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星闌接到保鏢電話時正好在霍淩風家。
霍家老宅那邊有動作,霍淩風找穆星闌商量點事。
白蘇午睡睡晚了,她一覺醒來,天已經黑了。
下樓沒看到霍淩風,詢問之下知道穆星闌過來了。
他們正在後面小花園的涼亭。
作為女主人,她想親自招待。
白蘇泡得一手好茶,動作嫻熟的泡著茶,泡好後,沒讓傭人幫忙,自己端著剛泡好的茶給兩人送過去。
剛轉彎,就聽到霍淩風問掛電話的穆星闌,「阿深怎麼了?」
「沐晨曦死了。」
穆星瀾言簡意賅。
他是在闡述事實,並沒有太大的悲喜。
他活在黑暗裡,雙手沾滿鮮血,情感涼薄之極。
除了幾個兄弟,其他人的生死,與他無關。
霍淩風正要接話,聽到身後有東西落地的聲音。
他迅速轉身。
看到面無血色的白蘇,雙手還保持著端茶水的動作,但手上已空。
托盤落地,一套價值不菲的差距砸在地上。
滾燙的茶水濺起,濕透了她長裙的裙擺。
「蘇蘇。」
霍淩風起身,大步奔向被沐晨曦死訊震傻了的白蘇。
攔腰把人抱起,放到一邊的沙發上。
捲起她的裙擺,看著她勝雪的肌膚被燙紅一大片。
「拿藥膏過來。」
霍淩風瞬間一身戾氣,對著聽到聲響走過來的傭人冷聲命令。
掃她的那一眼讓對方腿軟。
霍淩風的低吼聲讓白蘇從呆怔中回過神來。
她一把抓住霍淩風的手臂。
力道重的,指甲深深掐進他手臂肌肉裡。
唇瓣輕顫,語氣很輕地問道:「淩風,你們剛說什麼?」
「是我聽錯了對不對?」
白蘇聲音哽咽了,眼圈泛紅,卻強撐著沒哭。
這一哭,就意味著是真的。
她不相信,這是真的!
一定是她聽錯了。仟韆仦哾
前幾天她才和晨曦通電話,她還好好的。
怎麼可能——
霍淩風沒接話,隻是擡手,溫柔地把極力壓抑自己情緒,不願意接受現實的白蘇抱進懷裡,安撫地摸摸她的後腦勺。
這一輕撫。
是無聲的默認。
白蘇眼淚突然決堤而出,在霍淩風懷裡哭到不能自已,「不!」
幾分鐘後,穆星闌改裝後的越野車行駛在夜色裡。
車速很快,但很穩。
後車座的白蘇眼淚始終沒停,哭到抽抽。
霍淩風坐在她身邊,把人抱在懷裡。
一手安撫地輕拍著她,長腿勾著她的腿搭在他腿上,動作溫柔地把燙傷的藥膏抹在她腿上。
白蘇整個人都是傻的,除了流淚,她已經沒有其他的反應。
很快,車停在了醫院。
霍淩風護著跌跌撞撞向前沖的白蘇,不讓她跌倒。
穆星闌隨在兩人身後。
一路進了電梯。
按了樓層。
電梯門打開,白蘇從電梯裡衝出去。
三人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傅硯深的背影。
他還跪在地上,懷裡抱著一具燒焦的屍體。
白蘇被霍淩風摟著靠近。
保鏢看到穆星闌,恭敬地打完招呼,把手中的報告遞過去。
白蘇看著報告上死者的名字。
沐晨曦三個字,刺得她眼前模糊一片。
身體不穩地晃了晃。
捂住嘴,眼淚再次決堤而出。
「晨曦……」
腿軟的站不穩,順著霍淩風的身體慢慢滑下。
霍淩風隨著她蹲下,手依然摟著她的腰。
白蘇跪在了焦屍邊,看著被燒得面目全非的沐晨曦。
撲在上面,哭到渾身直抽抽,悲痛之極。
哭了好一會,霍淩風把人從焦屍上拉起來,摟進懷裡。
許久後,白蘇眼淚方才止住。
她吸吸鼻子,任霍淩風幫她把眼淚抹去。
看著從自己來就一直沒動過的傅硯深。
他比自己還難過。
他是晨曦最愛的男人。
晨曦如果知道一定會很心疼。
白蘇擡手拍了拍傅硯深的肩膀,忍著悲傷,安慰他,「人死不能復生,意外誰也不想的——」
意外兩個字說出口的瞬間,白蘇整個人怔了怔。
剛剛隻顧著悲傷,忘記了其他。
此時,她想到那兩個保鏢,再看著周遭的環境。
雖然燒掉了相連的兩個手術室,但滅的及時,一看便知道這是醫院做流產手術的地方。
流產手術?
