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麗下午離開雲想衣裳，先是去了郵政局，将這大半年攢的工資，大約有八百多塊，她存了五百塊，剩下的三百二十塊八毛，打算後續租房和置辦小食攤的費用。

　　存好之後，她又帶着簡單的行李，先是找了家旅館，因為身上還帶着錢呢，這回，她開了個單間，隻一個人住。

　　房間開好後，她就拿出針線，将存折和剩的三百多塊錢，一起縫在了襯衣的口袋裡，就這麼穿在了身上。

　　收拾好後，下午5點多了，外頭的暑熱也降了下去。

　　她便鎖好了客房的門，徑直往家去。

　　這個旅館離家有點遠，又沒自行車，又舍不得花那幾毛錢坐公交，陳小麗就這麼走着回的。

　　大約走了四十多分鐘，終于到了自家小區樓下。

　　夜色下，年代久遠的單位樓，在陳小麗眼中既親熱又有一絲荒涼。

　　這是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但她也知道，今後，她恐怕再也不會回來了。

　　深吸了一口氣，陳小麗一徑回到家中。

　　不大的小廳裡，亮着一盞白熾燈，那張陳小麗擦過無數遍的木桌子上，擺着兩盤菜，還冒着熱氣，想來是剛炒好的。

　　廚房裡，還有炒菜的聲音。

　　她大兒子正抱着孩子在屋子裡走動，她男人正拿着個錘子蹲沙發邊上修椅子。

　　陳小麗不由得往廚房瞅了一眼，廚房裡，她大兒媳和她親媽正一起在廚房裡忙活呢。

　　呵，想不到她今天回來的挺是時候，家裡齊全着呢。

　　可看到這一幕，陳小麗鼻子還是狠狠一酸。

　　這滿屋的煙火氣，卻不再屬于她了。

　　“你回來幹啥？”大兒子趙天陽自她開門進屋的時候就看到了她，但是一直沒搭理，沒想到她媽竟然不識趣，雙眼瞅着廚房裡，那眼神冷的很。

　　趙天陽很怕她媽會找她嶽母和媳婦的麻煩，便冷着臉色道，“你不是走了就不回來了嗎？這已經不是你的家了。”

　　哪怕這回回來就是想做個了斷的，心裡早已做好了預警的，可是，當自己痛了一天一夜才生下來的兒子，又那麼辛苦的養大的兒子，這個時候抱着他自己的孩子，對着曾經生養他的親媽，說出這樣的話的時候，陳小麗的心口，仍舊像被一把匕首狠狠給紮了個窟窿。

　　男人趙成剛也站起身，神色複雜的看着她。

　　這一次，陳小麗明顯比上回回來蒼老了許多。

　　他就知道，一個女人在外打拼哪那麼容易？不吃虧才怪。

　　“行了，回來就回來吧，小麗，你以後安心的在家吧，别再有事沒事往外跑了，這外頭的日子能好過？”

　　“不行！”廚房裡，原本聽着趙天陽那話，肖月月還不打算出來，若是廳裡那父子就能攆走陳小麗，她也犯不着出來當個惡人。

　　可聽着她公公顯然是想讓這惡婆婆回家來，肖月月第一個不幹。

　　她扭頭就出了廚房，對陳小麗沉着臉說，“你既然走了，那還回來幹啥？現在這個家裡挺好的，不需要你了。

　　外頭日子逍遙快活，你大可以一直住在外頭，不用再回這個家來。”

　　“月月，有話好好說。”肖母這時候也從廚房出來，一邊解了圍裙，一邊從趙天陽懷裡抱過了外孫，并囑咐着，“有事坐下來好好談，别吵吵，吓着孩子了。”

　　說完，抱着小外孫進了肖月月的卧房，并将房門關了起來。

　　小廳裡，陳小麗一言未發，就那麼麻木的站着，如果說之前還覺得痛苦憤怒，可這一刻，她真的麻木了。

　　她甚至想不通，肖月月恨她就罷了，為什麼她的男人和她的兒子也會這樣對她？

　　難道他們一家子在一起過了二十多年，她真的對他們做了傷天害理的事？他們有何資格恨她？讓她滾的？

　　“我不管。爸，天陽，你們也知道，當初孩子那麼小，她這個當奶奶的不管不顧的跑了，現在她要回來，哼，沒門。

　　我不同意，這個家，有我沒她，你們要是同意她回來，我就跟天陽離婚，我帶孩子走。”肖月月見陳小麗沉默，越發恨道。

　　“月月，你說啥呢。”趙天陽立馬慌了。

　　趙成剛也道，“月月，你别說傻話，孩子那麼小，你跟天陽離婚了，讓孩子咋辦？”

　　一面給陳小麗使眼色，不滿的抱怨道，“小麗，你說你也是，都當奶奶的人了，還跟從前一樣啥都随自己性子來。

　　去年都過年了，你人突然跑沒影了，丢下孩子那麼小，月月天陽又都要上班，那時候全家都亂了，你知道吧？

　　也不怪月月生氣，你啊......我看你還是先回你娘家住幾天，其他的事以後再說。”

　　趙成剛走到陳小麗跟前，小聲道，“現在月月還在氣頭上，等孩子們氣消了再回來。”

　　“我不回再回來了。”陳小麗看着趙成剛，神色漠然，語氣更是平靜至極。

　　其實，她自己也很奇怪，若擱以往，遇到他們這樣對她，她就算不發瘋，也得跟他們幹一仗。

　　可此刻，她甚至連罵幾句都懶的罵了，隻以一種特别尋常的口吻，像是通知這一家人似的。

　　“趙成剛，我們離婚吧。”

　　“啥？”趙成剛臉色一變，氣道，“你又發什麼瘋？”

　　沙發這邊，肖月月翻了個白眼，一臉不屑，并且用眼神嘲諷的看着趙天陽，似乎在說：看，你媽又來了，這回想拿離婚來逼迫咱們允她回家呢。

　　趙天陽輕歎了口氣，一臉無奈。

　　“我沒發瘋，我回來，就是拿我的東西的。”陳小麗徑直走到自己的卧房。

　　屋裡一股沒散掉的煙味還有臭腳丫子味兒。

　　想來，她不在家的時候，這狗男人又在房裡抽煙，晚上睡覺大約也不洗腳了。

　　她瞅了一眼床上，那薄薄的床單都快擰成麻花了，床底下一雙沾了泥的球鞋，以前陳小麗可不準趙成剛穿外頭穿的鞋子進卧房，進卧房都得穿家裡的棉拖鞋。

　　罷了，都要離婚了，這些她也懶的管了。

　　就跟沒看見一樣，陳小麗打開衣櫃和娘家陪嫁的木頭箱子。

　　木箱子裡，關于趙成剛的東西全部拿了出來，還有三個兒女小時候穿的小衣裳，小被褥，她一直舍不得扔的，也全都拿了出來。

　　将衣櫃裡的自己的衣物，還有娘家陪嫁過來的睡了二十多年的棉被甚至破了洞又補過的床單被面，全都收拾進木箱子裡。

　　其他的，和趙家沾邊的東西，她一樣沒動。

　　這一口木箱子很重，加上東西就更重了，陳小麗壓根搬不動。

　　趙成剛在旁黑着臉說，“夠了，這大晚上的就不能消停點？”

　　趙天陽欲說什麼，肖月月揪住他胳膊，不讓他說話，她就那麼冷漠的站在邊上，就想看看他們都不搭腔的話，陳小麗要如何收場？

　　“有點重，我喊個人過來幫忙。”陳小麗自己嘀咕了一聲，出門，敲了隔壁家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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