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下午開始，小縣城裡就不時傳出鞭炮聲。

　　周芸呢，看李小軍兄妹三個也将飯菜準備好了，就拿了酒來，倒了三杯，在廚房祭下竈王爺。

　　“竈王爺，您喝酒吃肉，保佑我們來年五谷豐登，幸福美滿！”

　　一家子磕了頭，過後才撤了酒菜。

　　過後，李丹還将提前備好的瓜子、花生和糖果，擺了三個小盤，放在竈台上。

　　如此程序，周芸也不知對不對，這還是她生平第一回做這樣的事呢，覺得既有趣又溫馨。

　　一番儀式後，一家人将酒菜拿到堂屋。

　　一人跟前一隻空碗，一隻酒杯，李小軍負責給每人酒杯裡倒了些酒。

　　這白酒烈的很，除了他自己倒了滿杯，周芸、李丹還有李小磊，全隻有半杯。

　　今晚小年，大家碰個杯，意思意思就成了，主要還是吃菜。

　　舉杯相慶，各自說了些吉利話。

　　“祝我來年财源廣進。”周芸說。

　　接着李丹，“祝我明年能考上夜大。”

　　李小軍，“希望我工作順利。”

　　李小磊看着他們都說的很好，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我想考上大學。”

　　“那就祝小磊明年能考上理想的好大學。”周芸又舉起杯子，大家開心的碰了一個。

　　聽着屋裡一家子開心的說笑聲，看着那門縫裡透出的溫暖的燈光，李成祥心頭忽而澀澀的。

　　他狠狠的搓了把臉，鼓起勇氣，走到門口，重重敲了敲門。

　　屋裡，大家聽見敲門聲，都愣了下。

　　“誰啊？”李丹狐疑。

　　周芸朝李小軍使了個眼色，“可能是哪家鄰居借東西，小軍，開下門。”

　　“嗯。”李小軍起來，打開堂屋的門，就見李成祥站在門口，朝他讨好的笑着，“小軍啊，大家，正，正吃着呢？”

　　“爸？”李小軍驚訝壞了，他沒想到父親這個時候會上門。

　　“嘿，那啥，今天不是小年嗎？我這過來望望。”說着，李成祥就進了屋子。

　　李丹看着他的臉，突然驚呼一聲，“爸，你倆咋了？”

　　李成祥難堪的撫了撫眼角的淤青，笑道，“早上不小心碰的，沒事，不疼。”

　　李丹，“......”

　　她看了看對面的周芸，不敢再問。

　　其他人也都看着周芸。

　　周芸則目光淡漠的看着李成祥。

　　李成祥神色有些幹，然後從懷裡掏出一包在外頭打包的鹵肉來，“來，給大家加個菜。”

　　“不用了。”周芸站起身，直接擋開他差點塞到桌子上的菜。

　　她瞅着李成祥，聲音淡淡，“你也看見了，我們一桌子的菜，夠吃了。這鹵肉你帶回去自己吃吧。”

　　“小芸。”李成祥目光哀求的看着她，“今天小年，你看，能不能讓我在家跟孩子們一起吃個小年飯？

　　往年，咱們都是一家子在一起的.......”

　　“不能。”周芸冷聲打斷他的話，“李成祥，請你搞清楚，這裡不是你的家。”

　　李成祥臉色難看，“我知道，隻是，今天不是特殊嗎？我就想着。”

　　“想也不行。”周芸指着門外，“我不想看到你，現在，請離開！”

　　“媽。”李丹看着父親哀求的樣子挺可憐的，就輕輕喊了周芸一聲。

　　周芸垂首看她一眼，“我說過，他是你們的父親，我不會阻撓你們父子之情或者父女之情。

　　但這裡是我家，你們想全父子或者父女之情的，請到别處去。”

　　乖乖，這是要攆自己走啊？李丹瞬間縮了縮脖子，低頭不敢言語了。

　　她雖然覺得父親可憐，想幫着說個話，但是，不至于為了他讓自己流落街頭的。

　　李小軍和李小磊亦是一樣的低頭不再看李成祥了。

　　誰叫他爸從前不争氣呢，現在想回來，晚了！

　　李成祥看看周芸那冷漠無情的樣子，再看那三個白眼狼，氣道，“行行行，我走，我走。”

　　他也是有骨氣的，說完，轉身就走。

　　周芸坐下，朝他吩咐了一聲，“把門帶上，以後，不要再進這大雜院裡，這裡沒人歡迎你。”

　　李成祥，“......”

　　恨恨的将門帶了起來，然後，看着緊閉的大門，再想着裡頭母子四人，氣的原地跺了幾腳。

　　周芸啊周芸，老子當年真是小瞧了你，夠狠心夠絕情！

　　李成祥這輩子還是第一次這麼當孫子呢。

　　可是，再回自己那個家嗎？上午跟老小打了一架，老婆子也護着小兒子，拉偏架，不然，就李成瑞那矮胖笨拙的樣子，哪裡能傷到他一分？

　　架打了，情分也沒了，再回去，好沒意思呢。

　　懷裡一包鹵肉，還有一瓶二鍋頭。

　　他想醉死在街上算了，反正，他已經被所有人抛棄了，娘老子、兄弟不要他，老婆孩子不要他，他活着也是沒意思。

　　他就走在清冷的街上，一邊喝着酒，一邊晃晃悠悠，走啊走啊，突然他停了下來，眼前竟是一座破敗的筒子樓。

　　他想起了張梅梅，那個跟周芸年輕時一樣傻的姑娘，兩人好的當天，她就把積蓄給他還了賭債，過後，打零工養着他......

　　還有她那孩子，也喊他‘爸爸’。

　　突然的，李成祥眼眶有些熱。

　　或許是這半年來經曆的太多，生活變化太大，心境也不一樣了，他竟然也會哭了。

　　沒再多想，李成祥上了筒子樓，走到了那間熟悉的門前。

　　那張破門外框還挂着半幅布簾，那布簾是張梅梅做窗簾的布多出來的，于是，挂在門口做門簾用的。

　　這就表示她們娘倆還住在這裡。

　　正當他曲指要敲門，裡頭傳來孩子的哭聲，張梅梅的聲音，“好了，不哭不哭，媽媽給吹吹，吹吹就不燙了。”

　　叩叩叩——李成祥敲了門。

　　裡頭似乎沒了動靜，好一會，張梅梅抱着孩子，打開了門。

　　看見李成祥的一瞬，張梅梅整個人愣了一下，随即，又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她轉身進屋，對懷裡的兒子道。

　　“歡歡，爸爸回來了。”

　　李成祥心裡一暖，連忙進屋，幫着将門關好。

　　從懷裡拿出鹵肉來放在桌子上，随後從張梅梅懷裡抱過孩子，“來，爸爸抱！”

　　臉上淚痕未幹的小男孩，突然就破涕為笑了。

　　張梅梅也心酸的紅了眼眶，“你個王八蛋，你還知道回來？”

　　李成祥在這一刻，覺得自己真特麼是個混蛋！

　　他伸手将張梅梅也圈進了懷裡，“是我不好，以後，我會好好照顧你和歡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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