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婦人在江家閑聊了一會，眼看着天色晚了，便各自意猶未盡的回家了。

　　堂屋裡，光線昏暗，江梅香拉亮了白熾燈，刹那間，昏黃的燈火照亮了整間屋子。

　　“爸，這是您上回做腐乳的錢，給。”錢草蘭從口袋裡掏出信封，交給江老頭，“一共三百八十四塊。”

　　“我姑說了，這是抛去損耗五十塊錢，再按四六分賬，這三百八十四塊是爺爺您的。”江梅香知道她媽肯定對具體的賬目又記不清了，就幫着解釋了。

　　“嗳，嗳，好。”江老頭從信封裡拿出錢來，一臉喜色。

　　也顧不得兒孫們都在呢，即刻将錢塞到信封，就跑到廚房這邊。

　　廚房裡，江姨正站在鍋台邊炒菜呢。

　　這廚房的煙囪大約有點問題，廚房裡煙熏火燎的。

　　江姨專注炒菜，都沒注意到老伴進來了。

　　還是突然腰上有動靜，她才扭頭一看，唬了一跳，“你幹啥來了？”

　　“給你拿這個。”江老頭将信封塞到江姨棉襖的口袋裡，随後又點亮了廚房的燈。

　　江姨忙道，“開燈幹啥？我能看的見。”

　　“還看的見啥？不知道的還以為進仙洞了呢，都是煙，這煙囪明天叫人來瞧瞧。”江老頭說完，見江姨并沒在意他剛才塞到口袋裡的東西，忍不住提醒。

　　“剛才有東西放你口袋了，你看看啊。”

　　“啥東西啊？我在忙着呢。”江姨将鍋裡的菜盛出來，又從水缸裡舀了清水倒進鍋裡洗鍋。

　　江老頭直接擠開她，幫着洗鍋，一面囑咐，“那你現在看看啊。”

　　“啥東西？不能說啊？”江姨真是服了這老頭了，還賣起了關子。

　　于是，從口袋裡掏出信封一看，愣了下，“誰寫的信？”

　　“你打開看看。”江老頭滿眼期待的望着她。

　　江姨不用打開，伸手往裡一摸，就驚呼，“錢啊？咋這麼多錢？大飛寄回來的工資？”

　　“不是。”江老頭臉上有些驕傲，“這是上回賣腐乳的錢，小芸讓草蘭給帶回來的。”

　　“這麼多啊？”江姨朝指腹沾了點唾沫就開始數，“一五一十，一十三......”

　　“不用數了，一共三百八十四塊。”江老頭将鍋洗好，擰幹洗碗巾，将鍋裡的水舀掉，問，“還要炒啥菜？”

　　“沒啥菜了，你喊大俊和學武過來端菜。”江姨頭都沒擡，仍舊專注的數錢。

　　雖然知道是三百八十四塊，但是，親自數一遍，那種快樂是雙倍的。

　　數完了，又揣信封裡，“這錢啊，回頭咱留些出來給大俊和學武上學用，剩下的就給學文和草蘭，先把欠下的債還了。

　　這都年底了，話說，債不過年。

　　那些都是咱家交好的人家，人家不好意思來催，但咱也不能一直拖着。”

　　“都聽你的。”江老頭樂呵呵的說着，親自端了兩盤菜往堂屋去。

　　見他端菜出來，江梅香等人自覺地到廚房這邊端菜盛飯的。

　　一頓飯，一家子吃的熱熱鬧鬧的。

　　吃完，江梅香自己回屋鋪床，雖然房間沒有城裡的好，不過，她的被褥枕頭，前幾天趁着天好的時候，江姨都給拿出來曬過，現在往床上一鋪，柔柔軟軟，還有陽光的味道呢，很舒服。

