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5章 北莽壓境拒北城(1)
徐鳳年猛然起身,輕吹一聲口哨,在河畔飲水的戰馬飛奔而至,翻身上馬後,徐鳳年一手拽住韁繩,一手握緊拳頭,在肩頭重重一敲,咧嘴一笑。
南邊極遠處,老人腳步不停,老淚縱橫,低聲呢喃,悄不可聞。
“此時作何感想?
”
老人終於停下腳步,環顧四周,視野中最多是那大漠黃沙。
聽潮閣謀士李義山,死後並無葬身之地,骨灰盡灑關外。
老人灑然笑道:“義山!
生前生後,我皆不如你。
”
————
拒北城南城門口,徐鳳年猛然停馬轉頭,那種憑借天人體魄敏銳察覺到的些許異樣,稍縱即逝,刹那間便恢復平靜,無跡可尋。
如一片秋葉落於池塘,幾無漣漪,靜謐安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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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流州那條不知名的廊道,流州步陣對峙阻滯北莽五萬南朝邊騎!
涼州將軍石符確如先前遞交拒北城藩王的那道兵文所說,並未率領六千清源軍鎮精騎火速馳援廊道戰場,而是在廊道以南的平原地帶站穩腳跟,耐心等待黃宋濮部主力的倉皇北撤,與此同時,需要攔阻南朝邊騎援軍南下與黃宋濮殘部聚攏匯合。
這位涼州將軍僅是象征性派遣一標斥候前往廊道偵查軍情,石符停馬南望,始終背向那座注定屍體堆積如山的血腥戰場,臉色平靜,可謂鐵石心腸。
最南方的老嫗山主戰場,涼莽雙方以第三次衝鋒鑿陣最為死傷慘重,寇江淮投入了那支隸屬於流州刺史府邸的騎軍,黃宋濮也動用了六百餘貨真價實的重騎軍,人馬俱甲,每一匹尤為高大健壯的北莽戰馬都裝備有面簾、雞頸、當胸、身甲和搭後以及寄生,統稱鐵騎俱裝六甲,槍矛難破,弓弩難透。
從主將寇江淮手中暫領流州騎軍兵權的年輕將領乞伏隴關,又一次率領僅剩的直撞營騎卒,直奔六百重騎兵,隻是在乞伏隴關一馬當先的拚命衝鋒途中,徐龍象親率三百龍象精騎,在戰場上逐漸跟上直撞營的鐵蹄,最終與直撞營並駕齊驅,一同開陣!
當三次衝鋒過後,流州騎軍幾乎死傷殆盡,龍象軍亦是元氣大傷。
反觀黃宋濮部精銳騎軍雖然同樣折損慘痛,但是數量最多的乙字騎依舊奇跡一般保持極高的完整建制,多達三萬騎,按照老嫗山戰場形勢,甚至不需要五萬軍鎮援軍趕赴此地,主帥黃宋濮就有十足把握全殲流州野戰主力。
但就在此時,一支聲勢雄壯的騎軍,在老嫗山東方平原地帶闖入視野!
那一幕,如日升東海!
這支毫無征兆馳援老嫗山的精銳騎軍,一字排開,如廣陵江一線大潮,由東往西迅猛推進。
這支橫空出世的騎軍,必然是北涼邊軍除大雪龍騎之外,最容易被辨認身份的一支邊騎,因為每一騎頭盔插有一根雪白雕翎,隨風飄搖!
每一騎馬鞍兩側皆有箭羽透囊而出,如兩團蘆花勝雪!
鐵騎突進,恰如大雪翻湧天地間。
不僅鐵甲染血,已經更換兩根鐵槍,更是滿臉鮮血的北莽主帥黃宋濮轉頭東望,目眥盡裂。
老嫗山戰場,經過雙方皆是不遺餘力三次的兇狠鑿陣,他們北莽騎軍如今剛好位於最初流州騎軍的位置,這原本是這位北莽昔年南朝第一人的算計,要在流州野戰主力兵力大損,且精氣神墜入谷底之際,隻要北莽騎軍位於南方戰場,就能夠無形成一道阻止流州騎軍掉頭向南撤回青蒼城的天然防線,但事實證明,老帥的算計成功了,可是寇江淮的算計一樣達成了,那位年紀輕輕的流州主將根本就沒打算撤出老嫗山,擺明了是要反過來包夾北莽大軍!
黃宋濮沒有絲毫猶豫,下令全軍竭力向北突圍,哪怕北撤途中再遭伏兵阻截,絕不可戀戰糾纏,隻管向北!
隻要與那支應該即將趕至老嫗山北方戰場的援軍碰頭,那麽勝勢仍然在北莽這邊!
乞伏隴關和徐龍象李陌藩,這三位老嫗山在並肩作戰廝殺至此的戰場將領,根本不用相互招呼,就已經默契地快速變陣,由左中右三軍雁字錐陣,變為橫向的一字長蛇陣,盡量伸長拉出一條漫長鋒線,風水輪流轉,開始輪到流州邊軍以前中後三軍衝鋒,李陌藩部龍象騎軍位於前兩排,徐龍象率軍居中,乞伏隴關的殘餘流州騎軍位於最後。
他們要做的不再是鑿陣殺敵,隻需要盡量阻滯黃宋濮部主力騎軍突圍的馬蹄即可!
