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深,陸景行坐在沙發上。
黑暗裡,他一支接一支抽著煙。
他以前煙癮不大,但自從溫暖死後,他的煙癮越來越大。
陸景行看著滿屋熟悉的擺設,沒有一絲挪動改變。
甚至於冰箱裡的食物,每天會換成新鮮的,但每次換的都是和溫暖離開那天一樣的。
他把這裡的一切都保留成了最初的模樣。
是努力的想把時間停留在那一天。
就像,溫暖她還在,不曾離開過。
……
程靜姝的腹部已是高高隆起,隨著月份變大,她的脾氣也越來越大。
從那個小賤人死後,她很少能在家裡見到陸景行。
偶爾回來,也隻是呆在書房,從不踏足主卧。
她之於他不像是妻子,倒像是仇人。
這就是她用盡手段得到的婚姻。
又是大半個月沒見到陸景行的人。
「陸景行,你欺人太甚。」
程靜姝氣得把傭人剛剛端上來的燕窩狠狠地砸在地上,怒氣難消。
一晃那個小賤人已經死了大半年了,可陸景行非但沒忘記,還在變本加厲。
如果他是忙工作沒辦法回來,她會勸自己忍。
可她不能容忍,自己老公每晚不回家跑去那個已死的小賤人住處,根本就沒想過要考慮她的感受。
隔天,陸景行正在公司處理工作。
放在一邊的手機響了。
他接聽——
掛斷後一臉陰沉地掛掉電話,離開公司,直接開車回到結婚後住的地方。
不說家,是因為在他眼裡,這裡不是他的家。
「喲,今天吹的什麼風,把我們陸總吹回來了?」
程靜姝正在喝湯,看著怒氣騰騰衝回來的男人。
他終於捨得回來了是嗎?
「啪!」
一個耳光,打僵了程靜姝嘴角的得意。
傭人嚇得立刻縮回廚房裡,呼吸都刻意放輕。
知道這家男女主人水火不相容,但還是第一次看到男主人動手打女主人。
「程靜姝,誰給你的膽放火?」
程靜姝一手捂著紅腫的面頰,看著面前恨不得殺了自己的陸景行。
她氣紅了雙眼,拿起桌上的湯往陸景行身上砸。
「陸景行,你竟然敢打我?」
她是家裡的獨女,嬌生慣養著長大。
還從來沒人敢碰她一下。
長久被冷暴力,滿腹的委屈。
她以為,時間可以讓陸景行忘記那個小賤人,她以為自己可以等到陸景行回心轉意,愛上自己。
可她等到了什麼?
等到的是他從不正眼看她,心裡裝的隻有一個早就死掉的小賤人。
就連做夢喊的都是溫暖那個小賤人的名字!
她隻能跑去燒掉小賤人的地方,讓他不能再想溫暖。
「如果你不是懷著我的孩子,就不隻是一個耳光了。」
她燒了他唯一的念想,那裡是唯一可以證明溫暖存在過的地方。
程靜姝看著一身恨不得殺了自己的男人,歇斯底裡。
「陸景行,你憑什麼這樣折磨我?」
「我所做的一切,都隻因為我愛你。」
「她的死你才是應該付最大責任的人,我是逼你了,但你也可以為愛什麼都不要啊!」
「你才是真正害死她的人,是你害死了她,是你!」
程靜姝每個字都化為刀,刺進陸景行的心底。
都說時間是最好的葯,會治癒一切。
可時間對他毫無作用。
他無法釋懷,無法忘記。
日日備受煎熬。
頹然轉身,陸景行失了魂地往外走。
「阿行——」
程靜姝剛剛情緒過於激動,腹部一陣絞痛。
她伸手想拉陸景行,但拉了個空。
眼見陸景行頭也不回地往外走,痛苦地伸出手。
「太太……」
廚房裡躲著的傭人見狀立刻跑出來,看到程靜姝大腿上的鮮血,嚇得立刻喊陸景行,「先生,太太出血了。」
但陸景行就像沒聽到一樣,直接離開。
他竟冷血如斯。
「唔——」
程靜姝痛到面色慘白,心痛加小腹的痛,讓她一口氣沒提上來,直接暈了過去。
血順著大腿往下滑。
……
時光荏苒,一晃已是三年後。
