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楠不知道鄭夫人心裡擔心的是什麼，反而害怕自己作為一個女人，太過執着于賺錢容易招惹不好印象。

　　這個年代的女人大多數都是以丈夫家庭為半邊天的，就拿她村裡來說吧，女人除了生産隊分的活，就是在家洗衣做飯帶孩子。

　　她當初在周家鄉收雞蛋給人看病，背後還惹來了閑話。

　　姜楠斟酌着，試探道：“鐘姐，我其實也不是太看重錢，這東西嘛，夠花就行，我還是以家庭為重……”

　　“那不能夠，”鄭夫人沒等姜楠把話說完，“姜楠妹子，你得聽我說，咱女人最是不能被男人綁在家裡，尤其是像你這樣有本事的女人。”

　　姜楠：我完全沒想過會是這樣一個發展。

　　鄭夫人見姜楠沒說話，還以為她接受不了自己的新理念，不禁有些急了：“妹妹，姐姐是過來人，你得信我，實話跟你說吧，咱們國家很快就會有新的改變，我們作為女人，是時候站起來，為自己争取利益了。”

　　不得不說，在75年的現在，像鄭夫人這樣的思想，确實難得。

　　哪怕姜楠前一世的後半輩子，具有這種理念的女性都是少之又少的。

　　“鐘姐……”姜楠朝着有些緊張的鄭夫人豎了個大拇指，“我真的好崇拜你啊。”

　　鄭夫人難得的有些犯怵，她不知道姜楠是真誇她還是在說反話：“妹子，别的不說，錢可是好東西，男人會背叛你，錢不會，不管什麼時候，錢都是底氣，”

　　姜楠再一次震驚了：在這個四處都宣傳着勞動最光榮，嘴裡吃着大鍋飯的年代，得是什麼樣的勇氣才能讓鄭夫人說出這樣的話。

　　姜楠直視鄭夫人強裝鎮定的眼睛：“鐘姐，您放心，我沒有不信你，你說得對，錢确實是好東西。”

　　心裡的石頭落了地，鄭夫人笑開來：“這才是對的嘛，你就記得，男人再好看，都是個花瓶，裡頭還是花花腸子，咱女人得自己多愛自己一些。”

　　說這句話時，鄭夫人的眼睛時不時往周洵所在的方向看，好像意有所指。

　　姜楠：鐘姐鐵定是誤會了什麼。

　　“妹子，我們女人一定要記得一句話，沒有什麼是比自己更重要的，哪怕是孩子，也不能成為綁住我們的束縛。”

　　這段話恰好被結束交談走過來的周洵聽見。

　　“……”這位院長夫人，到底在跟姜楠聊些什麼東西。

　　“洵哥，你談好了？”姜楠從小馬紮上站起來，朝老李和周母所待的房間探了探頭。

　　“談妥了，”周洵聲音冷冽，“我告訴他，不可能。”

　　姜楠先是松了口氣，緊接着又有點小小的擔憂：“媽會不會難過啊？”

　　“比起老李這個外人，媽肯定是向着你的。”周洵笑了笑，“就像你明明看不上老李一家子，不也為了媽，忍住了麼。”

　　姜楠傻呵呵地笑，兩夫妻似有若無地互碰了一下對方的手指。

　　這點小動作沒逃過鄭夫人的眼睛。

　　剛剛才拐着彎說過周洵壞話的美婦略有些尴尬：“妹子，那我就不打擾你了，我的提議你好好考慮看看。”

　　姜楠見她起身要走，趕忙回藥房提出來一個布袋子：“鐘姐，這裡面裝的還是上次的面霜和藥膏，不過我給弄上了包裝盒，你拿回去看看。”

　　鄭夫人眼睛一亮，連聲謝着收了下來。

　　“洵哥，我去送送鐘姐。”姜楠打算再跟鄭夫人聊幾句，給她定定心，以免多想。

　　周洵二話不說就要提拐棍：“我跟你一塊兒去。”

　　現在在家裡走平地，周洵連拐棍都不需要，隻用放慢腳步就可以。

　　出門下樓梯不得不用，他也是挑了最輕便的拿。

　　“别，”姜楠拉住他，“老李一家子還在呢，你别讓媽一個人在這兒。”

　　開玩笑，周洵跟着去，鄭夫人肯定收着不肯說，那些時髦的理念，姜楠可還想多聽聽呢。

　　果然，因為周洵沒跟去，姜楠幾下一帶，鄭夫人就又倒豆子一般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估計平日憋的緊了，難得遇上個投緣的，又願意聽她說，可不就是一股腦想講個遍麼。

　　“鐘姐你放心，如果有銷路，這生意我肯定做，”姜楠給了鄭夫人一根定海神針，“跟你做生意，我也安心。”

　　“好，”鄭夫人喜上眉梢，“我這就回去把具體合作方案寫出來給你。”

　　送走了鄭夫人，老李那邊的事恰好也差不多了結。

　　姜楠上樓前去一層王奶奶家給她老伴針灸了一番，得了一大湯碗炖雞。

　　“王奶奶，不用給這麼好的，”姜楠客氣地推脫着，“跟以前一樣，給張一市斤的豬肉票就成。”

　　“诶，你就收着，”王奶奶笑得一臉和藹，“自從你給老頭子紮了針，他下雨天腿腳都能下地了，可是好得飛快，我這雞原本就是炖給你的，還想着待會兒給你端上去呢，不信你問我姑娘。”

　　王奶奶家收養了個腦子有問題的傻姑娘，最是不會撒謊。

　　姜楠看向傻姑娘，後者猛點頭：“對對對，送雞給楠姐姐！”

　　這下姜楠就當真不好拒絕了。

　　“洵哥快快快，幫我端一下。”

　　湯碗燙手，姜楠一路龇牙咧嘴地上樓，人還沒進門，聲音就傳進了屋子裡。

　　咚——

　　門被猛地推開，姜楠幸虧離得遠了幾步，要不然非被迎面打上不可。

　　“幹啥呢幹啥呢，”姜楠心有餘悸，瞪向堵在門口的李大妞，“知道有人上來了還這樣，故意的吧？”

　　周洵已經撥開李大妞站到了姜楠身邊：“沒打着吧？”

　　“差一點點。”

　　姜楠放心地把湯盤交給周洵：“一樓王奶奶給我們炖的，要是打了我可心疼死。”

　　周洵看了看姜楠被燙紅的手指頭：“雞湯潑了也就算了，要是人燙傷了——”

　　他的一雙帶着戾氣的眼睛毫不客氣地射向李大妞：“我絕對饒不了你。”

　　李大妞被周洵看得發怵，不自覺就往她爸身邊退了一步。

　　“你先進屋吧，”姜楠知道雞湯有多燙，“總不好端着它聊天嘛。”

　　李大妞聽見這話，眼裡閃過一縷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