　　江學武和江大俊這對叔侄倆，就負責收拾碗筷，一起去廚房洗鍋刷碗了。

　　江姨則找到錢草蘭，她留了一百塊給小兒子和小孫子做下學期的學費和生活費，剩下的二百八十四塊，全塞給了她。

　　“草蘭啊，這錢你拿着，明天跟學文一起，把咱家欠的賬，先給還了。”

　　“媽。”錢草蘭連忙推辭，“我這有錢呢，夠還。”

　　江姨才不信呢，“我知道你工資高，一月兩百八呢，但你總共才幹了幾個月啊，除去開銷，能剩個千兒八百的就很不錯了。

　　但是，咱家這賬，我上回約莫算了一下，起碼得有一千多呢。”

　　“一千二百八十塊。”錢草蘭說。

　　江姨點點頭，“是啊，所以，你的工資，再加上這，之後大概也就不剩多少了。

　　剩下的呢，咱再好好跟人說說，明年開春後，端午之前，肯定就能還清了。”

　　“媽。”錢草蘭仍舊将錢塞回給江姨，并且跟她解釋，“媽，還債的錢，真的夠了。

　　我這回工資有九百多呢，另外，還有一千......嗯。”

　　錢草蘭遲疑着就将上回那晚差點出車禍的事說了。

　　“事後，那人賠了一千六百塊，她姑就說三人平分，一人五百，還有一百塊捐了出去，也算是做善事了。

　　梅香那丫頭，五百塊全給了我。

　　這不，這回她的工資啊，也要交給我，我就沒要了，讓這丫頭自己攢着。”

　　所以，這樣算起來，錢草蘭這手裡有小兩千塊呢，不但能一次性将債務全部還清，甚至還有剩餘呢。

　　“那，真的不要了？”江姨遲疑的看着手裡的錢，又看看錢草蘭不像說謊的樣子，就放心的将錢收好了，“那行，這錢我就收着了。”

　　“媽，你自己收着。”錢草蘭說。

　　等晚上，錢草蘭和江學文點着燈，在被窩裡，拿着一個破賬本，開始對着上頭的欠賬，算計着明天要一家家的去還。

　　第二天，吃過早飯，錢草蘭先去了娘家，要将那辣醬的錢給老人家送過去。

　　而江學文呢，一大早就去了鎮上買肉。

　　昨晚，他跟媳婦兒錢草蘭商量了，那些肯借錢給他們的，都是他們家的恩人，這還錢了，人家不要利息，但他們也不能不懂事。

　　于是，夫妻倆商量，還錢的時候，每家送上二斤豬肉，既體面又算還了人情。

　　錢草蘭這一次回娘家，老錢家人差點也沒認出她來，這短短幾個月變化太大了。

　　尤其是錢老太，看見閨女這變化，喜歡的不得了，這起碼說明閨女在城裡沒受苦。

　　“爸，這是孩子她姑讓我給你捎的辣醬錢，一共三百八十四塊，你點點。”

　　除去這個錢之外，錢草蘭還給娘家帶了些年貨，又私下裡偷偷給母親塞了五十塊錢。

　　“媽，這是我孝敬您的，您可别讓我哥他們知道，更不許給你那些大孫子二孫子們.......

　　就連爸，你也别說，你自個兒攢着，以後想買個啥，咱不用看人臉色。

　　孩子姑說了，這女人啊，就得自己手裡有錢，這樣活着才有底氣。”

　　“是是是，誰都不給，我藏起來。”錢老太手裡捏着五十塊錢，心裡樂開了花。

　　等江學文來的時候，錢家人仍留着錢草蘭說話，錢老頭還親自去鎮上買肉買菜，要給閨女做好吃的。

　　錢草蘭想着還錢的事，隻得推辭，“爸，媽，馬上小年了，我跟學文想着，今天先把家裡欠下的債給還清了。

　　這樣，肉跟菜你們先買着，明天我們再來吃。”

　　錢老太一聽，睨了一眼，“這丫頭！成，先買着，等你們明天過來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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