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先生——」
是為沐晨曦做手術的醫生。
他身上的白大褂被燒得破碎不堪,狼狽地掛在他身上。
臉上手上多處灼燒,傷勢不輕。
「晨曦呢?」
傅硯深認出醫生,一把抓住他的手,眼底生出一絲期翼。
給晨曦操刀的醫生都出來了,晨曦也一定也出來了。
被握住燒傷的傷口,醫生沒有掙紮,也沒有喊疼。
「傅先生,很抱歉,火起勢太猛,當時沐小姐已經做了全身麻醉,在裡面手術室裡,我沒來及把人帶出來……」
操刀的醫生後面又說了什麼傅硯深已經聽不清了。
這一刻,傅硯深看著不遠處漫天火光,周遭的一切都成了虛設,滿腦子隻剩下晨曦打了麻醉躺在手術台上。
意味著,晨曦不可能自己從大火裡逃出來,她還在手術室。
他要去救他。
傅硯深忘記自己不能行走,看著火勢越來越猛的手術室,不顧一切地想往火場裡沖。
雙腿無力支撐,試圖站起來的身體因沖勢過猛整個向前撲。
「砰」的一聲,重重地砸在地上。
「傅先生……」
醫生見狀,立刻蹲下要扶傅硯深。
被他充滿戾氣的眼神掃過醫生,擡手揮開,「走開!」
他已經沒有資格去指責任何人,造成眼前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他自己。
但別攔著他去救晨曦!
跌趴在地的傅硯深雙眼猩紅一片。
他被莫大的恐慌籠罩著。
顧不上自己此時的狼狽。
顧不上別人投在他身上異樣的眼光。
那些都不重要。
他眼裡隻有離他七、八米遠的手術室。
晨曦還在裡面。
晨曦不能有事。
他要去救她。
醫生被傅硯深的眼神嚇住,沒敢再上前。
站在原地,看著傅硯深這樣身份的大人物。
為了去救一個根本就不可能再救得出來的女人,捨棄了他所有的面子自尊。
「晨曦——」
沒辦法站起來。
傅硯深拼盡全力拖著無法使上力氣的雙腿艱難地往手術室方向爬。
一邊爬,一邊絕望地嘶吼著,「晨曦!」
雙眼越來越紅!
滿眼的悔恨自責!
他錯了,他知道自己錯了。
他不該強迫晨曦。
不該大男子主義。
不該把自己自以為的好強加在晨曦身上,替她做決定!
如果不是他逼她過來打掉孩子,這場意外就不會降臨在晨曦身上。
她那麼求他了,他為什麼就不能再心軟一次!
他為什麼要狠下心腸!
都是他的錯!
他真的知道自己錯了!
老天你別這麼殘忍。
我知道自己錯了。
如果你要懲罰,就懲罰在我身上,千萬別讓晨曦出事。
隻要晨曦沒事,你怎麼懲罰在我身上都可以。
被傅硯深撓破的腿,在地上摩擦,血肉模糊,拖出一條長長的血痕。
火勢一時控制不住,現場混亂一片,醫護人員正在疏散病人和陪同的家屬迅速逃離這一樓層。
隻有傅硯深與所有逃竄的人反方向,堅持往手術室門口爬。
中途,也有人想要去扶他。
都被他身上的戾氣嚇住。
見他堅持要送死,他們怕火勢控制不住,會禍及到自己。
拉一次沒成功,就直接丟下傅硯深自己逃了。
傅硯深目光始終盯著手術室門口。
越來越近了。
火勢太猛,越靠近灼傷感越強烈。
臉包括上半身明顯感覺到了被灼燒後的疼痛感。
汗水被烤乾。
灼痛感越來越明顯。
傅硯深就像感覺不到疼一樣,滿腦子隻有他要去救晨曦。
他一定要進去救晨曦。
手碰到了門,火舌灼傷了他的手背。
他沒有往回縮,還在往裡爬!
