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麗走到房裡，就覺得太悶太暗，很不适應。

　　但是，再一細瞧，床上躺着個枯瘦的女人呢，睜着一雙大眼睛瞪着自己，她的心，咯噔一下，驚呼道。

　　“小惠？小惠你這是咋的了？媽來了，媽在這兒呢。”

　　她忙朝床上撲過去，想看清楚自己的女兒，卻沒想到床裡竟然還有個幼兒見到她這樣，吓的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陳小麗也驚的呆在床邊沒動彈。

　　周芸忙将手裡的水果放桌子上，先走到後窗邊，拉開窗簾，剛準備打開窗戶，躺着的趙小惠虛弱的喊道，“别，别開。”

　　窗簾打開，晌午的日頭光照進來，屋子裡頓時亮了起來。

　　陳小麗這也才看清楚了趙小惠的樣子，比剛才那模糊的樣子更不好看了。

　　頭發毛躁，臉色蠟黃，臉頰枯瘦，一雙眼睛都深陷下去，大而無神。

　　“小惠，你咋成這樣了？你這是病了？”陳小麗坐到床邊，伸手想摸女兒的臉。

　　趙小惠别過頭去不看她，更不讓她摸。

　　邊上的孩子還是哭的厲害。

　　周芸過來，直接将孩子抱起來，這才發現，孩子尿床了，褲子全濕透了。

　　一邊摸出一顆糖喂給孩子，一邊問，“小惠，孩子褲子在哪兒？我給換一條。”

　　趙小惠這才看清楚了周芸，眸中一澀，哽咽道，“周姨，你來了。”

　　“嗯，小惠，咱不急啊，慢慢來。”聽着她虛弱的聲音，周芸柔聲安撫。

　　沒被搭理的陳小麗很是尴尬，于是起身過來從周芸懷裡抱過孩子，“我給換吧。”

　　一面給周芸使眼色。

　　周芸懂了。

　　趙小惠掙紮着想坐起來，周芸連忙扶了一把，又聞見濃烈的血腥味兒。

　　“小惠，你受傷了？哪受傷了？”周芸驚駭的問。

　　陳小麗忙也緊張的看着女兒。

　　趙小惠搖頭，靠坐在床頭，周芸又将枕頭豎起來好讓她靠的舒服點。

　　“咋回事啊？”見她不說，陳小麗急起來。

　　趙小惠沒看她，隻指着床頭櫃上，那上頭堆着許多衣裳，大人的小孩的亂糟糟的，還有一旁的竹椅子上也都是衣裳，不過看起來是髒的，地上還有髒襪子。

　　周芸于是在床頭櫃上翻了一條孩子的褲子，交給陳小麗。

　　“有盆。”趙小惠指了指床底下，“紅色的是小寶的。”

　　周芸給拿了出來，陳小麗接過盆，又從熱水瓶裡倒了點水，這裡頭的水都溫了，也不知是哪天的。

　　就這麼簡單的先給孩子洗了洗屁股，換褲子。

　　這邊，周芸又擔心的問趙小惠，“咋回事？你這個樣子，家裡咋連個人都沒？你男人呢？”

　　趙小惠眼眶發紅，看着周芸，想說，卻一時間不知從何說起，隻道，“我前兩天不小心小産了，養幾天就沒事的。”

　　“不是，你小産了家裡咋沒個人照顧？”陳小麗給孩子弄好之後，抱着孩子站到床頭。

　　趙小惠眼一閉，不願看她。

　　陳小麗頓時惱火，這死丫頭都這樣了還不肯說話？

　　周芸給她使眼色，讓她先呆一邊去。

　　“小惠，早飯吃了嗎？周姨給你煮點東西吃吧？”周芸看她嘴唇發幹，人又這麼瘦，一看就是營養不良，沒調養好啊。

　　剛準備起身，眼睛無意中就瞟到她脖子上有撓痕，剛才她頭發全散着沒看出來，現在臉側向一旁，就看的明顯了。

　　“你這咋回事？”周芸俯身，伸手撩開她的頭發，就發現她耳後根、臉側都有青淤，忙拉下衣領一瞧，也是青紫。

　　她大為震怒，“誰打的？”