晨曦有告訴她,她又懷孕了,是在d國時候懷上的。
當時她雖然因為傅硯深雙腿殘廢的事情而低落,可提到懷孕的時候,她的開心是掩藏不住的。
晨曦是那麼期待她腹中那個小生命的降臨。
她是絕對不可能打掉這個孩子的。
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
白蘇拍在傅硯深肩膀上的手突然收緊。
用力一抓,雙眼圓睜瞪大,哭到紅腫的雙眼死死地盯著他的側臉。
「傅硯深,晨曦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晨曦就算來醫院,也是做產檢,絕對不可能出現在這一層。
她這一問,一直沒什麼反應的傅硯深眼底的痛楚更深。
抱著沐晨曦的手再次抖起來。
他是如何冷漠地命令著保鏢把晨曦推進手術室的。
他是如何無視晨曦的威脅和哀求,一意孤行的。
鑄成無法挽回的大錯。
傅硯深手臂越收越緊,恨不得把懷裡的焦屍揉進自己身體裡。
「你——逼她過來打掉孩子?」
傅硯深雖然沒說,但看他隨著她問話而做出來的反應,她便知道,自己沒猜錯。
傅硯深真的強拉著晨曦過來打掉孩子,才碰上了這場大火的意外。
也就是說,如果他沒有逼晨曦……
這場意外,是能避免的!
「啊!!!」
白蘇凄厲地叫出聲,雙眼通紅,撲向傅硯深,雙手掐住他的脖子,「傅硯深,我要殺了你!」
恨到極緻!
「你把晨曦還給我!把晨曦還給我!」
「你這個殺人兇手!你怎麼能做得出來的?你怎麼能這麼對晨曦,你怎麼能?!」
白蘇本以為隻是一場意外,可卻沒想到,真相會是如此。
被自己心愛的男人強壓著來醫院打掉她滿心期待的孩子,她當時該有多絕望,多難過,多心痛。
「蘇蘇。」
霍淩風試圖把人摟回來,剛把她手掰開。
白蘇甩開霍淩風的手,擡手狠狠地打向傅硯深。
一個巴掌接一個巴掌,抽打在傅硯深身上。
恨不得打死傅硯深!
傅硯深毫不反抗的任白蘇打自己。
直到霍淩風把白蘇抱離,緊緊摟進懷裡。
「嗚——」
白蘇撲倒在霍淩風懷裡,失聲痛哭。
……
鉑悅府,夜色籠罩,傅硯深靜靜坐在輪椅上。
這裡,晨曦的香味在鼻息間縈繞。
就彷彿她還在自己身邊。
可,擡眸看去,這裡再也沒有她四處穿梭的身影。
更沒有她溫熱嬌軟的身體在他懷裡婉轉嬌吟。
在他的撩撥下,綻放出最美的模樣。
晨曦沒了……
她不在了……
明明她已經不在了。
可隻要他一閉上雙眼,她的音容樣貌卻又彷彿在眼前。
一顰一笑,歷歷在目,如此清晰。
可一睜開雙眼,看著空蕩蕩的房子。
他又清晰地認識到。
他真的失去了!
失去。
這兩個字,撕裂著他的心。
太疼了!
無法壓住那種疼!
