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傢具挪開，圍著茶幾，擺了幾張長凳子、軟沙發。

　　木頭茶幾上放著了陶瓷煙灰缸，擺著水果、瓜子和五香花生，裡面還混著幾顆奶糖。

　　這邊聊天的都是上了年紀的男人，沒人動吃的。

　　梁玉山把葉柔當小孩，帶著她坐下後，給她抓了把瓜子和花生，還把裡面混著的糖全都挑出來放在葉柔面前。

　　葉柔有一搭沒一搭嗑著瓜子，她還在找孟春萍和池可可。

　　不久，孟春萍從二樓獨自下來，身邊沒有池可可。

　　她臉色微冷，下了樓嘴角才揚起一抹笑容，很淡很冷。

　　葉柔偏頭掃著孟春萍，想著白天方尋英的話。

　　孟春萍是鄭莉莉的閨蜜，她說鄭莉莉給挑糞工寫過情書，而那封情書就在她手裡。

　　葉柔想要那封情書，切入點就是池可可。

　　她遲遲等不到池可可，想要起身直接詢問的時候，就見池柳臉上烏雲散去，眼睛發亮。

　　葉柔順著池柳視線看去，是孟朝陽左右手提著禮物盒子，走在一對中年男女身邊。

　　孟朝陽率先打招呼：「池叔，孟姨晚上好。」

　　池同微微點頭，笑著問道：「你哥呢？」

　　「白天就見不到人了。」孟朝陽說著，把稍小一些的盒子遞給池柳，溫聲道：「池柳，生日快樂。」

　　池柳先是不敢置信，後被母親碰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歡喜接過禮盒，高興道：「謝謝你，朝陽。」

　　「嗯。」孟朝陽隨口回答，目光轉了一圈，沒有找到人，才低頭看向池柳，「可可呢？」

　　池柳臉噹啷沉下去，不耐煩道：「我怎麼知道她在哪。」

　　孟朝陽還要追問。

　　他母親賀向夢攔住他的話，看著孟春萍道：「春萍，你看這兩個孩子婚事什麼時候定下來？朝陽年紀也不小了，是時候成家了。」

　　孟春萍露出真心實意的小柔，驚喜道：「可以啊，柳柳也蠻喜歡朝陽的，兩個孩子……」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賀向夢打斷了。

　　賀向夢嚴肅道：「春萍，我指的是可可。」

　　孟春萍眉頭微皺，沒有立刻回答。

　　氣氛一時沉寂下去。

　　賀向夢的話像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池柳的情緒驟然爆發，她不滿道：「我才是池家真正的女兒，和朝陽哥哥從小定下婚約的明明是我，為什麼你們都要選池可可！」

　　賀向夢沒有興趣哄小女孩，她再次嚴厲重申道：「春萍，你知道的，我看中的兒媳婦是池可可，也隻能是她。」

　　這樣嚴厲的話，聽在池柳耳中，分明就是嫌棄。

　　她越想越氣，揮手把孟朝陽送的禮物砸在地上，「破東西，誰願意要！」

　　瓷器碎地的聲音，在熱鬧大廳中不僅沒有被掩蓋，反而格外突出。

　　賀向夢臉色倏然沉下去，正視池柳，目光冷淡嚴厲。

　　池柳被她看的心虛，不敢直視，匆匆移開目光帶著氣跑上樓。

　　「柳柳！」孟春萍追上去。

　　池同不悅道：「這件事我們改天再說吧。」

　　「儘快。」賀向夢吐字如金，丟下這兩個字，跟著丈夫走了。

　　孟朝陽看都沒看摔在地上的禮物，他小心捧著另一份禮物盒，繼續找池可可。

　　葉柔注意力收回，她嗅覺靈敏，客廳抽煙的人又很多，葉柔鼻子受不住，一個勁的打噴嚏。

　　梁玉山注意到了，「小柔，你怎麼了？」

　　「煙味太濃了。」葉柔低聲道。

　　梁玉山對池同道：「讓小柔上樓待一會，等吃飯的時候再叫她下來。」

　　「好。」池同點頭。

　　葉柔循著樓梯走上樓，池家的構造和梁家沒有區別，四間卧室一間書房，外帶一個陽台。

　　陽台裝了隔斷，外面是供人臨時休息的小廳，擺了桌子和椅子，走過隔斷正是二樓露天陽台，種了些綠植和花。

　　她雖然想吃瓜，但這裡畢竟是別人家，沒有瞎闖亂逛，走到小陽台上，呼吸新鮮空氣，去掉鼻子裡嗆人的煙味。

　　葉柔聞著淡淡煙味，恍然之間發現，江辰似乎很久沒有抽煙了，她正在想江辰是什麼時候不抽煙的時候，陽台外的小廳傳來聲音。

　　正是孟春萍和池可可。

　　兩個人似是剛剛安慰池柳不成功，孟春萍話語中還帶著火氣。

　　「可可，你怎麼這麼不懂事！」

　　池可可沉默，沒有回應孟春萍的指責。

　　孟春萍似是把池可可的沉默當作了抵抗，火氣愈發大，即便克制壓抑聲音，也難以掩飾尖銳的聲音尾調，像是魚尾高高翹起，啪啪甩動。

　　「可可，你去找孟朝陽退掉婚約，說你不想和他結婚。」

　　命令的、尖銳的聲音似是有回聲，久久不散。

　　兩相對比之下，池可可聲音太微弱太無力，像是小孩子伸出拳頭在空氣中揮舞了一下。

　　「媽，我喜歡孟朝陽，我，我不想退婚。」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像是驟然下墜的風箏，戛然而止。

　　「池可可。」孟春萍似乎平靜下來，或許用著她慣有的神情正在審視打量著池可可，「你太自私了。」

　　池可可沒有說話。

　　孟春萍繼續道：「你的這個決定對池柳對孟朝陽都是一種傷害。」

　　隱隱約約的哭泣聲響起，葉柔聽的一臉問號，為什麼對孟朝陽是傷害？池可可為什麼哭？

　　「我讓你去找孟朝陽退婚是為你好，這件事情你最清楚不過。」孟春萍聲音和緩了一些，帶著些母親的淳諄教導：「可可，一會下樓去找朝陽，和他說清楚，你知道這對你是最好的選擇。」

　　池可可仍然在哭，聲音細細微微，像是池水上的波紋，一圈圈持續不斷。

　　孟春萍應是得到了池可可無聲的答覆，滿意離開，噠噠噠走下樓。

　　「出來吧。」池可可聲音驟然響起。

　　葉柔輕嘆一口氣，走出去。

　　池可可臉上全無哭過的痕迹，表情冷淡沉靜。

　　隻是她比葉柔上一次見她又瘦削了很多，純白色的連衣裙撐不起來，身體單薄的像是紙片人。

　　葉柔微微斂眉，問道；「你是生病了嗎？」

　　池可可笑了一下。

　　這一笑很複雜，開心傷心失望頹廢……

　　恍然間，葉柔想起了王翠薇，她在衛生所跟著劉建康，走前她也是笑了一下，一樣複雜的含著莫名意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