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氏張了張嘴,看着坐在帝王懷裡一臉茫然的女人,心裡有些惱恨。
這人自然不是她的女兒,卻挺着圓圓的肚子,受着帝王百般呵護。
“陛下不是說,等您到這裡的時候,會将秀秀一并帶來麼?
”魏氏身子有些發抖:“為什麼本宮現在始終找不到她?
”
千秋迷茫地看了韓子矶一眼,司徒秀秀?
司徒秀秀哪裡去了?
韓子矶站起來,将她塞進被窩裡裹好,又放下床簾,才走到魏氏面前,輕聲道:“娘娘現在應該擔心的是我們到底能不能打敗司徒錦,而不是一味追問敝國皇後的下落。
”
魏氏皺眉,有些驚恐地看着帝王。
“若無敝國援軍,司徒錦此時此刻應該早已登基即位,而娘娘您,應該是在陰暗不見天日的地牢裡。
”韓子矶幽幽地道:“既然現狀是雙方膠着,娘娘您還有當太後的機會,就不應該多問其他的了。
”
他身上的氣勢太強,眉目分明好看至極,卻隐藏着不容置疑的霸道。
若是詢問楚越和裴禀天,她現在尚且能夠反問兩句。
可是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年輕的帝王,魏氏卻突然覺得無言以對。
現在的情況,若是沒有大晉的支援,她的确應該隻能淪為階下囚。
司馬錦與她都是元氣大傷,士兵折損過多,也是疲憊不堪。
而她這方無可用良将,司徒錦卻是打仗的好手。
打敗她,隻是時間的問題。
魏氏深吸一口氣,默默地退出了宮殿,恍惚走了兩步,又聽見宮人在假山之後小聲議論。
“聽說這晉國皇帝野心很大,綁架了咱們吳國的公主,逼得皇後與他合作,卻是打算坐收漁利。
”
“你擔心這些幹什麼?
咱們隻是宮女。
”
“覆巢之下無完卵,若是太子殿下真的敗了,那咱們吳國多半是要落進大晉的嘴裡了。
”
魏氏身子僵硬,腦子裡想了許多,急急地提着裙子回宮,召了孫智和李大刀來說話。
兩個宮女見她走了,才得意地相互一笑,打算離開去領賞。
“知識挺淵博哈。
”一把長刀橫在她們面前,吓得兩個宮女白了臉,側頭就往山上看去。
楚越蹲在上頭,臉上的神色似笑非笑,刀上移刀她們的脖子面前,歎息道:“你們知道得太多了。
”
魏氏與孫李二人說了心中擔憂,李大刀皺眉道:“娘娘沒有上戰場,有件事臣也該早說的。
裴将軍戰術的确了得,然而不知士兵是如何編制的,死傷登記時,幾乎死的都是咱們的人。
他們帶來的援軍,幾乎沒有什麼損傷,連戰場都沒上的也有。
”
孫智眉頭大皺,拱手道:“老臣一直覺得晉國心懷不軌,如今也終于能看清他們的目的了。
娘娘,大晉皇帝這是要讓我們吳國的人自相殘殺,他們還有二十萬大軍,就等着最後來收拾殘局。
”
魏氏臉色發白,捏着帕子氣得發抖:“怎麼會就讓他們得了逞?
本宮記得,最開始我們的計劃是萬無一失的。
”
孫智歎息一聲:“老臣也沒想到,謀劃多年,老臣還比不上二十多歲的小娃娃。
”
“如今該怎麼辦?
”李大刀皺眉問。
殿中幾人都是一籌莫展,門外卻突然有個小太監敲門:“奴才給娘娘送點心來了。
”
···
千秋睜眼閉眼都能看見韓子矶那張死人臉,他最近表情越來越少了,一點都沒有原來的親切勁兒,但是行為倒是越來越溫柔,每天喂她吃飯,陪她散步。
但是!
這厮完全不顧她的訴求,死活不讓她跟老爹還有師兄聯系。
“我總得報個平安吧?
”千秋黑着臉。
韓子矶抿唇道:“如今正是緊要關頭,你最好不要與外頭的人聯系。
”
千秋眨眨眼,叉着腰問:“你是不是怕人綁了我來威脅你?
”
帝王微微挑眉,這丫頭好像聰明了一點。
“可是,綁了我能威脅到你麼?
”千秋撇嘴,挺着肚子坐在軟榻上,跟個彌勒佛似的:“如果賊人綁我于千軍萬馬之前,要你退兵,否則就殺了我,你退還是不退?
”
韓子矶幾乎沒有猶豫地搖頭:“不可能退,朕的身後是替朕出生入死的千萬士兵,自然不可能因為一人,而叫他們那麼多的犧牲白白浪費。
”
千秋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所以你怕什麼?
我在你心裡根本不足以構成威脅,也就沒必要看我看得那麼牢實。
”
笑是笑着,心裡卻跟被刀捅了一樣的難受。
千秋想,他已經放棄過她一次了,為啥她還要繼續給他機會,讓他放棄第二次?
