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清清原本想拒絕。
但是轉念一想，既然郭仕達的工廠已經是韓國軍萬裡挑一選出來的，那以後恐怕也很難再找到其他的工廠。
既然多半可能是要長期合作的，那以後就不可能不見面。
既然這樣，也不能總是別彆扭扭的，不如大大方方地相處。
「我沒什麼事兒，要是郭總願意敘敘舊的話，那我們就再坐一會兒。」
陸清清十分體面，一言一行保持著清晰的邊界感。
郭仕達猶疑地看了看韓國軍和張清，「張清，你先出去安排樣品的事情吧。」
張清的臉色白了白。
從她跟著郭總在這兒乾的大半年來，他是第一次叫自己張清。
她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得出來，郭仕達從陸老闆進來之後，就一直魂不守舍。
說這倆人以前隻是朋友，她是一百個不相信的。
所以從剛相處時候的一聲聲「清清」開始，他叫的就一直另有其人麼？
張清覺得心尖一股針紮一樣的刺痛，臉上保持著微笑，維持著自己的最後一絲體面，默默退了出去。
韓國軍活了半輩子更是個人精。
一看氣氛有些不對，摸了摸鼻子，主動問:
「清清，要不我在外面等你一會兒？」
「好，那韓叔你稍等一會兒吧，我和郭總老朋友之間敘敘舊，一會兒就出來。」
韓國軍懂事地退了出去。
瞬間，房間裡就剩了郭仕達和陸清清兩個人。
他兩手交叉放在身前，一直來回搓著手。
半晌，才問了一句：「你最近、過得挺好的吧？」
陸清清笑著點頭，「一切都好，陸記這邊已經步入正軌，不用我操心了。我也就在家吃吃喝喝、安心養胎了。」
「養胎？」
郭仕達猛地擡起頭，看向陸清清並不明顯的小腹。
「對，前段時間剛檢查出來的，才兩個多月。」
他的眸子暗了暗，「那、那還挺好的，你既然都懷孕了，就好好在家呆著，別總是出來忙生意上面的事情。」
陸清清禮貌地點點頭，「好，我家裡人也總是這麼跟我說。」
「那他呢？」
「謝嘉辭麼？」陸清清臉上下意識帶了笑。
「他現在已經回單位了，最近應該在出任務，過一段時間才能回來。」
郭仕達隻需要看她臉上的笑容就能判斷得出，她一定過得很幸福。
莫名的，他心裡那一絲執念忽然就覺得淡了許多。
「你呢？」陸清清終於開始主動提問，「我最後一次聽到你的消息是你從屠宰場辭職了，倒是沒想到你居然是來了京市，怎麼還想起做鞋了？」
「你不是也開始做服裝了麼？」
兩個人相視一笑。
郭仕達簡單將自己離開龍廣縣之後的事情給她講了一遍。
包括自己被人騙、窮困潦倒之際遇到了這個鞋廠的前老闆、後來下定決心接手、一步步將鞋廠做大。
兩個人就像是許久未見的老朋友一樣，暢談著未相見的這段日子裡，彼此的近況。
郭仕達放下之後，氣氛也越發融洽。
兩個人說說笑笑，聊起當初在龍廣縣的一些事情，都很開心。
笑過之後，郭仕達忽然猶豫著問，「你後來，有沒有去看過陸笑？」
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陸清清才忽然發現。
自己現在即使是提起陸笑，都已經十分淡然了，再也沒有當初的那番恨意和敵視。
她搖了搖頭，「自從她進去之後，就沒有過了。」
郭仕達也沒有再說話。
畢竟一切都是她罪有應得。
最後聊完，郭仕達將陸清清送出門口，兩個人臉上都帶著輕鬆愉悅的笑。
深深刺痛了對面生產間裡張清的眼。
從他開鞋廠以來，她還從來沒有見他笑得這麼開心過。
唯一一次，還是跟一個她之前從來沒有聽說過的女人。
原來他這麼久沒有跟別人接觸，都是因為心裡還藏著一個人麼？
陸清清注意到張清的目光，側頭低聲對郭仕達說：
「我覺得你那個助理挺不錯的，你要是也這麼覺著的話，就別耽誤人家姑娘時間。」
郭仕達一愣，下意識看向滿臉委屈的張清。
看著張清臉上的表情，他好像有幾分明白為什麼話題會突然扯到她身上了。
搖頭否認道：「她還年輕，我比人家大好幾歲，而且還帶了個孩子，不能耽誤人家。」
陸清清笑道：「大好幾歲又咋了，之前又不是沒有小姑娘喜歡過你？單論你喜不喜歡就是了。」
郭仕達摸了摸後腦勺，「哎呀，你就別打趣我了，你們韓叔估計都等得心急了。」
他催著陸清清趕快出去。
陸清清也不為難他，跟張清揮手告別後，就跟韓國軍一起回去了。
因為他鄉遇故知，而且兩個人又成功和解了，所以陸清清一路上心情都十分好。
連韓國軍看了都覺得有幾分不正常。
他下意識想掏出一根煙抽，摸到一半看了一眼陸清清的肚子，又將手收了回來。
「清清，你跟那位郭總之間？」
韓國軍一臉的吃瓜表情。
陸清清嫌棄地看了他一眼，「韓叔，你這樣可不好啊，你都一把年紀了，還這麼愛八卦，我看你這光棍得打到什麼時候。」
韓國軍無所謂地搖搖頭，「我都已經單了半輩子了，無所謂了，看開了，倒是你，你可別給叔玩吃著碗裡的看著鍋裡的那一套！
雖然剛才那個郭總看上去比咱們嘉辭有錢點，但是人家嘉辭長得可比他俊多了，而且對你又好，你可別不知足啊。」
陸清清隨手抓了一張紙，揉著團朝著韓國軍砸了過去。
「您可少在這兒為老不尊了，我陸清清是那種人麼！」
「好好好，不是不是。」
韓國軍舉手求饒，一看她有大幅度的動作就害怕。
「我和郭總就說來話長了，那是在龍廣縣就認識的朋友，謝嘉辭也認識他，之前有過很多恩恩怨怨的，現在都和解了，以後就是單純的合作夥伴！」
陸清清勉為其難將這段關係略作解釋了一番。
韓國軍瞭然地點點頭，「成，你說啥就是啥。」
誰年輕的時候還沒點故事了？
隻不過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們終將和解。
與他人，也是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