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洵靠坐在椅子上，姿勢端正又放松。

　　後面伸來一隻手推了推他：“嘿，你媳婦這是？”

　　周洵回頭，看見了方秘書放大的臉。

　　“你怎麼來了？”周洵視線往四周轉去，好像在尋找什麼人。

　　方秘書又推他一下：“别找了，老司令要是來了姜楠可就尴尬了，我代表過來看看。”

　　周洵知道方秘書的意思。

　　不管今天這裡會發生什麼，如果劉司令過來了，那所有人都會隻記得一件事——

　　姜楠是劉司令這一邊的。

　　江老爺子已經退位，跟劉司令這種在職的，那性質完全不一樣。

　　如果被有心人亂七八糟一傳，确實對姜楠的未來發展不利。

　　她現在還沒有把名聲打出去，這時候的一切外力都會被看成是她的勢力。

　　隻有等到姜楠站穩腳跟了，到那時候，這些外力就會被理所當然地認為是為了拉攏她而去的。

　　周洵點點頭：“幫我向老司令道謝。”

　　方秘書咧嘴一笑：“你倒是鎮定，看看這狀況吧，可别人全走了，那就真尴尬咯。”

　　“不會的，”周洵語調閑散，信誓旦旦地說，“姜楠在等着絕地反擊呢。”

　　方秘書很想揶揄周洵一句：就算信媳婦也用不着這麼盲目吧。

　　不過幸虧他沒有說出口，要不然小醜就是他自己了。

　　在江文博忍不住要上台發話的時候，姜楠氣定神閑地接過了話筒：“要走的就走吧，别後悔就行。”

　　這話着實狂妄，就算原先還因為姜楠的臉對她有好感的人，也覺得有點忍不了。

　　于是，又是一批人離場。

　　人群中，一名穿着時髦的确良上衣的男人饒有興趣地盯着姜楠看。

　　他的旁邊是一個紮着麻花辮的小女孩。

　　女孩的聲音甜甜的：“爸爸，你為什麼盯着阿姨看？”

　　“那個阿姨很有意思。”男人十指交叉，歡快地舞動。

　　“可是大家都說阿姨很狂妄自大。”

　　“不，”男人勾着笑，“她是自信，不是自大。”

　　女孩有些不理解，隻是随着父親的目光，再度懵懂地看向台上的漂亮阿姨。

　　姜楠根本不在意會場中走了多少人，江文博的咆哮她也當沒聽見。

　　沒過一會兒，擠擠攘攘的會場就騰空了一大半，剩下的人裡面，還有一大部分是報社的記者。

　　江老爺子沒想到事情會變成現在這樣，那些被他請來的大人物倒是礙于老爺子的面子，都沒走。

　　不過各自那意味深長的眼神依舊讓江老爺子擡不起頭來。

　　“老江，你這新認的孫女，咋回事啊？”與他坐一起的老頭低聲道，“她是故意來砸場子的嗎？”

　　“唉……”江老爺子想着，算了，強扭的瓜不甜，這丫頭，野性難馴。

　　恰在此時，姜楠說話了：“好啦，現在還坐着的各位，想必短時間是不會走了。”

　　“不走嘞！”有記者起哄般喊着，“小同志，你可太有意思了，我都好久沒遇上過這麼有意思的人和事了。”

　　姜楠一笑：“那記者同志你可得把接下來的事情好好寫哦！”

　　姜楠站起身，也就是在這起身的一刻，她周身的氣質好像瞬間就變了。

　　沉穩而内斂的目光配上她那張格外年輕的臉，格格不入又意外的叫人信服。

　　就連已經準備起身離場的江老爺子，都不自覺重新坐了回去。

　　“還記得我前天說過的，第一期治療方案中有些許不妥之處麼。”

　　姜楠的視線隻是随意地往台下一掃，在座的衆人都有一種“她正在看我”的錯覺。

　　于是，所有人都跟着默默點頭。

　　“那麼接下來，我将要講述的就是完全由我個人研發的第二期方案——麗麗！”

　　姜楠朝台下某處喊了一聲。

　　“到！”抱着一個大布包的朱麗麗跳了起來。

　　“幫忙把資料發給同志們。”

　　姜楠壓根不知道自己這會兒有多像全系最嚴厲的教授老師，唬得朱麗麗發資料的動作都不由利索了許多。

　　“嘿，你媳婦兒挺威風的啊。”方秘書又戳戳周洵。

　　鬼使神差的，周洵忽然就想起姜楠給自己上藥時的樣子。

　　同樣的認真，卻又是完全不同的溫柔。

　　周洵唇角弧度漸深，眼底冒起了一層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火焰。

　　這些資料是姜楠花了一整天的時間寫的，用去了一大堆的複寫紙，還弄了滿手的藍印子。

　　姜楠的描述簡單又專業，有些用詞簡直就是精準得可怕。

　　會場裡面的醫學界人士雖然走了大半多，但還是有些好奇的留下來了。

　　他們隻是粗粗看了幾眼姜楠的報告書，一個個都收起了漫不經心的态度，變成了正襟危坐地姿勢。

　　記者們眼觀鼻，鼻觀口，就算看不懂，也能從别人臉上看出這份報告書的不簡單，于是拿着照相機對着資料咔咔一頓拍。

　　第一排的大人物裡面恰好也有一位醫學界大手，他跨過好幾個人走到江老爺子面前，結結巴巴道：“江老啊，您這是……您孫女這是大公無私啊！”

　　江老爺子此時的表情并不好看。

　　朱麗麗給在場的所有人都準備了一份資料書。

　　偏偏發到江家這一家子的時候沒剩餘了。

　　這巧合着實令他不得不多想。

　　然而此時，江老爺子又不得不憋下這口氣。

　　“姜楠同志！”會場坐席裡有人激動地站了起來，“這麼珍貴的研究結果，您真的就這樣給我們嗎？”

　　這人的語氣詞裡面已經用上了尊稱“您”。

　　“當然，”姜楠的眼睛裡面好像有星星，“醫生的使命是救死扶傷，我既然選擇了這個職業，當然要用自己的方式為人民服務。”

　　姜楠是到過頂峰的人，像這樣的官話漂亮話，她如果要說，一點也不會輸給江旻秋。

　　完全在她是否樂意罷了。

　　“說得好！”台下即便人隻剩一半，那用盡力氣鼓掌造成的響動依然十足震撼。

　　這一次的掌聲卻是給姜楠的。

　　江旻秋緊緊捏着拳頭，費了好大的勁才沒有讓表情失控。

　　“漂亮阿姨，我爸爸讓我問你，你剛才說如果提前走會後悔，後悔指的是這份治療方案嗎？”

　　小女孩稚嫩清脆的嗓音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