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的搖椅上，姜楠膝蓋上放了一本書，原本是用來打發時間的，結果壓根沒看進去幾頁。

　　門鎖上傳來鑰匙的轉動聲時，姜楠順手把書放到了一邊的桌子上。

　　“回來了？”姜楠沖着剛進門的男人笑了笑，“過來坐。”

　　周洵猶豫兩秒，走了過去：“怎麼還沒睡啊？你要多休息，才能有利于早日康複。”

　　“我一天到晚都在家裡躺着，睡夠了，”姜楠拍拍身邊的椅子，“坐，我有事兒跟你說。”

　　周洵看姜楠這架勢就知道她是有備而來，心裡有點突突的不安。

　　“你說，我聽着。”

　　姜楠狀似無意般地随口抱怨：“你白天上哪兒去了啊？為什麼這麼晚回來？媽頓頓都等你回家吃飯，你怎麼好讓人老人家次次失落？”

　　周洵暗暗松口氣，放下了戒備：“我頭上這病很麻煩，高人說最近是什麼關鍵期，每次治療都要很久。”

　　“怎麼治的？需要花上一整天的功夫？”姜楠蹙着眉頭。

　　之前沒懷疑他的時候，姜楠壓根就沒往别的地方想，現在細細一看，疑點其實很多。

　　“這一天弄下來，做開顱手術都夠了吧？”

　　“我也解釋不了，”周洵面色仍是平靜，“高人說治完以後要躺睡好長時間，所以就這麼晚了。”

　　姜楠望着周洵的眼睛：“你是一天都待在高人那裡，沒去其他地方？”

　　“嗯。”周洵沒想好怎麼回答，就順口應了下來。

　　姜楠的肩膀緩緩垮了下去，閉上了眼睛：“洵哥，你的腿恢複得很不錯，大概再半個月，就可以停止針灸，改為擦藥就行。”

　　周洵不知道姜楠為什麼突然說這個，微微擡着眼皮，一動不動地望向她。

　　“時間過得真快啊，”姜楠仰面看着天花闆，“記得我剛嫁到周家，那場景好像就是昨天才發生的。”

　　周洵輕笑：“對啊，你那時候還要死要活的。”

　　回憶對于姜楠來說過于沉重，她強硬地把自己從前世今生的绮念中拖了出來：“洵哥，差不多半個月後，就到我們約定的時間了。”

　　周洵一凝：“什麼約定的時間？”

　　“六個月婚姻協議啊。”姜楠輕飄飄道，“等最後半個月的針灸一過去，我們就把離婚辦了吧。”

　　周洵原本自然垂放的手掌兀地捏成了一個拳頭：“為什麼突然說這個？”

　　“沒有突然啊，”姜楠很難受，但她不想讓周洵看出來，她也是個要面子的人，哪怕被甩，也要幹淨利索，“時間快到了嘛。”

　　周洵的拳頭在微微顫抖，眉心擰成了一個“川”字：“你之前不是最不願提了麼。”

　　那是因為以前太高看自己，以為可以把你拿下——

　　姜楠心裡想着，鼻頭就酸了。

　　“你别多想，我就是提這麼一嘴巴。”姜楠壓着聲音說完，從搖椅上站了起來，“我先進去睡了。”

　　這段時間周洵都是在客廳睡的，之前姜楠還要勸幾回，今天倒是什麼都沒說，徑自回了卧室。

　　這一晚上除了啥事都不知道的周母，其他三人誰都不好過。

　　周洵頭痛欲裂，理智的圍牆在姜楠關上門的那一刻幾乎坍塌。

　　為了防止自己做出傷害姜楠的舉動，他差不多是撐着一口氣跌跌撞撞地沖出了家。

　　“走遠點兒……離遠點兒……”

　　周洵不斷重複着這句話，挪着腿漫無目的地走。

　　他毫無方向，也不曉得自己身在何處，五感幾乎完全消失。

　　啪——

　　終于捱到力竭，周洵重重地摔在地上，模糊中隻看到姜楠的身影在面前晃，然後徹底失去了意識……

　　周洵跑出門的動靜不小，姜楠和一直沒睡的周娅都聽見了。

　　姜楠忍住了不去看，周娅則不知道該以怎樣的态度面對自己的兄長，同樣憋着不動。

　　兩人在不同的房間裡睜着眼睛熬了一夜，次日清晨互相見面時，都被對方臉上的憔悴驚住了。

　　“嫂子，你一晚上沒睡呐？”

　　“嗯，”姜楠有氣無力地點點頭，朝周娅随意比了比，“你不也一樣麼。”

　　周娅勉強笑了笑：“這咋睡得着嘛。”

　　“待會兒媽回來了你要注意點，别讓她看出來。”

　　周母起得早，出門前姜楠和周娅都是以裝睡避開了。

　　但是以兩人目前的狀态來看，一旦與周母打了照面，那肯定能被看出端倪來。

　　姜楠拍了拍臉：“要不我們出去待着，我也好久沒回學校了，你陪我去一趟？”

　　“行吧。”

　　兩人随便洗漱了一下，打算去京市大學附近打發時間。

　　剛走到樓下院子，幫忙趕走過江家人的對門鄰居火急火燎地跑了過來：“姜楠——你對象呢？”

　　“啥？”通宵沒睡覺的姜楠有些反應不過來。

　　“哎喲，我說小周在家不？”那婦女很着急的樣子。

　　“不，不在啊。”姜楠心裡打算好了要放下周洵，聽到他的消息還是會不自覺地緊張。

　　“我一早去買菜，聽前門的大姐說，她男人一大早起來去下地，在門口撿到了一個暈倒的男人。”

　　對門婦女瞅着姜楠的臉：“我湊熱鬧聽了幾耳朵，說男人長得很好，就可惜是個瘸腿的——我這不就第一個想到小周了麼。”

　　姜楠兩根秀麗的眉毛幾乎快擰在一起：“洵哥确實不在家，昨天夜裡出去的。”

　　“那你知道他上哪兒去了不？說不定就是個相像的，不是咱小周。”

　　姜楠搖頭：“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對門婦女滿臉驚訝，“你們倆感情不是好得很麼，你咋自己對象去哪兒都不曉得啊。”

　　姜楠一時語塞，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話才好。

　　周娅撥了一下姜楠的肩膀，自己頂了上去：“嬸子，我哥昨天回來的太晚了，還沒來得及打招呼呢，你說的那個人現在在哪兒，情況怎麼樣啊？”

　　“送醫院去了，具體哪裡我還沒問，要不我再去看看？”

　　“我跟您一塊——”

　　正在這個時候，一輛汽車在姜楠身邊猛地刹住：“姜楠，快上車，周哥在醫院，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