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洵腳步一停。

　　江文博向前追了幾步：“你肯定還沒找到人吧？”

　　“呵，你們不是連夜就把人轉移走了麼，”周洵譏諷道，“我考慮得可沒你們那麼周全。”

　　江文博眼珠一轉：“周洵，姜楠是不是不知道你沒找到人？”

　　江文博是個精明人，姜楠的那些回答，他稍稍一分析，差不多就能猜個大概。

　　周洵沒回答，算是默認了。

　　“我知道你不在乎自己的病，”江文博又恢複了從容，“不過，如果讓姜楠知道你在撒謊，你要怎麼跟她交待？”

　　周洵眉頭緊鎖，這确實是他所擔憂的。

　　這段時間他抓緊時間進行康複訓練，目的就是為了趕快讓雙腿恢複得更好一些。

　　這樣的話，到時候高人的謊言被揭開，起碼還有一樣能當安慰的。

　　“周洵，我不計較你設局害旻秋的事，隻要你去做個證，講明白是你約旻秋去的臨江招待所，咱們之前的事就一筆勾銷。”

　　“江老同志，”周洵轉過頭，“你這個父親當的還真稱職，為了江旻秋，連底牌都不要了。”

　　江文博臉上的假笑僵了僵：“如果姜楠願意，我們可以接納她，是她自己不樂意，我們也沒必要強求。”

　　“你說得很有道理，”周洵捏着拳頭，手背上青筋暴露，“這個作證的事呢，我也不樂意，你們就不用強求了。”

　　周洵用江文博的話把他堵了回去，趁着對方愣神的時候已經走入了樓道。

　　“洵哥！”姜楠心情非常不錯，支着單條腿一蹦一蹦到門邊迎接周洵，“你跟江文博說了什麼啊？”

　　家裡窗口可以看見樓底，周洵回來的時候姜楠就發現了。

　　他和江文博在樓下說話，姜楠在樓上屋裡看得幹着急。

　　周洵伸手扶了一把因為金雞獨立的姿勢而搖搖晃晃的姜楠：“你是嫌斷一條腿太少，想把另一條也摔掉去均衡一下？”

　　“刀子嘴，”姜楠戳了戳周洵的胸膛，“豆腐心。”

　　周洵把人扶到搖椅上：“無非就是那麼點事，他下午沒為難你們吧？”

　　“我沒給他開門，”姜楠不忘誇一句周娅，“小娅厲害得很，把杜月娥都給罵跑了。”

　　周洵看向一臉讨表揚的周娅：“這麼厲害怎麼還被個渣男給欺負了？”

　　周娅這次來京市，一方面是不放心周母一個人坐火車，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失戀。

　　住院的時候周娅就跟姜楠說過大概的事情經過了。

　　周洵和姜楠來京市後，周家鄉和楊花村都換了生産隊隊長，那些針對周家的小動作一下子就全部消失了。

　　周娅工作的紡織廠廠長兒子向她發起了追求。

　　那人姜楠略有印象，是個長相不錯但腸子很花的家夥。

　　可惜那人善于僞裝，周娅着了道，然後就正式建立了男女朋友的關系。

　　要不是偶然撞破了一次那人的奸情，周娅指不定還要被蒙在鼓裡。

　　周娅平時看着挺厲害一姑娘，識破那人真面目的時候卻隻會哭，連留證據的事都忘光了。

　　結果那渣男反過頭到廠子裡面給她潑了一盆髒水，周娅一氣之下就辭職不幹了。

　　“洵哥，你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姜楠掐了一把周洵，“小娅，别氣啊，等回周家鄉，我幫你報仇。”

　　“不要！”周娅忽然變得有志氣了，“我自己的仇，我自己報——嫂子，我要賺錢！”

　　姜楠被這個轉折弄得一愣：“诶？”

　　“我想好了，我要出人頭地，回去好把腳踩到渣男臉上！”

　　周娅情緒有些亢奮：“嫂子，我那天在醫院打水的時候聽一個患者家屬說啊，京市附近的草藥山都被挖空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傷到了根基，都好久不長新的了。

　　京市好多中醫院都從外地進草藥，我就想啊，咱要不要把藥王谷的藥拿過來賣？”

　　“啊這——”姜楠沒想到周娅還有這理想，一時間竟是不知道怎麼回答她了。

　　“嫂子，我都打聽清楚了，國有藥廠收的價低，賣給醫院、藥店的價卻高很多，其中貓膩嘛，你懂的，所以許多醫院啊藥店啊都願意到藥農手上偷偷的收。”

　　周娅這市場調查都做好了，明顯不是一時興起随便弄弄。

　　姜楠和周洵對視一眼，彼此表情都嚴肅起來。

　　“小娅的法子其實挺好的。”

　　姜楠摸着搖椅的扶手，輕聲道：“藥王谷我進去看過，藥物生長情況非常好，姚叔一家摘都摘不完，有些常見的便宜藥材都爛在地裡山上。

　　其實那些藥放在京市的中藥店都是搶手貨，如果我們能把藥運過來賣，确實能賺錢，問題是我們要怎麼運輸？然後還要去說服姚叔同意才行。”

　　“運輸不麻煩，”周洵忽然開口，“我能聯系到車隊，你們應該考慮的是如何讓姚老漢答應，以及大量采藥的問題。”

　　“唔，”姜楠沉吟道，“姚老漢那邊，我可以說服——他家梅芳懷孕也有好幾個月了，周家鄉環境雖然好，但是醫療條件學習條件肯定都比不上京市。”

　　周洵眉心動了動：“你是說，要讓梅芳來京市？”

　　“啪啪啪。”

　　姜楠有一隻手還傷着，鼓掌不方便，她就拍桌子以示誠意。

　　“洵哥咱可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我就說咱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姜楠這情話說得那叫一個坦蕩，周洵耳垂微紅，輕輕撇開了頭。

　　隻有周娅還是一臉懵：“嫂子，哥，你們要秀恩愛請不要當着我這個剛失戀的人好吧？你們到底在講什麼啊。”

　　“對不住對不住，”姜楠虛虛地抱拳，“我跟洵哥的意思是，以京市的條件為誘餌，勸姚叔入夥。”

　　周娅還是不明白：“這京市雖然好，但在周家鄉也挺好的，姚老漢會樂意嗎？”

　　“你不能隻看眼前。”姜楠意味深長道。

　　有些話她不好告訴周娅，現在看來城市和農村确實不影響個人發展，可是等到高考恢複、改革開放，那差距可就大了。

　　周洵沒有追着這個問題不放：“采藥工人的事，你有眉目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