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覺得,男人之間的江山之争,扯上女人是真的很無恥。
司徒錦卻不介意承認自己是個很無恥的人,他讓人綁架了未晚,輕飄飄地約了韓子矶去談判。
“朕記得很久以前,你站在朕的面前說要娶未晚,也說過一定不會負她。
”韓子矶看着對面坐着的人,眼神跟冰刀子一樣。
司徒錦微微一笑:“大丈夫做事,不拘小節。
皇上也不是抛棄了自己懷孕的妃子,要與那魏氏合作麼?
”
韓子矶冷笑:“你知道可以用未晚威脅到朕,朕不敢妄動。
但是朕提醒你一句,你如此做了,便是将自己與未晚之間劃下銀河。
朕就是答應退兵,你也再也得不到未晚。
”
捏着茶杯的手指緊了緊,司徒錦輕輕勾了勾唇:“陛下與我是一樣的人,自然也該明白在下的選擇。
現在是陛下選擇的時候了。
”
江山與親人,這個問題千秋問過他,韓子矶的想法也沒有變,所以接下來隻是雙方玩文字遊戲,扯了半天之後,終于達成一緻。
大晉退兵,不再插手吳國内政,司徒錦将未晚平安送回宮中,另附贈牛羊車馬,金銀珠寶不計。
韓子矶覺得司徒錦也算是個英雄,雖然耍了這一次不太光明的手段,但是卻沒要求他助他登基,而是要自己和魏氏一戰。
介于韓子矶大軍未退,司徒錦還給了一些優惠條件,将吳國海外的幾座島嶼也劃給了大晉。
能不費一兵一卒拿到這麼多好處,韓子矶也就不想跟司徒錦計較未晚的問題,更不想繼續淌渾水,而是麻利地選擇撤兵。
魏氏這邊也收到了司徒錦遞來的橄榄枝,說吳國内部的事怎麼好讓外人插手?
不如大家好好談談,他做皇帝,她依然可以做太後。
魏氏正惶恐,見大晉要撤兵,自己一方勢力明顯弱了,也掙紮不了太久,索性也就緩和了态度,答應跟他談。
血腥的殺戮終于停了下來,韓子矶抱着千秋坐上馬車,心情不錯地道:“我們回去吧。
”
這一系列事情處理得太快,千秋還沒有反應過來:“就這麼結束了?
”
“不然還要如何?
”韓子矶無奈地道:“吳國也不是那麼好吞的,咱們見好就收,也是一種策略。
”
千秋沉默,未晚被綁,韓子矶松口得很快,司徒錦也很快将事态都壓了下來。
可是她總覺得哪裡不對。
自己當初在老爹的窗子外頭聽見他們說要挾持未晚,後來綁架未晚的變成了司徒錦。
未晚遠在大晉皇宮,司徒錦拿什麼綁的?
腦子轉了幾圈,千秋心裡一緊,好像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皇上,魏氏與吳國太子,都說要為您送行。
”楚越站在馬車外,一臉嚴肅地道。
這兩方打得水火不容的勢力,現在和平地站在一處,朝他行禮:“陛下走好。
”
這場景怎麼都有些搞笑,韓子矶卻不得不下車,虛扶他們一把:“來吳國遊玩一周,山水的确不錯。
吳國富庶之地,必然在新帝的統治之下更加昌盛。
”
衆人臉上都是樂呵呵的笑容,仿佛面前這位帝王真的隻是來遊山玩水,腳下踏着的亡魂,全是鵝卵石。
千秋站在馬車邊看着,隻覺得這些人真是虛僞。
“朕帶的人好像太多了些。
”韓子矶看着司徒錦,笑眯眯地道:“等朕先回宮去确認皇妹安全,再帶走剩下的十萬大軍吧。
”
司徒錦臉色微僵:“陛下多慮了,貴國公主必定已經安全。
”
旁邊有穿着紫衣的官員,拱手道:“升國公主在皇宮之中一切安好,陛下不必如此。
路上不甚安全,陛下不如将二十萬大軍一起帶上路。
”
韓子矶側頭就看見了這穿着紫衣服的人。
剛剛他沒有注意,這仔細一看,臉色就變了變。
姬四行臉上的神色分外鎮定,說完也沒有擡頭,就站在司徒錦身邊,像一個普通的官員。
老爹?
!
千秋明顯也看見了,一張嘴長得老大。
老爹果真是投靠了司徒錦,她剛剛還在想,老爹不會無緣無故地挾持未晚,想不到竟是司徒錦授意,老爹操刀。
韓子矶微微眯眼,眸子裡有殺氣一閃而過:“姬大人似乎…過得不錯。
”
“承蒙陛下惦記。
”姬四行往千秋那邊看了一眼,沉聲道:“在下已經不會踏進大晉半步,在此另謀出路,想必皇上宅心仁厚,也不會追究。
”
當年的叛賊頭子,如今在他國當了官,這事有些微妙。
而且他剛剛那麼肯定地說升國公主是安全的,也就是說,大晉還有他們的内應,所以才能從皇宮裡綁了未晚去?