　　剛才就問是哪受傷了？說是小産虛弱，現在一看，果然還是受傷了。

　　“咋回事？”陳小麗也忙湊過來看。

　　趙小惠不耐煩，“行了，别看了，死不了。”

　　突然，臉上又露出痛苦的神色來。

　　“周姨，你們先出去一下。”

　　“咋了？哪不舒服？”周芸擔心的問。

　　陳小麗卻看出來了，“還在流血嗎？”

　　趙小惠閉着眼睛沒理她。

　　周芸茫然的看向陳小麗。

　　這回輪到陳小麗給她使眼色，“你先出去一下，我給她換。”

　　“不用你，你也出去。”趙小惠吼了一聲陳小麗。

　　周芸卻是懂了，女人小産過後也會出血的。

　　于是，她跟陳小麗帶着孩子出了卧房，然後，四下一看，廚房在外頭。

　　就在外頭屋檐下靠着牆角搭了個棚，裡面放着爐子，鍋碗瓢勺，塑料桶之類，亂的很。

　　爐子都是滅的，桌子上放着兩隻沒洗的碗，裡頭剩了點稀粥，都硬了。

　　陳小麗眼睛立刻就紅了，“這丫頭這是遭的啥罪啊，這都小産了，連飯都吃不上啊。”

　　“你在這看着，我出去買點。”周芸看這髒亂的廚房裡，連根菜葉子都找不到，就是想現做點也麻煩，不如出去買。

　　陳小麗眼圈紅紅的看着她，“嗯，小芸，真是麻煩你了。”

　　“嗯，你問對門借個煤球，燒點熱水吧。”周芸又囑咐了一句，不單是這孩子髒乎乎的，趙小惠那樣子，隻怕也好幾天沒洗了。

　　陳小麗猛點頭，“好。”

　　于是，她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過火鉗，從角落裡夾了塊黑煤球，到對門那婦女家換了個燒着的，這樣不用再重新引火了。

　　那婦女還跟陳小麗唠了幾句，得知陳小麗是趙小惠的媽媽，就意味深長的笑道，“你閨女也是個厲害的，你來了就好好勸勸，這一家子過日子就圖個和和美美，你說是不是？”

　　“啥意思啊？我家小惠做了啥不好的事？”陳小麗疑惑。

　　那婦女卻沒多說，隻說，再有啥缺的隻管來借啥的。

　　陳小麗因擔心女兒，也就沒多問，趕忙拿着煤球回到廚房這邊，引爐子燒熱水，好給女兒和外孫女兒都洗洗。

　　周芸呢，出了胡同，直接去對面一家面館，要了四份面條。

　　另外，還要了雞腿和雞蛋，她跟陳小麗一人一隻雞腿和一個雞蛋就差不多了，趙小惠和孩子一人兩隻雞腿兩個雞蛋。

　　等做好後，她用面館的大托盤給端回來了。

　　爐子上的熱水還在燒着，水汽撲撲的從壺嘴裡往外冒着。

　　周芸不回來，陳小麗也不敢進屋，就抱着孩子坐在爐子邊，看着這瘦小的小外孫女，一陣恍惚。

　　等周芸回來了，才跟着周芸身後，小心翼翼的來到卧房。

　　趙小惠換了一條褲子，又坐靠在床上，見周芸進來，如見救星，“周姨，快，給我倒口水吧，渴。”

　　“熱水還在燒，我買了面條，特意囑咐老闆多給了面湯，先喝點面湯。”

　　周芸将趙小惠那份放到幾凳上，挪到床邊。

　　趙小惠連忙俯身，拿着白瓷小勺就先舀了口面湯喝。

　　唔，熱熱的鹹鹹的面湯一進口裡，那滋味好極了。

　　趙小惠忙不疊的又連喝了好幾口。

　　周芸又适時的将打包好的兩隻大雞腿和兩個煎蛋放在碗邊。

　　趙小惠一愣，擡頭看向周芸。

　　周芸笑道，“給你的，快吃！”

　　趙小惠眼眶一熱，低下頭，卻是先拿了塊雞腿，遞給女兒，“小寶，給，雞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