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1醫院的會場很大，容納的人也多。

　　姜楠說話的時機又湊巧撞上了衆人安靜的那一刻，全空間都隻剩下了她的聲音。

　　尴尬的寂靜過後，窸窸窣窣的對話聲陸續響起。

　　“這人誰啊？”

　　“是哪個報社的記者嗎？”

　　“不是吧，哪個記者會這樣說話？”

　　這些人不認得姜楠，江文博卻是認得的。

　　他拉下臉：“她怎麼來了？”

　　杜月娥咬着下唇：“我讓人把她趕出去。”

　　姜楠眼看着幾個身材高大、手戴紅袖章的男人朝這邊過來，幹脆爬起來站在了凳子上：“江旻秋，你的方案上有一個大漏洞！”

　　江旻秋身邊站着陳玉，她緊張地指揮着那群紅袖章：“她是來搗亂的，把她趕出去！”

　　“借我用用！”姜楠搶過旁邊一名記者手中的話筒，“C21H23ClFNO2它屬于強效低劑量的抗精神病藥，不能用來治療患有癡呆相關精神病性障礙的老年患者，會有很大的風險。”

　　被搶了話筒的記者不爽地質問：“你知道什麼？你是醫生嗎？”

　　旁邊有人附和：“同志，這台上的可是咱們華國醫壇的小明珠，你就别班門弄斧了吧。”

　　又有人勸誡着：“小同志，看你年紀還小，别想走這種歪門邪道，踏踏實實學習才是正經事。”

　　這些言語姜楠一概不理，她直勾勾盯着主席台上的江旻秋：

　　“我給你的一期方案裡面有一個隐藏條件，原本是要告訴你的，然而你等不了。”

　　“什麼什麼？這丫頭瘋了？”

　　“這人到底誰啊？她做的治療方案？”

　　“這要不是吹牛就是腦子不正常吧？”

　　江旻秋心裡已經亂了套，隻有一張臉還強裝鎮定：“姜楠師妹，你冷靜點，别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

　　江旻秋這話的威脅意味很重。

　　杜月娥厲聲指揮那幾個停下的紅袖章：“你們還愣着幹什麼？把這瘋子趕出去！”

　　方秘書看不下去了，站起來擋到了姜楠面前：“我看誰敢！”

　　有記者認出了方秘書，臉色嚴肅起來：“這不是小方同志嗎？他怎麼也……”

　　同樣認出來的還有第一排的江爺爺，他朝後面坐着的警衛員吩咐道：“你去維持一下，讓人都回來。”

　　警衛員上前把紅袖章都叫了回去，同時把姜楠和方秘書兩人也請上前去。

　　“老首長好。”方秘書朝江爺爺敬了個禮。

　　“是小方啊，”江爺爺長得嚴肅，臉上還有條猙獰的傷疤，看起來很兇，“你這是？”

　　早在看清姜楠長相的那會兒，江爺爺就心中有數了，現在不過是想要再确認一次。

　　方秘書讓開一步，順勢把姜楠往前輕輕一推：“我就是個司機，劉司令讓我送姜楠同志過來。”

　　劉司令名号一出來，第一排的衆人便臉色各異，其中尤以江文博和杜月娥最為古怪。

　　“孩子，”江爺爺叫得溫柔，眼底卻依舊冷冰冰的，“你可是有什麼話要說？”

　　姜楠在心裡翻了個白眼。

　　這一大家子，個個知道她是江家的血脈，又個個都裝傻裝瞎，生怕她對江家有什麼企圖。

　　搞得好像家裡有個王位要繼承似的。

　　姜楠默默吐槽，眯着眼睛假假地笑了一下：“老首長，我不是來找您的，您孫女擅自使用我的研究成果，還不讓我上桌吃飯。”

　　江爺爺一雙銳利的眼睛移向已經從台上走下來的江旻秋：“旻秋，怎麼回事？”

　　江旻秋腦子轉得飛快：“爺爺，我邀請師妹加入項目組，是想讓她多學學多看看……”

　　言下之意就是姜楠什麼事都沒幹成，現在卻跑出來搶功勞了。

　　陳玉害怕江爺爺不相信，急忙道：“是！我作證！旻秋是一片好心，哪知道遇見了白眼狼。”

　　接下來，整個江旻秋的團隊都站出來作證指責她。

　　江爺爺越聽眉頭皺得越緊，他不動聲色地打量一眼毫不緊張的姜楠。

　　又看一眼好像在看笑話一樣的方秘書，心頭一緊。

　　目前看來局勢一邊倒，可他的閱曆卻告訴他，如果不及時制止，江家日後将沒法擡頭做人。

　　“江旻秋，你确定要堅持撒這個謊？”姜楠平靜地問了一遍。

　　江旻秋同樣心裡發虛，可是現場這麼多雙眼睛看着，爸媽在，爺爺也在……

　　想想自己對一期治療方案的反複精研，江旻秋還是不信姜楠留有後招。

　　江旻秋也想放狠話，然而就像是某種突然降臨的直覺，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打從腳闆底升起。

　　江旻秋有預感，如果自己說錯了話，那麼接下來就将面對毫無轉圜的局面。

　　鬼使神差的，江旻秋閉上了嘴。

　　江爺爺鮮少見好勝的孫女會如此露怯，心裡的擔憂更嚴重了。

　　“文博，”江爺爺喊過自己的兒子，“你去跟記者嘉賓解釋一下，讓大家先離場。”

　　杜月娥第一個不答應：“爸！旻秋籌備這場研讨會耗費了多少心血？怎麼能因為一句莫須有的指控就半途而廢呢？”

　　江爺爺混濁但鋒利的視線一點點落在姜楠的臉上：“孩子，你和劉司令認識？”

　　面對這個問題，姜楠選擇了說實話：“嗯，湊巧幫過他老人家一回。”

　　“我猜，是救過他的命對不對？”

　　方秘書呵呵一笑：“老首長還是這麼精明，沒錯，姜楠可以說是劉司令的救命恩人。”

　　江爺爺的眼睛裡面多出了一點欣賞：“那看來你的醫術學得不錯。”

　　“不才，”姜楠挑釁地對着江旻秋眨了眨左眼，“吊打江師姐不成問題。”

　　杜月娥氣極：“你這個沒教養的野孩子！”

　　被自己的親生母親說“沒教養”，真是又諷刺又叫人心寒。

　　姜楠也不再裝了，擺出那張上輩子用得駕輕就熟的“高人”臉：“沒錯，我确實沒教養，诶，杜夫人，你知道原因嗎？”

　　這是拐着彎在罵她和江文博呢。

　　杜月娥又不傻，當然能聽得懂。

　　她臉色鐵青，竟是舉起手來，作勢要打姜楠一巴掌。

　　“住手！”江爺爺厲聲呵斥：“你到一邊去蹲着，少打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