盛世豪庭,空氣中飄動著誘人的肉香味,廚房裡的穆司音系著圍裙正在廚房燉紅燒肉。
她眉眼溫柔,她看著誘人的色澤,聞著香味,唇角緩緩勾起一抹溫柔的弧度。
看著紅燒肉,滿眼都是愛意。
這份紅燒肉,滿載著她對阿硯濃烈的愛。
這份愛,她終於不用再借著幫他演戲而隱藏。
她現在可以光明正大用充滿愛意的眼神看他,名正言順的站在他身邊。
叫他阿硯。
不用再為了隱藏自己的愛意而叫他一聲阿硯哥。
調小火燜煮時,她開始準備其他菜。
一切準備就緒,擦乾淨手從廚房走出去,準備給傅硯深打電話,問問他到哪裡了。
自從和傅硯深確定關係後,她知道傅硯深所有的行程。
今天晚上,他沒有應酬,應該能按時下班回家才對。
就因為如此,她才會提前下班,過來給他做晚餐,讓他感受一到家有熱飯熱菜的溫暖。
他會感受到她的貼心。
她今晚想留下來,她想告訴阿硯,她身體早就恢復了,可以和他——
想到晚上會發生的事情,穆司音面若桃花,含羞帶怯,一副小女兒的嬌態。
「對不起,您拔打的電話已關機。」
笑容瞬間僵住,面色沉了下來。
她先是打電話到前台,知道傅硯深已經離開。
前台不會知道傅硯深的行蹤,她又立刻給陸安打電話,「阿硯呢?」
「抱歉,穆總監,我不清楚。傅總的私人手機現在在他自己身上,你若找他可以給他打電話?」
陸安態度有禮卻帶著疏離感。
這次,他確定自己沒有揣摩錯他們家傅總的心思。
對穆總監的態度,絕對沒錯。
雖然傅總沒提,但同樣記得的他知道傅總今晚會去哪,但他不會說。
穆司音:「……」
她能打得通,還需要問他嗎?
但陸安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了,就是不打算告知了。
穆司音直接冷著臉掛了電話。
她沒那麼傻,和陸安撕破臉,對她沒好處。
她又開始給傅硯深打電話,一遍又一遍。
每一次都提示關機。
阿硯平時不會這樣。
他知道她找不到他會不安的,他不會隨便關手機。
他是不是外面有其他女人了?
越想,穆司音面色越白,身體微不可見地抖起來。
……
鉑悅府,一輛黑色賓利停在8棟樓下。
傅硯深推開車門下車,手上提著一個超級大的購物袋,上樓,開門走進去。
進了廚房,拿過圍裙開始做飯。
穆司音坐在樓下,仰頭看著八樓廚房裡映出來的男人身影。
坐在車裡,指甲深深掐進指腹中。
面色猙獰,情緒起伏越來越大。
她立刻從副駕的包包裡摸出一瓶vc瓶子,從裡面倒出藥丸,胡亂塞進嘴裡。
兩小時後,傅硯深關了燈,提著四菜一湯從樓上下來。
開車從鉑悅府離開。
在他的車離開後,穆司音開車跟了上去。
已經九點多,傅硯深一路開到墓地。
墓地這邊,他早就打好招呼。
停好車後,一手提菜和生日蛋糕,一手抱著一束桔梗,緩步往裡走,最後停在一個墓碑前。
他慢慢蹲下,單膝跪地,把花和蛋糕一一擺好。
明天,是晨曦的生日。
他親自給她做了蛋糕,還有她愛吃的菜。
再打開食盒,從裡取出四菜一湯。
菜和湯都是沐晨曦最愛吃的。
「晨曦,你嘗嘗味道怎麼樣?我四年沒下廚了,廚藝好像有些退步。」
本就是為晨曦他才特意下苦功夫學的廚藝。
晨曦不在了,他再也沒進過廚房。
一晃已過去四年。
每每想起四年前那天發生的種種。
他都會心如刀絞,悔不當初。
四年,一千多個日日夜夜,他沒有一天忘記過她。
沒有一天不在後悔自責。
在腿治好了之後,後悔自責更是與日俱增。
「晨曦,你是不是到現在還沒有原諒我?所以,始終都不肯入我的夢裡來。」
四年了,一次都沒有。
他有多想她能入他的夢,哪怕是罵他打他拿刀桶他,他都甘之如飴。
可她不願入他的夢。
是啊!
她恨他!