真是傻嘿,愛上誰也莫愛上帝王,帝王心裡裝着整個江山,而你的心裡一旦裝下他,結局就隻能是被他撐破心髒而死。
沒有女人不自私,不希望自己的男人心裡自己是最重要的。
千秋以前不懂情事,現在好像懂了一點。
懂這一點,卻多了愁苦千萬。
韓子矶抿唇,她的确是不足以讓人拿來威脅他,不管是威脅退兵還是威脅自盡,他還有責任在肩,怎麼都不可能輕松答應。
但是眼睜睜看着她受苦受難,那也不是件愉快的事情。
敵人不能用她打敗他,卻能用她傷害他。
這道理,這丫頭怎麼就想不明白呢?
“娘娘!
”裴禀天和楚越忙完,都連忙趕來了這處宮殿,跪在下頭道:“臣給皇上娘娘請安。
”
韓子矶挑眉,這兩人進來居然都先喊的是娘娘?
他的地位什麼時候比貴妃低了!
千秋看着他倆,有些不好意思,畢竟人家一路照顧她,她很沒義氣地丢下他們跑了。
“起來吧。
”
“謝皇上。
”
裴禀天站直,微微擡眼掃了一眼千秋,見她精神不錯,身上也沒什麼不對的地方,終于松了口氣。
“我回來玩玩的。
”千秋幹笑道:“你們過得還不錯啊。
”
楚越又好氣又好笑地道:“臣等為了找回娘娘,都快把邊城給倒過來了,一路上還要頂着龍顔大怒的危險,娘娘哪裡看見我們過得不錯了!
”
千秋摸摸鼻子,望天:“我不是故意要走的,隻是為了生存。
嗯,為了生存。
”
韓子矶涼涼地看過來:“在朕的保護之下,你無法生存是麼?
”
千秋很認真地點頭:“你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把我賣了,賣給吳國,或者是把我肚子裡的孩子賣了,附贈一個我。
我還繼續呆在你身邊,那不就是個傻子麼?
”
帝王微微一怔,繼而抿唇解釋:“朕不是想賣了你,隻是做做樣子。
”
千秋認真地問:“你會拿未晚來做樣子麼?
”
空氣裡一陣沉默,韓子矶有些狼狽地别開頭。
很明顯,他不會。
千秋看了他一會兒,又滿不在乎地笑道:“從前是我傻,挺喜歡你的。
現在既然看清了我在你心裡的分量,也該有點自知之明。
你要我生下孩子,行啊,你允我一道空白聖旨,我就生下孩子給你。
”
聽着第一句話韓子矶就怒了,修長的手指慢慢捏緊,再聽到後面,更是冷笑:“你要朕給你空白聖旨幹什麼?
”
“辛苦懷胎十月的是我好嗎?
”千秋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我給你生個孩子,還不能換回一道空白聖旨?
也就算是你允我的一個要求,就這麼簡單。
”
别開頭,千秋補充道:“孩子出生之後,我會離開,你愛把他給誰撫養,我都沒有意見。
”
帝王捏着拳頭,終于冷哼出聲:“你這是賣孩子?
”
見鬼的,這丫頭到底在想什麼?
他都這麼低聲下氣地伺候她了,努力對她好了,她竟然說喜歡他是她傻?
還要拿孩子跟他換東西?
她腦袋裡裝的是不是豆漿?
還是加了蜂蜜的那種。
“是你要強搶我的孩子,我在跟你讨價還價。
”千秋道:“你要是肯放過我們母子,那我自然什麼也不要了。
”
韓子矶道:“我就不能同時留下你們母子麼?
”
千秋果斷搖頭:“我不會想再和你在一起,太沒安全感。
”
帝王的臉色沉了又沉,下頭還有兩個坐着聽八卦的,楚越一臉幸災樂禍,裴禀天卻是微微皺眉。
韓子矶也不想太丢人,幹脆起身離開,帶着裴禀天去旁邊的宮殿議事。
楚越則是樂颠颠地看着千秋道:“娘娘現在可真是聰明多了。
”
千秋哼了一聲,垂了眼眸道:“我拿心換他心,卻怎麼都換不來。
強扭的瓜不甜,那我就不扭了,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
楚越張張嘴,他很想說皇上心裡是有你的,但是轉念想了想,他也不敢保證江山與千秋之間,韓子矶一定會選後者。
“等這亂世先過去再說吧。
”楚越轉移了話題:“再過半個月,我們就該赢了。
”
千秋微微挑眉:“加油。
”
吳國内亂曆時兩個多月,平息得非常之快。
當然,平息不是指一方打赢了,而是正在韓子矶打算來一招釜底抽薪的時候,司徒錦給他送了一封信,約他出來談一談。
笑話,人家都快打赢了,還會跟你去談麼?
會,因為司徒錦不僅送來了信,還送來了韓未晚的一縷青絲和她常用的發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