袁南亭的白羽輕騎,在北莽主力大軍的側翼潑灑出三撥鋪天蓋地的箭雨後,又有氣勢如虹的六千騎找準機會,整齊抽刀出鞘,快速衝陣!
如同從北莽騎陣的腰膂處一刀切去,恰好將黃宋濮的嫡系騎軍和完顏私騎與三萬乙字騎攔腰斬斷!
其餘主力白羽輕騎開始繞弧向北,並不與北莽大軍混戰一團,而是憑借負載極輕的輕騎優勢,原本由東向西衝鋒的騎陣,迅速繞出一個箭頭向北的弧度。
若是有人剛剛登頂老嫗山俯瞰戰場,恐怕都要誤認為這支衣甲鮮明的輕騎,是草原騎軍的盟友,是在一左一右共同向北而去。
不斷有北莽千夫長百夫長在紛紛絕望之下,率領殘部悍不畏死地向右翼白羽輕騎撞殺過去。
隻可惜那幅壯烈場景,結局隻如石子砸擊江水,完全無法打亂白羽輕騎的馬蹄步伐。
騎術精湛且體力充沛的白羽輕騎,在遭受一股股北莽騎軍的斜向衝鋒之後,輕而易舉便向右稍稍靠攏,原本大緻筆直向前的最左騎陣,出現一處處凹陷,仿佛一隻隻口袋,任由北莽死士騎卒撞入其中,等待這些草原蠻子的,絕不是近戰肉搏的北涼刀,而是嫻熟至極的一撥撥騎射,兩百騎三百騎的南朝騎軍,就這麽被割稻谷一般一茬一茬射落馬背,沒有絲毫撞陣的慘烈,沒有死於馬背上那種死也死得血肉模糊的死得其所,面對白羽輕騎的精準箭矢,一枝枝透顱過脖穿胸膛,甚至能夠繼續策馬前衝十數步才跌落馬背的北莽騎卒,隻有一種死不瞑目的無奈。
老嫗山戰場最北方地帶,隻能依稀可見塵土飛揚。
正是寧峨眉麾下四千鐵浮屠橫插於兩座戰場之間!
老嫗山之巔,寇江淮平淡道:“大局已定,黃宋濮完了。
”
陳錫亮同樣將戰場走勢盡收眼底,蒼白臉上浮現一抹笑意,轉頭嗓音沙啞道:“寇將軍當得起‘用兵如神’四字。
”
寇江淮望向東方,“怕就怕因小失大。
”
陳錫亮疑惑問道:“老嫗山戰事結束後,揮師東進增援拒北城,有何不妥?
”
寇江淮搖頭道:“誰說我們要去拒北城?
”
陳錫亮目瞪口呆。
老嫗山山腳,李翰林集合白馬遊弩手,準備再度進入戰場。
那名被年輕藩王派遣此地保護這位白馬校尉的秘密扈從,武帝城樓荒正要上馬跟隨,李翰林卻神情堅毅道:“樓荒,你直接去拒北城!
堂堂武道大宗師,跟在我屁股後頭吃沙子,無趣至極!
”
樓荒仿佛一點都不奇怪,坐在馬背上,望向那一張張大多年輕的臉龐,最後對李翰林笑著點了點頭,打趣道:“小子,可別貪功冒進而死啊,要不然你們那位北涼王可饒不了我。
”
李翰林咧嘴一笑,“幫我跟年哥兒說一句,小時候約定的事情,要一起在北莽西京廟堂上撒尿的,他那份,我包了!
”
樓荒翻白眼提醒道:“那記得事前多喝水。
”
李翰林大笑道:“喝馬尿都成!
”
樓荒策馬離去之前伸出一根大拇指,“我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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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道之戰,六戰六卻!
北莽南朝邊鎮騎軍整整五萬人,已經被逼得徹底陷入瘋狂,先後六次衝鋒,打得隻剩下兩萬多人!
哪怕明知已經多半無力馳援老嫗山戰場,哪怕注定要被龍顏震怒的皇帝陛下嚴厲問罪,這些殺紅了眼的草原騎軍仍是毫不猶豫地展開第七次攻勢。
隻要曹嵬率領九千精騎從廊道北口進入戰場,再晚上哪怕隻有一炷香功夫,爛陀山僧兵和三千流州士卒就要全軍覆沒,真正意義上一人不剩!
當曹嵬親自領八百死士鑿開北莽陣型,一路殺到那座僅剩兩百人集結而成的圓形步陣之前,除了屍體還是屍體。
一路而去,碎裂的鐵盾,折損的步槊,崩斷陌刀,毀棄的硬弓強弩,四處散亂。
那座所謂的簡陋圓陣,不過是人人受傷慘重的爛陀山僧兵和流州青壯,束手待斃而已。
真正抵擋住北莽蠻子騎軍衝鋒的存在,是一名身披甲胄渾身浴血的修長男子。
武帝城王仙芝大徒弟,中原宗師於新郎!
此人手持一柄斬馬陌刀,左右腰間各自懸佩有一柄涼刀,死於他刀下的北莽騎軍,已經不下九百騎!
於新郎之前曾經親口答應過那位年輕藩王,務必保證謝西陲不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