「傅先生,不要!」
樓下慢傅硯深一步沒趕上,等到另一部電梯下去,再上來。
一出電梯就看到傅硯深在地上爬。
眼見已經爬進手術室裡。
他們立刻衝過去,把頭髮已經被火燒焦的傅硯深直接拖拽出來。
「傅先生——」
剛要扶傅硯深起來。
被傅硯深一把揮開。
誰也別想阻止他。
他要進去救晨曦!
「放開我!」
傅硯深冷冷地掃過兩名保鏢,擡手揮開他們要攙扶自己的手。
「傅先生,你不能進去,火太大了……」
傅硯深根本就聽不進保鏢的話,再次揮開他們的手,「滾開!」
見他聽不進去勸堅持要進去。
兩名保鏢對視了一眼。
別無他法,隻能趁傅硯深不備,一個手刀,重重敲在他的後頸。
正在極力掙脫兩人的傅硯深,後頸一痛,
眼前一黑,身體軟軟滑下。
傅硯深的輪椅不知道被逃離的人撞到哪裡。
兩名保鏢攙扶著昏倒的傅硯深火速離開這一層。
……
「晨曦——」
傅硯深沒昏多久,突然一身冷汗的驚醒。
他睜開雙眼,看著雪白的天花闆。
記憶瞬間湧進腦海中。
他把晨曦強行送進了手術室。
手術室失火。
晨曦還在裡面!
傅硯深心臟被狠狠地撕裂開。
晨曦——
「傅先生,我扶你,你的手受傷了。」
低頭守在一邊的保鏢,看到傅硯深用包著紗布的手撐著要起身,立刻上前去扶。
「送我上去。」
他知道自己還在醫院。
傅硯深嘶啞的嗓音,出聲命令。
「是!」
他們剛剛也隻是想把傅先生暫時帶離。
他們是穆星闌拔給傅先生的人,他們聽命傅先生,也要護他周全。
不能眼睜睜看著傅先生出事,不然他們無法向穆爺交代。
兩人把傅硯深重新扶到輪椅上,推著他上樓。
樓上,消防隊員已趕過來剛把火滅掉。
正在做收尾工作。
傅硯深剛出現,就看到從沐晨曦做手術的那間手術室裡擡著一個擔架出來,上面是一具燒焦的屍體,放在地上。
轉身進去繼續搜尋。
傅硯深看著不遠處的擔架,渾身的血液瞬間凝結。
他按動輪椅,迅速衝過去。
剛靠近,身體就撲向擔架。
「噗通」一聲,雙膝重重地跪在地上。
跪在擔架前,看著那具燒焦的屍體。
嘴裡不停地在呢喃:「不會的,不會的,一定不會的……」
這不是晨曦!
一定不是晨曦!
錯的人是他,不是晨曦!
該死的人是他,不是晨曦!
晨曦不會死的!
不願意麵對現實的傅硯深,一邊昵喃,一邊試圖想往後退。
直到,一個熟悉的物品吸引住他的目光。
他突然再次撲過去。
看著燒焦的屍體脖子上戴著一條項鏈。
項鏈的吊墜是一枚戒指!
是他和晨曦那款獨一無二的婚戒!
離婚後,她取下來再也沒有戴過。
即便兩人後面關係迅速升溫,他有試探過,可晨曦也隻是淡淡地掃了他一眼,並沒有鬆口再次把戒指戴上。
他和晨曦都知道,晨曦願意再戴上這枚戒指,也就意味著他願意再給他一次機會。
當時她拒絕,是沒打算。
可現在這戒指現在竟然出現在晨曦的脖子上。
什麼時候再戴上的,再明顯不過。
他車禍後,她再次出現在他面前,就是已經決定要和他複合了嗎?
可他做了什麼?
他一次次地推開她。
最後,還親手把晨曦推進了鬼門關。
是他害死了晨曦和他們的孩子!
『傅硯深,我死都不會原諒你!』
沐晨曦在強行推進手術室最後和他說的那句話在他腦海中浮出。
一遍一遍,不停地在重複。
「啊!!!!」
傅硯深捏著那枚戒指,看著面前的焦屍,張著嘴,無聲尖叫。痛到撕心裂肺!
