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她們不會真兩天沒吃飯吧？”山杏靠在收銀台這邊，狐疑的問周芸。

　　周芸雙手環抱，眼睛也錯愕的盯着這幾個女孩。

　　此刻，她們正蹲在那玻璃茶幾邊上，狼吞虎咽的吃面。

　　虎牙女孩和矮個女孩吃的最快，連面湯都嗦幹淨了，似乎還沒吃飽的樣子。

　　兩人吃完，還眼巴巴的看着同伴。

　　長發女孩最斯文，就算很餓，吃面條也是小口小口的，她跟矮個最好，見她吃完，就将自己碗裡的面條又扒了一點給她。

　　“不要，你自己吃。”矮個女孩推辭。

　　長發女孩道，“我胃口小，吃不下那麼多，你多吃點，多吃才能長高個兒呢。”

　　“好吧。”于是，矮個女孩又大口吃起來。

　　長發女孩看着她吃的那樣香，抿嘴笑了。

　　這笑起來，倒有幾分孩子的純真，比之前拿衣裳時的那股子霸道勁兒好多了。

　　等她們吃完了，周芸給山杏使了個眼色，“碗筷收好給面館送過去。”

　　“嗯。”山杏走過來，剛準備收拾。

　　虎牙女孩朝其他幾個吼了一聲，“都愣着幹啥？自己吃的碗筷還要别人收拾嗎？”

　　于是，她帶頭，其他幾人也将碗筷摞起來。

　　“姐姐，我幫你送。”方臉女孩主動表現。

　　山杏拒絕，“不用，我自己送就好。”

　　然後，這幾個女孩，又圍着茶幾排排站，似乎等着周芸的發落。

　　“都吃完了？那走吧。”周芸還要做生意呢，沒那工夫管教她們。

　　何況，管教她們也輪不着她啊，她們應該都有父母親人。

　　虎牙女孩幾個一愣，顯然沒料到周芸這麼輕易的就要放過她們？

　　當然了，也不是說不放過她們。

　　這個老闆是好人，她請她們吃了面條，那麼一大碗連湯帶面的，熱乎乎的下了肚，真舒服啊。

　　“那個.....”虎牙女孩遲疑的看着周芸，想說啥又有點說不出口的樣子。

　　周芸卻神色嚴厲，“不過，給我聽好了，以後不準再幹這種小偷小摸的下作事，不然，要是再給我逮到了，可就不是揍一頓屁股這麼簡單了。”

　　虎牙女孩的臉嗖的就紅了，不過，眼裡卻沒有惱怒，反而，彌漫起一股濕意，她咬着唇小聲嘀咕。

　　“我小時候調皮，我爸也會拿棍子揍我屁股。”

　　“哼，你爸要是知道你現在在外頭這樣，還會揍你屁股。”周芸沒好氣道，從小就挨揍，竟然還沒學乖？

　　虎牙女孩聲音一哽，“他前年過世了。”

　　“......”周芸心口猛地一堵，有種說不下去的感覺。

　　“那你媽呢？”周芸問。

　　虎牙女孩吸了吸鼻子，“他們一起過世的，車禍。”

　　周芸忽而心口一澀，鼻子有些發酸。

　　尼瑪，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嘛......

　　周芸不想管，這種事根本管不過來，管不過來。

　　“那行了，今天這頓面算我請你們的，不用你們給錢了，都走吧，走！”

　　“謝謝姨！”虎牙女孩帶着其他幾個，對着周芸鞠了一躬。

　　就這一躬差點把周芸給送走。

　　“别别别，謝就夠了，不用鞠躬。”尤其是她往邊上躲，她們就非得朝着她鞠，連鞠三個。

　　周芸背過了身去。

　　虎牙女孩幾個這才走了。

　　等她們走後，周芸目光怔怔的，她知道，這世間太多苦難，她想獨善其身，她不想幹涉他人命運，怕自己被拖進泥潭。

　　然而下一秒，她已經走到門口，朝那幾個喊了一聲。

　　“等等，都回來。”