這樣的人若是讓他留在司徒錦這匹狼身邊,将來必定會成為大患。
帝王抿唇,淡淡地道:“姬大人有本事,吳國太子求賢若渴,朕自然不會多說什麼。
”
轉頭又看向司徒錦:“不過行軍也是需要時日的,朕且先帶着人回國,太子也不會吝啬剩下士兵的幾日糧饷吧?
”
退兵是答應退了,卻是要先退一半,而且剩下一半大軍的糧饷,還要他來喂?
司徒錦嘴角抽了抽,拱手道:“陛下,此事在下覺得是否應該再商議一番。
吳國剛經戰亂,民生尚且需要恢複,再養這麼多士兵…”
韓子矶想了想,體貼地道:“的确是有些難養,那不如朕還是先留下,至少讓士兵們再吃幾天飽飯。
”
這無恥勁兒,大晉就從來沒有缺過糧饷,卻在這裡訛他!
訛他就算了,他還偏偏不能不答應!
司徒錦深吸一口氣:“陛下您還是安心上路吧,我會照顧好後方将士。
”
“可是,會不會太麻煩你了?
”無恥的晉文帝眨眨眼。
“不麻煩…”司徒錦咬牙笑着。
“那好,朕走了。
”韓子矶愉快地拍拍司徒錦的肩膀:“年少有為,朕等着看吳國國力重新強盛起來。
”
我謝謝您嘞!
司徒錦心裡翻來覆去把面前這人罵了一百遍,臉上卻還是隻能笑盈盈地道:“借陛下吉言。
”
千秋一直往姬四行這邊看着,上次被韓子矶綁走,都沒來得及多說什麼。
如今在這樣的場景下看見自家老爹,怎麼都還是有些尴尬。
來送行的大大小小的官員之中,除了姬四行,還站着姬一命,劉師爺等人。
千秋扁扁嘴,很想上去跟他們說會兒話,奈何身份特殊,韓石頭是不會讓她過去的。
老爹投了司徒錦門下,一衆兄弟好像也要做開國功臣的意思,她應該不用擔心他們,就是有點舍不得。
韓子矶跟他們寒暄完畢,抱着她就往馬車裡塞。
“千秋…”一聲小小的呼喚,來自人群。
嘈雜的四周,倒是沒有人聽見這一聲是誰喊的。
千秋卻掙紮了兩下,扒拉着韓子矶的肩頭往外看。
蒙着雙眼的姬一命朝着她的方向看着,雖然看不見他的眼神,但是千秋明顯感覺到了他的擔心。
“沒事的。
”她小聲說了一句。
韓子矶冷哼一聲,臉色不太好看,一把将千秋塞進去,車簾落下,擋住了外頭的喧嘩。
大軍啟程,吳國人民歡送,快走吧,别再回來了哈!
千秋垂着眼眸捂着肚子,事情暫告一個段落,也是該輪到他們的關系問題了。
韓子矶撐着下巴在旁邊生悶氣,對于自己的皇妃當衆跟其他男人眉目傳情這種事情,他覺得十分沒面子以及生氣。
就算那男人看不見眉目,那也讓人生氣!
這小山賊能不能老實點?
能不能消停點?
為什麼就不能像其他女人一樣,乖乖巧巧溫溫柔柔地待在他身邊呢?
“皇上。
”千秋開口喊了他一聲。
韓子矶更生氣了:“怎麼?
現在倒是會喊朕皇上了?
”
以前是誰整天石頭石頭的喊個不停的。
千秋一頭霧水,她壓根不知道這主子又怎麼了,姑且就當他是大姨夫來拜訪他了。
“我想問,司徒秀秀哪裡去了?
”
韓子矶輕哼一聲:“在吳國邊城綁着呢,等我們平安回去,就送她回吳國,交給司徒錦。
”
司徒秀秀交到司徒錦手裡,還能有活路?
千秋微微皺眉:“你也太狠心了,她也是你的女人。
”
“想算計我的女人,都沒啥好下場。
”帝王闆着臉看千秋一眼,十分沒氣勢地小聲補上一句:“你也一樣。
”
千秋怔了怔,抿唇道:“我什麼時候算計過你?
”
韓子矶想了想,好像目前還沒有,這丫頭也就是通風報信一下。
也正因為如此,他才這麼忍着她。
“但願以後也沒有吧。
”歎了口氣,帝王靠着軟墊,将人輕輕拉在懷裡:“你肚子是不是越來越大了?
”
千秋翻了個白眼:“你懷孕肚子會越來越小麼?
”
伸手摸了摸,圓滾滾的肚子手感極好。
帝王的心情好了不少:“等回去,時日也就差不多了。
朕給你準備好産婆和最好的大夫醫女,保證不會出任何問題。
”
千秋瞥他一眼:“你挺有經驗的樣子。
”
帝王扭頭,他回去第一件事情,一定要把太極殿裡的醫書都收起來,太丢人了!