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開學，葉柔去了校長辦公室。

　　錢輝和紀春明都在。

　　見到葉柔，紀春明招手讓她坐下，溫聲道：「葉柔同學，你和陳教授的醫術比試，暫定下周三，這個時間可以嗎？」

　　葉柔點點頭，「我沒意見。」

　　錢輝張開嘴，似是想說什麼，猶豫再三卻又閉上嘴，咽了回去。

　　葉柔注意到，剛想問，紀春明叫錢輝出去。

　　錢輝隻得起身離開。

　　辦公室裡隻剩下兩個人，紀春明臉上的溫和消散，露出些窘迫來，「小柔，你小姨現在喜歡什麼，你知道嗎？」

　　葉柔：「……」

　　怪不得要叫錢主任出去。

　　紀春明表情急切，眼睛緊盯著葉柔，帶著濃濃的期盼。

　　葉柔輕嘆口氣，神情鄭重了些，「紀校長，你為什麼要送小姨禮物？」

　　「送禮物當然是想讓她開心。」紀春明理所當然回答道。

　　葉柔問的更加直白：「在你心裡小姨究竟是什麼人？未婚妻？還是需要你關懷照顧的青梅？」

　　紀春明表情茫然一瞬，「這有什麼區別嗎？」

　　「當然有。」葉柔認真道：「未婚妻是以後要結婚的關係。青梅則隻停留在關懷照顧階段。」

　　紀春明苦笑，他目光掃過桌上擺著的照片。

　　照片上的年輕男孩笑得意氣風發，站在他身側的女孩害羞勾起唇角，滿臉青澀。

　　當時他二十二，唐盼夏十七歲。

　　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

　　紀春明一生未娶，就是在等唐盼夏。

　　有生之年，他等到了。

　　他當然想結婚。

　　可結婚是兩個人的事，他想結婚，但夏夏呢？

　　她的想法，紀春明猜不透。

　　紀春明搖搖頭，聲音乾澀道：「我當然想結婚，但夏夏的想法，我不知道，也沒有問過。」

　　葉柔明白了。

　　「紀叔叔，你現在該考慮的不是買什麼禮物哄小姨開心，你需要先和小姨談一談。」

　　葉柔是小輩，不好過多插手兩位長輩的關係，言盡於此。

　　她走後，紀春明靠在椅子上，表情惆悵。

　　「砰！」

　　錢輝怒氣沖沖推門進來，「校長，你沒有和葉柔同學說嗎？」

　　紀春明表情一收，又變成了平時溫和淩厲的模樣。

　　「說什麼？」

　　「老校長定比試內容，還請了許多醫學界的專家觀摩比賽，這件事，你沒告訴葉柔同學？」

　　錢輝長得胖，一著急就冒虛汗，語速說的又快又急，說完粗喘了兩聲。

　　紀春明表情淡淡，聲音也很平靜。

　　「急什麼？」

　　「校長，怎麼不急啊。這次事要鬧大了，老校長明擺著就是要借這次的事情，壓一壓你的風頭。」

　　錢輝急得拍桌子，「葉柔同學要是輸了，你堅持要設立的中醫專業可就保不住了。」

　　「她不會輸。」紀春明語氣篤定。

　　「校長，葉柔同學的對手可是陳廣啊！」

　　錢輝細數陳廣的成就，「編寫多部醫學著作，婦科疾病領域奠基人之一，還擔當多個專業委員會的重要職務。」

　　他啰嗦了一大堆，最後總結道：「葉柔同學和他比試，就如同蚍蜉撼樹，根本不可能贏。」

　　「行了，這事我心裡有數。」紀春明指骨敲敲桌子，「讓你查的事，有結果了嗎？」

　　「校長——」錢輝拉長音調，小眼睛裡滿是哀怨。

　　一米七五的大漢，做出這副怨婦的姿態，噁心的紀春明打了個哆嗦。

　　他語氣更加不耐煩，催促道：「說事！」

　　「有結果了。」錢輝見校長不吃這一套，闆起臉，「陳廣常常拿這事教育他手下的學生，所以這件事並不難查。」

　　「陳廣母親是生產引起的大出血，當時給陳廣母親治病的老中醫，是個庸醫，根本不會治病，結果就是一屍兩命。」錢輝說完嘆口氣。

　　他了解這段過往後，明白陳教授為何對中醫如此偏激厭惡了。

　　「校長，您為什麼讓我打聽這件事啊？」

　　「問那麼多幹什麼，出去。」

　　錢輝無語，用完就丟，好無情。

　　錢輝走了。

　　紀春明翻著文件的手一停，放下文件，拿起了照片。

　　讓錢輝去打聽陳廣，是因為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他從不打沒把握的仗。

　　可他的自信在夏夏面前潰不成軍。

　　「該和你好好談一談嗎？」

　　他語氣猶豫，惆悵。

　　諾達的辦公室內，紀春明身影孤單，愁霧緊緊攏住他。

　　葉柔不知道她的建議，讓紀校長多頭疼。

　　江辰正開車帶她回軍區。

　　今天，梁玉山要相親，她趕著回去看熱鬧。

　　江辰已經習慣了，飛快開回軍區，生怕耽誤葉柔吃瓜。

　　車剛停下，葉柔開了車門就跑了。

　　她零零碎碎小東西，手包、外套、水杯全都扔在車座上。

　　江辰看著把他丟在原地，眨眼間跑不見的女人，氣笑了。

　　葉柔把江辰丟到腦後，正在慶幸自己回來的及時。

　　客廳裡坐著兩個陌生人。

　　年紀長些的女人，面容普通，身材豐腴，是婆婆們最喜歡的好生養的身子。

　　她垂著眼坐在沙發上，頭髮用黑皮筋紮起來，全身上下都沒戴什麼首飾。袖口縫著補丁，衣服雖然陳舊但洗的很乾凈，隱隱能聞到肥皂的香氣。

　　緊靠著女人的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女孩，垂著頭，安靜坐著。

　　田子慧往常嚴肅的臉上，帶著有些誇張的笑容。

　　「我回來啦！」

　　悅耳嗓音傳進來。

　　門口進來的女孩身影窈窕，冰肌雪膚，上挑的狐狸眼瀲灧，眼下一顆紅艷艷的淚痣點綴出萬種風情，美的刺眼奪目。

　　像是太陽，明媚刺眼。

　　這是蔡小霞第一次見葉柔的感覺。

　　和葉柔對上目光的瞬間，她倉促低下頭，瞥到衣角的補丁，她伸手擋住。

　　女孩低頭的速度太快，葉柔隻看到了她的眼睛，細小狹長，瞳孔黑亮。

　　「小柔回來了。」梁玉山笑得窘迫。

　　這麼大歲數被女兒撞到相親，他有些尷尬，站起身沖葉柔招手，「我給你介紹一下。」

　　田子慧冷哼一聲，沒有阻攔。

　　葉柔乖乖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