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那男人吃饅頭的同時，紅髮男提著桶將裡面的東西倒進了一邊那道長長的豬槽裡，隔得太遠姜渺看不太清楚，單憑那綠中帶黃，黃中帶紅的顏色來看，簡直就是一桶泔水。

　　而那男人咽下最後一口饅頭後，徑直跑到豬槽前半跪著身子將頭伸進裡面大口喝了起來，不時還發出含糊不清的「吭哧吭哧」聲。

　　緊接著，隊伍裡的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

　　那些男人吃完饅頭後，都十分有秩序地趴在豬槽前吭哧吭哧。

　　姜渺一陣反胃，這豬槽裡的食物，和豬食有何區別？而這些人的模樣，跟牲口又有何區別？

　　可她們這邊的情況亦是如此。

　　女性隊伍這邊同樣有一道長長的豬槽，大鼻子男不知何時將豬槽倒滿了，她這時才看清，「泔水」的內容有胡蘿蔔、紅薯、白菜葉子等等，看起來和另一道豬槽差不多，隻是多了一層好像是蛋花的的東西。

　　女人們在吃完手裡的食物後，同樣有序地趴在槽邊埋頭苦喝。

　　姜渺簡直不忍直視，默默地將頭偏到一邊。

　　而站在她前面的女人在這時突然回頭看了她一眼，姜渺趕緊重新作出那副獃滯的表情，內心卻有點不安，也不知自己方才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嫌棄表情被她看到了沒有。

　　姜渺看似兩眼放空，實則在不露聲色地觀察這個女人，發現她和那些村民一樣，臉色蠟黃，頭髮乾枯，四肢細得像竹竿，可肚皮卻高高隆起，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個鼓脹的氣球上插了四根筷子一樣，簡直與她的身材完全不成比例。

　　這是個孕婦？

　　姜渺正在心裡這樣想著，卻見女人的神情有了變化。

　　女人看向姜渺的眼神在此刻居然帶著幾分同情。

　　姜渺心中不禁一驚，直覺告訴她，這女人一定知道些什麼。

　　可現在確實不是個同她攀談的好時機，姜渺隻能忍住內心的衝動。

　　這時耳邊傳來小個子不耐煩的聲音：「喂喂喂，左顧右盼什麼呢，都是母豬有什麼好看的！趕緊把你們的豬食領走！」

　　那女人立即收回看向姜渺的視線，接過小個子發來的食物後飛快地退到一旁。

　　姜渺很好奇她會不會也像那些人一樣趴在豬槽裡喝湯，但是還沒等她轉身看，小個子就極度暴躁地將盆裡的食物向姜渺身上扔去。

　　姜渺下意識地接住後才看清，她們這邊的食物不是男性隊伍的饅頭，而是包子，隱約還能聞到一股肉香味，看樣子是肉餡兒的，隻是裡面是什麼肉就不得而知了。

　　小個子先是對姜渺能反應極快地接住包子的事情愣了一瞬，繼而表情變得更加狂躁了，大罵道：「拿了東西就滾一邊去！」

　　姜渺猜測他估計是把在那刀疤臉身上受的氣發洩到了自己身上，不免覺得有些好笑，但還是默不作聲地拿著包子走到了一旁。

　　她正猶豫著要不要吃下包子，就發現除了小個子以外的另外三個男人都提著空桶和空盆離開了，隻有小個子還留在原地給站在隊伍最末的黑曜發包子。

　　看樣子這小個子是被他們三個排擠了，或許這和之前刀疤臉說他是「母豬生的崽」這句話有關。

　　姜渺暗暗在心裡這樣想著。

　　小個子手裡捏著最後的兩個包子，看著黑曜冷哼了一聲，像剛才用包子扔姜渺一樣朝她扔去，隻是他這次扔的角度明顯偏離了很多，就差沒直接往黑曜的反方向扔了，動作簡直是要多刻意有多刻意。

　　在這種情形下黑曜當然不可能接住包子，如果硬接的話她也能做到，隻是必然會暴露自己。

　　於是兩個肉包子就這樣摔到了地上，彈進了一小塊泥窪裡。

　　黑曜低頭看了看，發現那兩個白包子全都被淤泥染成了黑棕色，而泥窪裡的蒼蠅和其他不知名的飛蟲還不時地落在上面，發出細微的嗡鳴聲。

　　小個子同樣看到了這兩個包子的下場，不由得心情舒暢了許多。

　　他得意洋洋地擡起眉毛，提高音量說：「哎呀，我怎麼就一不小心讓肉包子掉到地上了呢！」

　　黑曜有點不明白他這樣說是什麼意思，也不知道自己現在該作出什麼樣的反應才對。

　　思考了幾秒，她猜測這小個子應該是想看她狼狽地撿起包子的模樣吧？

　　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於是黑曜向泥窪走了幾步，剛準備彎腰撿起包子時，她突然感覺自己的後背泛起了一陣涼意。

　　原本聽到的那些「吭哧吭哧」聲突然消失，時間好像靜止，空氣也好像凝固了。

　　她緩緩擡起頭，發現那些在豬槽埋頭喝湯的村民們全都轉過頭緊盯著泥窪裡的那兩個肉包子，眼睛個個冒著綠光，有的人嘴角甚至滴下了拉長成線的透明涎液。

　　黑曜渾身直起雞皮疙瘩，本能地縮回了準備拾起包子的手。

　　誰知下一秒，場面變得徹底失控。

　　那些村民紛紛像餓狼一樣撲向那兩個肉包子。他們用雙手、用牙齒、用一切可以動用的部位，互相撕扯著，拚命地爭奪著那兩個包子。

　　混亂不知持續了多久，終於，一個男人殺出重圍，率先搶到了這兩個包子。

　　可其他人怎麼會甘心於此，跟疊羅漢似的全壓在他身上，想以此將他擠開奪走包子。

　　那男人被身上突如其來的重量壓到缺氧，原本蠟黃的臉在此刻漲得通紅，可他的表情卻沒有絲毫痛苦，而是興奮到扭曲變形，他拼盡全力將兩個包子一下子塞進自己的嘴裡。

　　黑曜能清清楚楚地看見，連帶著一起塞進他嘴裡的，還有那包子上的好幾隻蒼蠅。

　　也許是對肉包子的渴望太過強烈，也許是他害怕其他村民會從他嘴裡摳出包子，那男人飛快地咀嚼著，嘴巴不停地張合，嘴角不斷流出混合著油汁的泥漿，將他的整個下巴和脖頸都染成了烏黑色。

　　黑曜哪裡見過這種場面，驚詫到連連後退幾步，隻覺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差點乾嘔出聲。

　　緊接著，她聽見小個子在她身後哈哈大笑起來，那笑聲幾近癲狂，彷彿是看到了什麼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