在晨曦被他強行拖進手術室時,她說:我死都不會原諒你。
這句話,像是一個魔咒,讓他無法掙脫。
晨曦始終不原諒他。
他也無法原諒自己。
夜風徐徐在吹,傅硯深就這樣單膝跪在地上,一手輕輕撫著墓碑上沐晨曦四年未變的音容相貌。
看著看著,眼眶慢慢變紅。
慢慢低頭額頭抵在冰冷的墓碑上,久久未動。
直到,臨近淩晨十二點。
傅硯深這才慢慢起身,擡手抹掉滿臉的淚。
拿過一邊的蛋糕打開,插上蠟燭,卡著零點,點燃蠟燭,「晨曦,生日快樂。」
「我真的好想你,好想再見到你。」
「入我一次夢好嗎?求你了!」
一陣夜風吹過,吹滅了蠟燭。
「晨曦,你這是答應我了嗎?」
傅硯深激動地站起身,他想立刻回家。
他好想在夢裡見到她。
穆司音一直目送傅硯深的背影消失在視線,這才從另一側走出來。
夜風吹動她的長裙,像幽靈一樣飄到了剛剛傅硯深站定的地方。
她低頭,目光看著墓碑上那張讓她深惡痛絕的笑臉。
果然是她。
這是她第一次來沐晨曦的墓地。
之前,她在鉑悅府樓下看著阿硯提著菜出來,就在猜他這麼晚去哪裡。
不是沒有小小地期待,期待一顆真心能捂熱阿硯的心。
晚餐是為自己準備的,想要給自己驚喜。
畢竟,他已經答應會娶自己。
可在看到他去的方向,既不是他的住處,也不是她的住處,她心底便知道,是她自作多情了。
一路跟到這裡。
她看著阿硯對一個死了四年的人表露出情感,她內心嫉妒的發瘋發狂。
穆司音的情緒已瀕臨崩潰的邊緣。
她極力壓抑著。
直到,她的目光掃到一行小字。
「愛妻沐晨曦。」
愛妻!!
這兩個字,刺紅了穆司音的眼。
再看著墓碑上沐晨曦的笑容,那笑容彷彿是在嘲諷她。
嘲諷她的自作多情。
嘲諷她四年還沒有得到阿硯的心。
她敢嘲諷自己。
她憑什麼嘲諷自己。
「沐晨曦,你已經死了,你是個死人,你有什麼資格嘲諷我?」
穆司音手指在沐晨曦的墓碑上,不停地點著她的臉。
就像是在一個耳光一個耳光的在抽她一樣。
目光兇狠!
「阿硯就算現在還沒愛上我,但那又如何,他很快就會娶我了,我很快就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子。」
「你算個什麼妻?!你倆根本就沒有復婚,我才是他的妻子,我才是!」
穆司音瘋狂的拿起傅硯深擺在墓碑前的擺著的蛋糕,狠狠地砸在了愛妻這兩個字上。
「阿硯以後愛的人隻會是我,你給我聽清楚了,你休想和我爭,休想!」
她發狂的扔完蛋糕又把菜全部都踢翻。
最後拿起那束桔梗!
桔梗代表,永恆的愛!
「我讓你永恆,我讓你永恆,我看你怎麼永恆!」
穆司音死死捏著那束桔梗,一次比一次力道重的砸在墓碑上。
嬌嫩的花朵被她大力摧殘。
落了滿地。
直到一束花被她砸成隻剩下花莖,這才用力砸在地上。
她還不解恨,擡腳,狠狠地把那些花瓣全部都碾碎,這才對著沐晨曦的墓碑「呸」了一聲。
一口唾沫吐在墓碑上,一臉陰狠地轉身離開。
一個死人,不配讓她生氣。
死都死了,還拿什麼和自己爭!
……
h國
沐晨曦兩年前身體調養好後,一次機緣,她遇見了h國很有傳奇色彩的人物盛夏。
在商界很多人都聽過她的名字,她一個女人從國內打進h國市場,很快便在h國佔了一席之地。
在h國商界提到盛夏,無人不知。
對人疏離的盛夏,對她釋放出了善意。
她從兩年前跟著盛夏,她用了兩年時間,升到營銷部總監的位置,成為公司的骨幹高層。
「叩叩。」
沐晨曦站在門外,禮貌的敲了敲門。
「進。」
聽到聲音,她才推門而入,「盛總。」
「坐。」
盛夏示意她坐,並未立刻開口。
直到看完面前的文件,這才擡頭,看向面色沉靜的沐晨曦,直入正題:「江城的分公司出了一點問題,我沒時間過去,你替我過去處理。」
「江城?」
沐晨曦明顯愣了愣。
「有問題?」
盛夏的目光很犀利,看著沐晨曦很有威懾力。
「沒有。」
沐晨曦果斷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