桌上歪歪倒倒著幾個空掉的酒瓶,傅硯深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酒入胃,胃立刻抗議的翻攪。
他面色更白了幾分。
心口處,好似有人正拿著一把很鈍的刀,慢條斯理地一刀一刀在上面割著。
酒,灌得很猛。
他的胃受不住過多的烈酒,疼得像是腸子都攪在了一起。
翻騰著的疼痛讓傅硯深面色越來越難看。
想壓下心底的痛楚,拚命往嘴裡灌的酒無法再咽下。
酒順著嘴角滑下。
有一半咽下,順著喉嚨滑下時,嗆到,劇烈地咳起來。
扯動著正在反翻攪著的胃,口中的酒盡數噴出來。
噴在沙發上,灑了自己一身。
雷聲陣陣,突然一道閃雷閃過。
讓室內有了短暫的光亮,可以清晰看到沙發和他身上濺上的酒漬除了酒的顏色之外,還渾著鮮血的艷紅。
……
三天後,沐晨曦的葬禮是傅硯深一手操辦的。
沐晨曦的後媽一聽傅硯深要操辦,一口答應。
狠狠剮了想開口的沐父,不讓他廢話。
他們沒那個閑錢也沒那個心思為沐晨曦操辦喪事。
墓地,沐父想多留一會,被妻子拖走。
很快,墓地隻剩下四人。
白蘇靠在霍淩風懷裡,哭到淚流不止。
親眼看著晨曦入土為安,可她還是無法接受,晨曦就這樣離世了。
隻要想著晨曦不在了,她就無法控制自己疼到窒息的心。
霍淩風這幾天算是縱容白蘇了,知道她失去好朋友難過。
但畢竟懷著身孕,在她撐不住時,摟著她,示意她聽話,隨她回去。
白蘇雖然還想留下再多陪陪晨曦,可她身體是真撐不住了。
在霍淩風的攙扶下,慢慢蹲下,和沐晨曦說了一會兒話,這才起身。
並沒有和傅硯深打招呼,她自醫院之後沒再和傅硯深說過話,也沒再對他動手。
晨曦的離開,對他是最大的懲罰,餘生,他都會在後悔自責中度過,無法安生。
白蘇沒看傅硯深,直接走人。
霍淩風摟著白蘇,擦肩而過時,拍了拍傅硯深的肩膀。
傅硯深雖然沒說話,但兄弟之間,盡在不言中。
霍淩風和白蘇離開後,傅硯深坐在輪椅上,陸安站在他身邊幫他撐著傘。
「你先回去。」
霍淩風和白蘇離開後,傅硯深嗓音有些飄忽的開口。
聲音雖輕,但卻不容置疑。
陸安唇瓣一張一合,是想要勸說的,但看著傅硯深的側臉,話又默默地咽回去。
「傅總,您節哀。」
傅硯深沒應,也沒接陸安遞向他的傘。
陸安隻能自己撐傘離開。
雨越下越大,傅硯深坐在雨裡,大雨很快濕透了他身上黑色襯衫。
他從輪椅上滑下,跪在了沐晨曦的墓碑前。
看著墓碑上笑容很甜的沐晨曦,擡起大手,輕輕摩挲過她嘴角的笑容。
滑過的瞬間磨破未痊癒的傷口。
被燙傷的雙手,在雨水的浸泡下,血水湧出來。
很快就被雨水衝掉。
他像是不知道疼一樣,一遍一遍描摹著沐晨曦的臉。
以後,這樣的笑容他再也看不到了。
「晨曦。」
傅硯深的臉輕輕貼在沐晨曦的臉上,一遍一遍叫著她的名字。
再無回應。
白蘇傷心過度,霍淩風半蹲下,背起她,穩步下山。
直到山腳,這才把白蘇放下來。
摟著她往車邊走。
突然,霍淩風腳下動作一頓。
夾雜在雨聲中,有著異樣的聲音。
他反應迅速地摟住白蘇往一邊一閃。
一顆子彈擦過白蘇剛剛站的位置,直接射進不遠處的車裡。
「啊!」
白蘇嚇得面無血色,驚叫出聲。
「別怕。」
霍淩風護住白蘇,想要往車邊走。
他的車是防彈的,隻要上了車,便安全了。
但,對方明顯不想讓他們上車。
打定主意要取白蘇的命。
子彈再次射向白蘇。
霍淩風抱著白蘇,一邊要護著她的肚子,一邊要護著她的安全。
白蘇人還在發抖,但很快就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在霍淩風的維護下,往車邊挪。
終於,在槍聲中,挪到了車邊。
白蘇拉開車門,正在上車。
側面,突然又出現一個人,手中舉著槍,正對著她的心臟。
在對方扣扳機的瞬間,白蘇面色慘白一片,她下意識閉上雙眼。
子彈在射過來的瞬間,她被霍淩風用最快的速度一推,人被推進了車裡。
他再想躲開已來不及。
射向白蘇的那顆子彈直接射進霍淩風的心臟。
霍淩風發出一聲悶哼聲。
身體一軟,倒進車裡。
「淩風!」
白蘇剛坐起,就看到霍淩風倒向自己。
她一把抱住他。
霍淩風吃力地拖著雙腿上了車。
砰的一聲關上車門。
身體一軟,整個重量都壓到白蘇身上。
「開車。」
撐著最後一絲力氣對前面被槍嚇到縮進方向盤底下的司機命令。
說完,昏迷過去。
白蘇最初沒反應過來,隻到摟著霍淩風的掌心一片粘膩。
緩緩擡手。
掌心被鮮血染得通紅。
淩風,中槍了!
看著霍淩風胸口正汩汩往外流血的傷口,她瞳孔震裂。
「開車!」
白蘇見司機沒反應,驚恐的對著他嘶喊著。
司機反應過來油門一踩,車像箭一樣,沖了出去。
白蘇手緊緊按著霍淩風的傷口。
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
淩風,你千萬不能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