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都走了，付母和大閨女付懷玉一起收拾廚房。

　　付懷玉奇怪，“媽，中午咋沒見着懷山？”

　　“那小子？”父母寵溺的一笑，“昨天才誇他長大懂事了呢，今天吃過早飯，去叫你姑父他們來吃午飯，回來就沒影子了，估計是找哪個發小玩去了吧？這心裡還是惦記着玩呢。”

　　付懷玉聽着也笑了，十七八歲的少年，可不是正好玩的年紀麼。

　　彼時，付懷山正在鎮上中學門口，請發小郭小天一起吃着陽春面。

　　付懷山原想請他吃肉絲面的，但是，郭小天說貴了，一碗陽春面就能吃飽肚子。

　　但是，付懷山仍舊堅持着一人碗裡加了個鹵蛋。

　　“小天，我告訴你，我現在能掙錢了，雖然不多，但是給你加個鹵蛋還是行的。”加完之後，付懷山十分開心。

　　郭小天看他眉眼之間是真的開朗多了，笑道，“行，多謝了。”

　　“誰叫我是你大哥呢？跟我還客氣。”付懷山爽快道，又問，“最近學習咋樣？明年要考高中了呢，有把握不？”

　　“我。”郭小天咽下一口面，回答，“我不打算考高中了，我想考中專。”

　　“中專？”付懷山頓住，“你從小不就是想考大學嗎？考了中專就不能考大學了吧？”

　　“考大學太遙遠了。”郭小天輕輕笑笑，“先要上高中三年才能考大學，就算考上了大學，起碼還得讀四年呢。”

　　太久了，而他家裡，在他三歲時父親去世後，就由母親一人拉扯姐弟三人。

　　大姐身上還有病，弟弟在上初一，家裡的擔子全在母親一人身上。

　　小時候，郭小天聰明，學習成績好，老師都誇他說将來是上大學的好苗子，所以，他一直以考上大學做理想。

　　可是，漸漸的大了，明白了家裡的不易，他是沒那個條件上大學的。

　　他想考中專，中專隻要上兩年就能出來工作，到時候他就能幫助媽媽減輕家庭重擔了。

　　付懷山一看他，就知道他心中所想，拍拍他的肩，很義氣的說，“是不是擔心學費的事？你放心，我現在能掙錢了，以後我幫你交學費，你隻管好好念書，好好考大學。”

　　郭小天笑了，“你發财了啊？口氣這麼大？”

　　不過，他是真的感動。

　　他跟付懷山是小學認識的。

　　付懷山其實比他還大兩歲，不過，因為腿傷在家歇了兩年，上學比其他孩子晚。

　　那時候，班裡其他同學經常嘲笑付懷山腿瘸，不跟他玩，隻有郭小天天天跟他一起，還幫他趕走那些欺負他的同學。

　　兩人也因此成了極好的朋友。

　　但是，付懷山終究還是初中沒上就退學了。

　　郭小天一直都覺得很可惜，其實，付懷山真的很聰明，若是安心學習，成績不會比他差的。

　　“雖沒發财，但是，我跟我姑父後頭幹裝修，幹的還不錯，這次老闆就給我發工資了呢，還說我以後出徒了，工資還能提高呢。”

　　“那敢情好，你要好好幹。”郭小天也看出了，這次付懷山找他，明顯開朗自信多了。

　　“所以啊，你别擔心錢的事，我幫你啊，誰叫咱倆是好哥們呢。”付懷山道。

　　“多謝你啊。”郭小天咬了口鹵蛋，“嗯，真香。”

　　“啥意思啊小天，你到底還要不要考高中？”付懷山不解的看着他。

　　郭小天認真道，“懷山，你現在有活幹能掙錢，我很替你高興。你家裡也不容易，你妹妹還在上學，你爸腰上有傷也不能幹重活，如今，你能掙錢了，也該為家裡分擔分擔了。

　　至于我，懷山，我有我的打算，雖說考大學是我的理想，但是，考中專對于目前的我來說，确實最實際也是最合适的。

　　我有把握能考上中專，中專隻要上兩年，兩年後我就能出來工作了。

　　等我有了工作，拿了工資，就能幫着照顧家裡。

　　懷山，你的心意我知道，你最講義氣了，一直拿我當親弟弟一樣，但是，我不想因為我拖累你。

　　你該知道，這不是一次兩次的學費，我要是上了大學，就得是七年。

　　這七年不但是學費，還有生活費，太久了太多了，懷山，到時候會拖累的你也過不好。

　　而即便我讀完大學出來，我又如何報答你呢？

　　人生充滿變數，我不想因為我給你帶來沉重的負擔，而考中專，隻要我再堅持兩年，就能成功。”

　　“.......”付懷山看着他，眉頭都皺成了一個川字，這小子羅裡吧嗦一大堆，果然還跟小時候一樣，淨愛說些大道理。

　　他也沒聽出個啥來。

　　隻道，“那行吧，你愛咋地就咋地？不過，這三十塊錢你得收着，你瞅你現在念書念的都瘦成啥了？我走的這幾個月，你個頭好像也沒長，平時在學校是不是淨吃蘿蔔鹹菜了？

　　喏，這錢給你加餐的。”

　　“不用。”郭小天推拒。

　　付懷山白了他一眼，直接揣他口袋裡，順便瞪眼，“行了啊，再跟我客氣那就是瞧不起我了。

　　我這次回來帶了三百六，三百給我爸了，自己留了六十，給你三十，自己留三十，正好，一人一半。”

　　看他瞪眼，郭小天無奈，笑了，“行，那我留下，多謝。”

　　“甭跟我客氣，好好念書。”付懷山仍舊覺得他不考大學真是太可惜了。

　　但是，他又覺得郭小天的話是對的，就算他明年考上高中，高中三年，大學四年，就是七年啊。

　　這七年的學費生活費，他能付的起嗎？

　　就算他能付的起，郭小天還有姐姐和弟弟，他還想幫着他媽減輕負擔，這些不是他付懷山想背就能背的起的。

　　但是，沉重的負擔背不起，讓這小子多吃幾頓肉，養養身體還是行的。

　　吃完面條，兩個少年又在校門口聊了會。

　　“你将來一定會成為最優秀的木匠。”郭小天說。

　　才說完，學校的預備鈴聲響了。

　　“我該回學校了。”

　　“去吧，我也該回了。”付懷山也走了，回家的路上，想着郭小天說他會成為最優秀的木匠，他也挺高興。

　　回到家，竟然閑着沒事，拿着斧頭将後院的一棵棗樹給砍了，硬是給家裡打了張木椅子！

　　付母開始還誇兒子這椅子打的不錯，坐着挺舒服，可她老覺着家裡有些不對勁，總也瞧不出哪不對勁。

　　直到那天早上突然就醒悟過來，她想撇根樹枝拌雞食的，結果邊上就剩棵大樹樁了。

　　于是，拿着掃帚恨不得将這臭小子給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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