著看向沐晨曦,字字誅心,「沐晨曦,你為什麼要回來?你如果不回來,我就已經是阿硯的妻子了。」
「我才是傅太太。」
「阿硯怎麼能辜負我?我為他失去兩個孩子,失去做母親的資格,你說他怎能負我?」
沐晨曦,你在知道這一切後,又怎麼能心安理得的阿硯繼續在一起。
沒有一個女人能夠忍受。
沐晨曦大腦是一片空白的。
穆司音丟出來的訊息太猛,讓她大腦失去了正常的思考。
白蘇也是震驚之極。
穆司音說得太真,那幾年,晨曦「死」了,她也不在江城,並不知道這一段。
一時間,分不清穆司音說得是真的還是假的。
單看穆司音的表情,沒有一絲表演的痕迹。
是她演技太好,還是……真的?
保鏢早就被這些內容驚住了。
扣著穆司音的力道鬆了都沒發現,被她一把甩開,撲到了沐晨曦面前。
「晨曦姐,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隻有一個阿硯,你別跟我搶了行不行?」
沐晨曦下意識往後退避開。
因為刺激過度,她腿有些發軟。
身後就是椅子,撞到小腿肚,疼得她膝蓋一軟,向前跌。
「晨曦!」
白蘇立刻伸手去拉。
但現在的她太瘦,力氣不夠,沒扶住沐晨曦。
隻是緩衝了一下她跌倒之勢。
沐晨曦還是跌倒在地。
「太太。」
保鏢重新把穆司音拽離,其他保鏢上前去扶沐晨曦。
「晨曦!」
白蘇比保鏢快,第一個衝過去,扶起沐晨曦,緊張地打量著她,「有沒有摔到?」
沐晨曦輕輕搖搖頭。
因為白蘇拽了她一下,她跌得不重,隻是情緒起伏很大,腿軟的厲害。
順著白蘇的攙扶,沐晨曦正要起身,突然小腹一痛。
她身體一個抽搐,重新坐回地上。
「晨曦!」
白蘇大驚。
「蘇蘇。」
沐晨曦聲音顫了,捏緊了白蘇的手,「叫救護車——」
雖然時隔五年,可這感覺是刻在靈魂深處的。
她緩緩低頭,看向自己雙腿。
穿著褲子,看不到。
但她卻清晰感覺到,有溫熱的液體正從身體裡在往外流。
霎那間,臉慘白一片。
疼痛感越來越甚,沐晨曦捏著白蘇的力道越來越重。
耳邊的聲音慢慢遠離她。
身體一軟,倒在了白蘇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