喉間腥甜。
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灑了焦屍一身。
他悲傷過度,身體一軟,倒在了焦屍上。
……
四年後,h國,一棟獨棟別墅。
清晨,陽光從偌大的落地窗灑進寬敞的客廳,一室明亮。
廚房,一個長得很漂亮可愛的小男孩,大概三四歲。不夠高,他站在椅子上,手上拿著裱花,面前放著一個即將完成的八寸蛋糕。
小傢夥一臉認真,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擠著巧克力醬。
隨著他小手移動,蛋糕上慢慢出現了一個媽。
他小手微頓,又開始繼續寫。
爹地說,他親手在給媽咪的生日蛋糕上寫字,媽咪看到會很開心。
所以,他偷偷練了很久。
小傢夥因為早上起得太早,文字剛寫了一半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拿著裱花的手一晃,巧克力醬擠了出來,拖出一道長長的痕迹。
見此情形,小傢夥漂亮的小臉瞬間白了,眼底寫滿了慌亂。
站在椅子上不知所措,他把爹地一大早起來特意為媽咪準備的生日快樂毀了。
媽咪的一切都必須是最好的。
給媽咪的蛋糕也是!
可他竟然讓蛋糕有了瑕疵。
傅子翊很慌,小小的身體因慌和害怕不受控制地抖動著。
「好了嗎?」
一道冷淡的聲音從客廳方向傳來,腳步聲越來越近,傅子翊的小身體也越綳越緊。
直到,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現在廚房裡,傅子翊小心翼翼轉過身,怯生生地道歉,「爹地,對不起。」
是他沒用,這一點小事都做不好。
傅擎天走近,看到蛋糕上的敗筆,目光落在傅子翊身上。
他並未開口,但單單目光已經讓傅子翊承受不住,小小身體瞬間抖得像風中細柳。
氣氛正冷凝時,二樓傳來腳步聲,正在下樓。
聽到腳步聲,傅擎天神情瞬變,寒冬臘月瞬間進入春暖花開。
在轉身之前,目光警告地掃過傅子翊。
傅子翊立刻低下頭快速抹掉剛剛差點嚇出來的眼淚,再擡頭漂亮的小臉上已是乖巧招人疼的笑容。
這情緒能迅速轉變,一看就是沒少經歷。
很快,一道纖細玲瓏的身影出現在兩人視線裡。
一頭長捲髮慵懶地披在肩頭,穿著一襲長裙,搖曳生姿。
雖然已經過去四年,但歲月並未在沐晨曦臉上留下痕迹,五官倒是越發精緻漂亮,舉手投足都有一股迷人的風情。
「媽咪~」
她一出現,傅子翊已像個小火炮一樣迅速沖向她。
在靠近前,悄悄地緩了緩腳步,沒敢撞到沐晨曦。
「寶貝,在做什麼?」
沐晨曦看到兒子,眉眼越發溫柔,滿眼寵溺,彎身打算抱他。
「媽咪,我已經是三歲的大人了!」
傅子翊避開沐晨曦的抱抱。
他不敢。
哪怕他很想媽媽抱抱他。
但是,爹地會生氣。因為,媽咪抱他,媽咪會累。
主動伸手拉住沐晨曦的手,把人往廚房裡拉。
「媽咪,對不起,爹地給你準備的生日蛋糕被我毀了。」
進了廚房,傅子翊主動向沐晨曦道歉。
「這是子翊自己寫的?」
兒子過於懂事讓她心疼。
主動轉移話題。
「嗯……可……」
「寶貝你真棒。」
沐晨曦沒讓兒子可是說出口,溫柔地誇獎著。
誇完,還低頭在他臉上親了親,「媽咪很開心。」
傅子翊小臉瞬間變得通紅,看著笑得溫柔的媽咪。
媽咪笑得這麼甜,爹地應該不會生氣了吧。
悄悄偷看了傅擎天一眼。
發現爹地正一臉溫柔地看著媽咪,鬆了口氣。
傅擎天從沐晨曦出現,眼裡便隻剩她。
突然微微傾身,把俊臉湊到她面前,討吻,「我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