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怎麼了怎麼了？地震了嗎？”

　　有人吓得驚聲尖叫，也有人自我保護般抱頭蹲下，更有反應快的拔腿往屋外跑。

　　人群推推搡搡，争先恐後地奔出教室。

　　姜楠當時就在講台上，離門近，她在跑出去的同時順手抱起了小女孩，躲開了一塊砸落的玻璃。

　　“謝謝你。”胡瑞接過女兒，看着地上那塊四分五裂的玻璃，心有餘悸地道謝。

　　姜楠擺擺手：“怎麼了？是地震嗎？”

　　“不像。”胡瑞曾經在一個地震頻發的國家生活過幾年，對于地震的各種表現還是十分熟悉的。

　　其實不用胡瑞解釋，跑出來的大家已經意識到這不是地震了。

　　因為除了最開始的巨響以及震動之外，現在四周已經平息了下來。

　　姜楠踮着腳往不遠處灰塵彌漫的地方望：“那個方向……是哪裡？”

　　“京市大學附屬第四醫院。”

　　一個不祥的念頭竄上心頭，下一秒就得到了驗證——

　　“不好啦！第四醫院塌了！”

　　系主任面色慘白：“糟糕，那裡有不少孩子！”

　　附屬第四醫院最有名的就是兒科，兒科的就診室幾乎每天都是滿滿的。

　　姜楠轉身回到教室，拖出講台底下的醫藥工具箱背了起來。

　　“你這是要……”

　　姜楠神色嚴肅：“去救人。”

　　說完，她率先往第四醫院的方向跑去。

　　“你是姜楠的朋友吧，”胡瑞将女兒抱給朱麗麗，“幫我照看一下星星。”

　　随後也跑了。

　　系主任抹一把額上的冷汗：“同學們，我們離第四醫院的直線距離最短，時間就是生命，大家都回去拿上家夥，跟我一起去救人！”

　　附屬第四醫院是一聯排的老式洋樓，是40年代外國人建的。

　　曾經的标志性建築，此刻展現在姜楠面前的已是一片廢墟。

　　空氣中的粉塵含量高得吓人，姜楠拿出紗布口罩戴上，工具箱裡還有一副半舊的護目鏡，她也一同戴了起來。

　　面對這樣大範圍的廢墟殘骸，姜楠個人的搜救力量實在太小。

　　她不敢往堆高的建築石闆過去，因為害怕會有二次坍塌。

　　隻能挑明确不會有危險的地方過去。

　　此時距離樓房坍塌已經過去了近半個小時，受傷不重的幸運兒已經掙紮着從沙礫磚土中爬了出來。

　　“還能走得動的人，往我這邊過來，”胡瑞手裡舉着喇叭，鎮定地指揮着，“醫生馬上就到，大家不要緊張。”

　　樓房坍塌得完全不成樣子，根本就看不出哪裡是哪裡。

　　姜楠向一個看起來精神狀态還不錯的傷者問道：“同志，你記得兒科的大緻方向麼？”

　　傷者神情恍惚，反應了好一會兒才結結巴巴地回答：“兒科……兒科沒啦！嗚嗚嗚，兒科沒啦！”

　　姜楠整顆心都吊了起來:“同志，你什麼意思呢？”

　　“兒科在一樓！一樓地面突然就掉下去了，正好就是兒科的位置，整個陷下去了！”

　　“你是說，地面陷下去了？”姜楠捕捉到了關鍵詞。

　　“是嘞！我眼睜睜看着的，我還想救人的，可是——可是房子就塌了……”

　　姜楠倒抽一口涼氣，站起身朝剛剛到達現場的救援兵跑去。

　　“解放軍同志，”姜楠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冷靜，“醫院下方地面發生塌陷，懷疑是因此導緻的樓房坍塌，你們救援的時候請先留意地陷現場，那裡——是兒科所在地。”

　　解放軍一臉肅然，朝姜楠敬了個禮。

　　如何從廢墟裡救出傷者是這些解放軍的任務，姜楠不是專業救援人員，她跟其他醫生一樣，在廢墟周圍随時待命，實施重傷者的搶救。

　　“心跳已恢複，擔架過來！”姜楠擦一把頭上的汗珠，絲毫沒有因為剛剛從閻王爺手裡搶回一條命而放松懈怠。

　　“姜醫生！這邊這位病人不行了！”

　　“這就來！”姜楠提着藥箱跑了過去，“受傷情況。”

　　“左肺破裂。”

　　“閉合型外傷，”姜楠蹙眉，“準備引流管，馬上做胸腔閉式引流。”

　　坍塌區域周邊已經被解放軍人為封鎖。

　　封鎖線外，站滿了圍觀的群衆。

　　“又有人擡出來了！”

　　幾個醫生擡着擔架小跑着往救護車趕。

　　“二妮！過來！”

　　跟着幫忙的醫學生從人群中認出了自己的父親，不情願地跑過去：“爹，幹嘛呢，我這邊急得很！”

　　“哎喲，這流了這麼多血，還能活嗎？”

　　“咋不能活？人姜大夫說了，拉回去做個小手術就能長命百歲。”

　　“姜大夫？”說話的中年男不屑地撇嘴，“姜大夫又不是神仙。”

　　“誰說的！”醫學生臉蛋都氣紅了，“姜大夫已經救活了五個都快沒呼吸的傷者了，她就是神仙！”

　　“嘿你這丫頭，撒謊不打草稿……”

　　嘈雜的議論一句一句鑽進周洵的耳朵，他黝黑的眼底，時而明，時而黯。

　　“同志你這坐着輪椅湊什麼熱鬧啊？”

　　周洵擡眼看看問話的中年男子：“我媳婦兒在裡面。”

　　“哎喲，”那人以為周洵媳婦也是傷者，“你也别擔心，會沒事的。”

　　“沒錯，别擔心。”醫學生見周洵長得好，主動搭了句話，“我們姜大夫厲害得很，隻要不是……她肯定能救過來！”

　　“我知道，”周洵眉眼彎了起來，“她确實很厲害。”

　　救援中心區域，胡瑞拎着一個行軍水壺遞給癱坐在地上的姜楠：“補充點兒，别自己先倒了。”

　　姜楠連道謝的力氣都沒有，隻用眼神表達了一下謝意。

　　“壓縮餅幹來點？”胡瑞不知道從哪裡又摸出了一袋餅幹。

　　姜楠不跟他客氣，撕開包裝就吃。

　　“你的醫術，真的不符合你的年齡。”胡瑞打量着姜楠，眼睛裡面滿滿都是對她的欣賞。

　　姜楠瞥他一眼：“省點力氣吧，待會兒泥石闆搬開了，傷者隻會更多。”

　　這是拒絕跟他聊天了。

　　胡瑞摸着鼻子讪笑兩下。

　　姜楠還想趁這機會短暫的喘口氣，結果餅幹都沒消化，尖銳的叫罵就直鑽她的耳膜：

　　“救我兒子！閨女就是個賠錢貨，沒了就沒了，兒子必須活！”

　　姜楠轉過頭，臉上像結着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