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裡頭壓根沒有王吉利說的那幾樣東西。

　　别說手表、照相機了，連個表扣都沒瞧見。

　　不大的箱子裡面裝的東西卻挺多。

　　周家鄉的公安特派員蹲下去：“獎牌、勳章、表揚信、榮譽證書……”

　　特派員拿出一本傷殘證明，對着王吉利的臉甩過去：“你看看這是什麼？這是什麼！”

　　特派員早就看出來餘正氣這是故意要針對周家人，可惜他勢單力薄，面對一群抱團的，他打不過，也不好明着幫周洵的忙。

　　餘正氣這些人要做什麼從不跟特派員通氣，今天他也是為周洵捏了一把汗。

　　眼瞧着有機會，特派員匆忙抓住王吉利開刮：“你看看！這都是什麼！”

　　那滿滿一箱裝着的，都是周洵當兵期間的回憶，苦的甜的都有。

　　當初秦國華就是拿着這麼一包東西殺人誅心，如今周洵自揭傷疤，最難過的人反而成了姜楠。

　　“王吉利！”姜楠突然爆發，将仍舊不甘心地趴在箱子邊亂扒的人一把推了開。

　　這一推力氣很大，王吉利那麼大個子都被推得一屁股墩摔在了地上。

　　“王吉利，你為什麼目标那麼明确就把這箱子找出來？為什麼看都不看就說箱子裡有手表相機？為什麼發現東西不對以後會這麼失望？”

　　姜楠一連數個質問，王吉利被問得發愣，感覺頭腦好像反應不過來。

　　周洵望着擋在自己面前的姜楠，不自覺地勾了勾嘴角。

　　餘正氣此時的心情很是複雜：箱子裡頭的東西被替換了，周洵不動聲色發覺了他們的意圖，之後又不動聲色地将計就計，搞了一出漂亮的反殺。

　　這幾乎是把巴掌扇到了大隊長的臉上。

　　餘正氣卻不敢不服，他快速調整好表情：“姜楠同志，你别激動，王吉利可能是一時沒看清楚，原諒一下啊。”

　　姜楠對餘正氣這輕飄飄不在意的話十分反感，“餘隊長，主席說過，任何工作都應該認真仔細，你可是我們周家鄉的生産隊隊長，你要是覺得冤枉人這麼大一件事都不痛不癢，那我可真懷疑平日生産隊工作上面你又會有多少的沒看清楚。”

　　一個鄉裡面，總會有不服氣生産隊長的人。

　　餘正氣又勢利眼得很，姜楠一段話出來，果然引起了好些村民的認同。

　　“就是說啊！之前程立軍當隊長的時候，分糧食還沒那麼些規矩，到了餘正氣頭上，亂得很呐。”

　　“是嘞，俺家的工分壓根不止這麼個數，莫名其妙就沒了，也不知道去了誰口袋了。”

　　“說起這個，前幾日我在南鎮集市遇上了餘正氣的老娘老舅，那氣派的，跟個廠長似的。”

　　“嘿，我的糧食該不會是進了你老娘老舅口袋裡了吧？”

　　最後一句話是周家鄉的刺頭當着衆人的面大聲嚷出來的。

　　餘正氣心慌得很，為了轉移鄉親們的注意力，毫不留情就把矛頭對準了前一刻的戰友：“王吉利，你怎麼回事？沒長眼睛啊？”

　　王吉利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隻能窩囊地裝龜兒子，被指着鼻子罵了一通。

　　王吉利是個無關緊要的，罵了也就罵了。

　　然而蹲在一邊看了全程的廖菊花可不這麼想。

　　這王吉利是她的一個遠房親戚，平日裡兩家幾乎沒走動，但逢年過節總還會給一袋瓜子的。

　　餘正氣今天搞這出，廖菊花半點都沒聽說。

　　往常有點什麼事餘正氣還要跟她通個氣，現在卻屁都不放一個，倒是拿她的親戚來當擋箭牌。

　　廖菊花越想越焦躁——像餘正氣那麼小心眼兒的男人，要是讓他知道自己不但在外面偷吃，甚至還有了别人的種，那他指不定得怎麼對付她呢！

　　就在廖菊花胡思亂想間，老房子也搜完了。

　　餘正氣帶着最後一絲希望：“同志們辛苦了，有沒有什麼不同尋常的東西？”

　　搜查的衆人皆是搖頭：“沒有，除了些常見的舊物件，什麼也沒見着。”

　　“聽見了嗎？”姜楠比周洵出聲的更快，“餘隊長，這就是你随随便便、工作不認真的結果！”

　　被一個小丫頭罵，餘正氣當然不服氣，他暗恨着，說的話倒是正氣十足：“絕對是周偉那家夥在誣陷，等我去好好問他一番，再過來給你們交待！”

　　這地方餘正氣肯定是待不住了，他勉強維持着大隊長的姿态，帶着一群人溜得飛快。

　　“瞧瞧瞧瞧，”周母指着滿院的亂糟糟，“莫名其妙來翻我們東西，把我這好不容易收拾好的又弄成這樣，結果呢，自己倒跑了！”

　　周家這舊屋子前面還站了不少看熱鬧的村民，方才王吉利那手陷害戲碼實在太拙劣，稍微有腦子的都能看出周家這是被針對了。

　　一個村子裡頭，有卑鄙小人也有正義的熱心腸。

　　一名婦女帶頭站了出來：“心蘭姐，我們來收拾！”

　　“對，這體力活的事兒，我們能幹！”緊接着就有人應和，那人還沖姜楠笑了一下，“姜大夫，上次多虧了你的藥哩。”

　　“我也來幫忙！”

　　很快，主動幫着收拾東西的村民越來越多，幾乎都不需要周家幾人動手了。

　　雷振東背着幾塊木闆，在經過姜楠的時候停了停：“小姜大夫，你先帶周洵同志回去吧，今天受了委屈，我看他挺難受的。”

　　從餘正氣帶人離開到現在，姜楠一直都在盯着腳尖想事情，經雷振東這麼一提醒，才想起來從剛才開始就不說話也沒什麼存在感的周洵。

　　“洵哥，我們先回家休息。”姜楠領了雷振東的好意，推着周洵回到了他自己的房間。

　　“喝口水吧。”姜楠倒了杯水遞過去。

　　“……謝謝。”周洵在接過搪瓷杯的時候，好似不經意那般碰了碰姜楠的手指。

　　姜楠很自然地收回手，周洵一邊喝水，時不時擡頭看姜楠一眼，神情略微複雜。

　　周洵的視線并不是光明正大的，他的目光會在姜楠背對着的時候多停留一會兒，又會在姜楠轉頭回來時急急躲開。

　　“喂！”姜楠敏銳地捕捉到周洵的又一次偷看，突然出聲一喊，“你想說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