　　虎牙女孩幾個一臉緊張，但又不敢不聽話，因為周芸記住她們的樣子，而且周芸會打人，虎牙覺得自己的屁股已經腫的不能坐凳子了。

　　“你們都多大了？”

　　她打眼一掃幾人，看着比李小磊還小，尤其那矮個女孩，頂多也就十四五歲的樣子。

　　結果，幾人一報年紀，最大的是方臉女孩和虎牙女孩，都是十七歲，其他的有十五，十六，那個矮個女孩開始還謊稱十七，被周芸幾下一炸，承認自己十四歲。

　　“你們這麼小，為什麼不在學校裡念書？除了她，你們其他人，家裡不管嗎？”

　　方臉女孩忙道，“我爸媽也死了。”

　　“你别胡說，上回的事我還記着，你媽還活着。”周芸道。

　　方臉女孩，“她早跟野男人跑了，好幾年沒回來了，對我來說，就跟死了一樣嘛。”

　　周芸白她一眼，“其他人呢？”

　　長發女孩和橙色T恤女孩，這倆竟然是逃課出來的，就因為姐妹義氣，其他姐妹流落街頭，她們也要陪着一起。

　　矮個女孩是被家裡奶奶打了，跟着長發一起的。

　　方臉女孩一直就是在外頭瞎混的，以前跟着李長青和那個傻子叫啥麻将九筒的，結果，人家李長青家境好，見他天天的在外瞎混，家裡人托了關系給送到省城的什麼私立中學去了，那個麻将的，頂替他爸進了廠，年齡還被改大了兩歲。

　　等于那倆男孩都有了着落，她家裡沒人管，于是又跟虎牙女孩幾個混到了一塊。

　　短發女孩也是上學的，上半年才退的學，而且，眼看着還有半學期就要中考了的，不過，家裡人嫌棄女孩讀書沒用，覺得有個初中畢業就成了，就沒讓她念了，連學校老師來家裡做工作都沒用，他們壓根就沒打算讓她參加中考。

　　非逼着她出去打工，家裡大哥還等着錢結婚，小弟也還在念初一，再過兩年也要中考了。

　　短發女孩的二姐已經在S市的飯館給人端盤子，據說待遇還不錯，家裡人也想将她送過去，就算年紀小進不了廠，但是，給私人飯館刷碗端盤子，沒人管的。

　　短發女孩性子烈，不讓上學堅決不出去打工，跟家裡僵持了半年，現在天天不歸家，徹底放飛自我，甯願毀了自己，也不想成全家人，她就破罐子破摔了。

　　于是，這些女孩就這麼在一起，沒錢就在家裡偷一些，或者在外頭弄一些，或者像今天這樣，遇着飯店了，就想吃個白食，現在夏天，她們想穿新衣裳了，就過來偷，貴重的還可以賣錢。

　　周芸看着她們述說這些的時候，那種不可一世、不管不顧的甚至還覺得自己很了不起的單蠢神色，十分無語，同時又有些痛心。

　　“現在聽好了，我問你們，你們得想清楚了，認真回答。”

　　幾人疑惑，“問啥？”

　　“你們喜歡現在這樣過日子嗎？”周芸問。

　　幾人一愣，面面相觑，又一臉茫然，喜歡嗎？她們也不知道，每回做壞事的時候，當時是刺激的，可是，過後又是害怕的，也有悔恨的。

　　她們雖然還不是很懂，但是，她們也覺得眼下的生活就像深淵，拉着她們一點一點陷落，可她們不懂自救，隻能慢慢的陷進去。

　　“你們願意改好嗎？要是願意改好，我願意幫你們。若是想繼續過現在的生活，那我不會管，隻要你們以後别進我的視線，到我的地盤，我不會管的。”周芸認真道。

　　虎牙女孩幾乎帶頭，後面緊跟着喊道，“我們改好！”

　　“我們願意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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