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楠全部注意力都落在眼前的值班室門上，完全沒發現自己身後跟了一大串的尾巴。

　　“這裡……”剛才姜楠路過了這間值班室，當時門頭挂着鎖，這會兒倒是打開了一條縫。

　　姜桃鬼鬼祟祟地把聲音壓到最低：“呶，你自己看看。”

　　姜楠是不相信姜桃的，她這個便宜姐姐時時都想害她，可是忍不住就有些類似于“近鄉情怯”的畏懼感。

　　以至于放在門上的手都像被釘住了那樣，沒法動彈了。

　　門裡面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隐隐還有女子斷斷續續的哭聲。

　　“哎喲，我來。”姜桃見姜楠那猶豫不決的模樣，心裡得意極了，趁着她還在怔忡，上前“碰”一下推開了門。

　　“嗚……”

　　門内的哭啼聲戛然而止。

　　“姜楠你可看看你男人在——”姜桃得意的嘴臉僵住了。

　　值班室内，王曉萍摔坐在地上，鞋子也掉了一隻。

　　她的身邊是散落了一地的筆、紙，像是從桌面上掃下來的。

　　姜楠趕緊找周洵。

　　男人和他的輪椅停在最靠牆的地方，倒是離王曉萍有一段距離。

　　“洵哥？”姜楠試探道，“沒發生什麼吧？”

　　周洵搖着輪椅飛快地往姜楠這邊滑過來：“姜楠！”

　　周洵的表現與平時比起來多了一些不成熟的急切，落在旁人眼裡，是兩夫妻感情好。

　　姜楠一看，心裡卻是咯噔一跳——上次才壓制下去的離魂症，又複發了，不過比起當時的完全依賴，好像又是周洵的本性占了上風。

　　就是這麼個恰到好處的距離，讓周洵跟姜楠之間的隐隐隔閡一下子就淡了很多，“王曉萍腦子有問題，快去給她喊大夫。”

　　姜楠奇道：“為什麼這麼說？”

　　周洵的視線往外面看熱鬧的人身上随意掃了一圈，正兒八經答道：“她說要給我看病，結果一會兒在桌子上趴着，一會兒又像條蛇精一樣要往我身上挂。”

　　“噫——”在場數人發出驚歎。

　　也有好奇者趕忙追問：“然後呢？”

　　周洵一雙眼睛躍上愉悅的光，好像恢複了些少年心性。

　　姜楠對這樣的周洵倒是有點久違的心軟軟，她順着姿勢彎下腰：“然後呢？”

　　“然後我就把她推開了，”周洵還挺嫌棄地看了眼王曉萍，“結果她就在一個勁的哭。”

　　王曉萍可是高嶺之花，怎麼受得了被這樣當猴看？

　　“我給過你機會了。”王曉萍用極低的聲音低喃着，眼裡掠過一抹狠厲。

　　趁着沒人注意，她把自己胸口的衣扣一把扯開。

　　“嗚——”王曉萍哭得梨花帶雨，嘗試了好幾遍都沒法從地上爬起來。

　　“哎喲，這是摔得多重啊。”

　　眼下的這種情況許文輝之前就預料過，姜桃按照一早計劃好的繼續挑弄是非：“诶！王醫生！你衣服這是咋了？”

　　王曉萍猛抽幾口氣，一臉羞憤地指着周洵：“明明是你要對我動手動腳，我不肯答應，你才動手打我的！”

　　“哎喲，”姜桃立馬煽動道，“這倒是真的很有可能，我那會兒過來就是看到周洵把醫生抱在懷裡的！”

　　這種事情女人天然占據輿論優勢，畢竟在普通小老百姓的觀念裡頭，沒有哪個女人願意拿自己的名聲來開玩笑的。

　　“說不定真是那男的亂搞，人家王醫生又漂亮又有家世，沒必要招惹個結了婚的瘸子吧？”

　　“雖然我挺喜歡姜大夫的，不過這事還真說不準……”

　　談論逐漸開始對周洵不利。

　　王曉萍埋在臂彎下的臉露出了得逞的笑。

　　“洵哥，”姜楠聽着周圍越來越重的讨論聲，微微皺起了眉，“你把事情前因後果都說一遍，大家聽了也好判斷。”

　　“姜楠，你怎麼就不相信呢？”姜桃苦口婆心地勸，“我可是親眼所見，難道還不夠有說服力？周洵就算再怎麼解釋也是光靠一張嘴，你問問他能拿出什麼證據來？”

　　“能。”周洵忽然開口，引得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周洵卻隻專注地對着姜楠一人，他氣定神閑地舉起兩隻手掌：“看，我在被王曉萍約進休息室之前抓了兩把紅印泥。”

　　周洵攤開的兩隻巴掌上，連同手指縫一直到手掌底，遍布着通紅的印油。

　　這時候的印油幹得特别慢，直到這會兒還能瞧見黏糊糊的一塊塊。

　　“我如果要對王曉萍動手動腳，腳就不用說了……我手上這個狀态，要去動她的話她身上肯定有痕迹，我是用手背推她下地的，總不能用手背去扯她衣扣子吧？”

　　王曉萍身上穿的是白大褂，除了衣擺上弄到的一點灰塵，半點紅印子都沒找見。

　　“還真沒有诶！”

　　“這肯定做不了假，他那滿手的紅泥印，要是真動手了，肯定得沾上。”

　　“王醫生這是圖啥呢？”

　　“我聽護士說王大夫好像對這姜大夫的男人有想法，先前就有苗頭了。”

　　“是這樣啊……那人家都已經結婚了，總不能夠吧。”

　　許文輝和王曉萍共同布下的陷阱，因為周洵的這一出直接沒戲可唱。

　　王曉萍還落得個被人指指點點的下場。

　　眼見着事情敗露，王曉萍又氣又急，一時羞憤相加，兩眼一翻，人就暈了過去。

　　“哎呀，王大夫暈過去了！”

　　“快去喊人！”

　　周遭又是一片混亂，姜桃趁着大家去喊人的那會兒，悄悄溜去跟許文輝彙合了。

　　姜楠對王曉萍的事不感興趣，周洵也沒再去關心後續，姜楠直接去找查理商量何老師的診治細節，周洵就跟隻尾巴似的緊緊跟着。

　　周洵貼得很緊，他自己似乎沒有察覺出自己态度上的變化，倒是一臉自然。

　　查理看了好幾次跟隻大型犬一樣黏人的周洵，眼裡躍起古怪：“姜楠老師，你的丈夫，是不是這裡……”

　　查理指了指腦袋部位。

　　姜楠一愣，即便周洵以往偶爾會在外人面前表現出與平時不同的行為，但從來沒人會懷疑到他是生病了頭上。

　　查理是第一個。

　　“查理醫生，”姜楠試探着，“你為什麼會這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